《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35、第 35 章

　　月光澄澈，由上空果真能一览全貌。

　　路瑟一手死死抓着巫光的腰带，一手指了指院子侧后方一幢精致小楼，楼前还有一片荷塘，点缀着朵朵莲花。

　　轻纱幔帐，连月色似乎都偏爱此楼，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袅袅传来。路瑟更加肯定就是这里。

　　一曲琴毕，藕色衣裙的女子走到窗前，低声叹息。

　　“今夜，你可听到了？父亲还想让折月来找我平日写的字或是日记，可正经人谁会将心事诉诸笔墨？端得是给旁人留下话柄，陷自身于不义之地。”

　　路瑟踩着楼外飞檐，快要憋出内伤，这黄大小姐放在现代的宅斗剧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智力派啊。

　　房檐微微发出声响，可那女子置若罔闻。

　　“我不想嫁，起码不想在此时嫁人。我有何颜面见你……月色何以连我这等不堪之人都照的一清二楚……”女子说着竟然感怀，哭了出来，嘤嘤凄凄。

　　真相大白，路瑟低声道：“她有心上人了，父亲逼她嫁给不爱的人。好险好险，差点儿我就真的助纣为虐了。”

　　“公子不要仗着人家听不到就直接在梁上议论。”

　　“对对，说的也是。”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听女子唱了悲戚苦情之歌，又奏了知音难觅之曲。月半中天，黄小姐竟然苦得彻夜难眠，反反复复了大半夜。

　　期间婢女滴云进来两次，添灯油倒茶水此类小事不断。

　　每次路瑟提议要走，楼上楼下都有动静。好不容易熬到黄小姐想睡觉。他已是上下眼皮直打颤了。

　　巫光形如青松，半依着房脊，四下无声，他低声问路瑟：“少爷扮登徒子爬窗可听了个够？”

　　路瑟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只看见巫光冲他微笑伸手，并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他眼神失焦：“嘿嘿，该说不说，巫光你这样还真是像个仙人，但是……嗝……仙人就不怕膈吗？你胳膊让我靠了半夜，都不酸的吗？放在现代，跟我玩得好的那些妹子，肯定都喜欢你这种，我得跟她们介绍介绍你……就是……就是以后别打我屁股了。多幼稚啊。”

　　巫光摩挲着他的衣角，又伸手用洁白如雪的袖子擦了擦路瑟脸上爬房顶蹭上的灰。那眉眼生得真是精巧，醒着神采飞扬笑意斐然，此时竟能如此安静。

　　他是鲜活的，此刻正被自己揽在怀中。如此月夜便有了声音，蝉鸣虫燥，微风轻轻摇动荷花，月华如潮水般涌动，随着流云时涨时息。

　　终于，巫光的目光胆敢肆意起来，心中无数细节与眼前人重合。御剑飞行本不是什么难事，脚踏利刃也实在寓意不佳，只是他要看，自己才会用那把木质的剑鞘。

　　巫光又用衣袖擦了擦那木剑鞘，才抱起路瑟，飘然而去。

　　第二日，路瑟眼下乌黑，正在喝巫光泡好的浓茶。他早起小心翼翼地问对方自己有没有打鼾讲梦话，或者在人家姑娘房梁上翻来滚去。

　　巫光破天荒没借此多跟他讲两个时辰家法礼数。

　　婢女滴云在门外问安。路瑟一乐，招呼快快有请。

　　昨夜被折腾得一宿没睡的还有这位滴云，路瑟颇有些懊悔，早知道就放人家睡个懒觉，一大早光天化日，他还真不好意思专门问这件事。

　　滴云相貌平平，看上去并没有卧底类机灵的神色，低眉顺目，没有抬头示人。

　　路瑟开口先让看座，有些犹豫：“姑娘昨晚睡得不好吗？如果睡得不好，可以先去补觉，晌午再来相叙？”

　　滴云抬头看了眼路瑟，表情意外，回身看了看门外并无他人，低声说道：“可我来都来了，一天总不能三番两次来您这里。况且您怎么知道……哦！原来您昨天也？大可不必啊，我晚上值勤完全是因为觉少，折月这种会因为睡懒觉让我帮忙偷看小姐桌案的，实在不适合这个行当。”

　　滴云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

　　路瑟咳了一声，这孩子还是有卧底潜质的。

　　“那我问件事。黄小姐是否真的心有所属，她为何不满要嫁的这个人呐？”

　　滴云回想了下：“芳姬……哦，就是小姐的闺名，她是经常提起‘他’呀、‘你’呀的，可具体是谁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老爷给她说的那门亲事刚开始确实吓到小姐了。”

　　“怎么说？”

　　滴云把凳子往前挪了挪，低声道：“因为湘南柳家，是送葬人啊。您说说，一个医道世家的女儿要嫁去送葬挖坟的人家，哪个会乐意啊？”

　　“湘南柳家是？”

　　路瑟只记得湘南在书中却有不少辣菜，因为洇湿冷潮，那里流行的菜色比他们所在的蜀地更加辛辣。可柳家是什么，他毫无印象，想来厨道的书也不会提及一个看上去像是殡葬行业的家族。

　　他眼巴巴看着巫光，这时候只有相信岁月的力量了，活得久总该多知道一点吧？

　　巫光道：“柳家……想来确也该成气候了。我只知道修界大乱的时候，湘南有一批人鬼不分的修士，以尸为材，发展出许多旁门左道。例如赶|尸，掘金，送葬，傀术之类的。如果按时间来看，从那时起到现在依然存在的玄门世家，小成气候不在话下。”

　　路瑟紧皱眉头，破口大骂：“人鬼不分，那到底是人是鬼啊？这种婚嫁，难怪女儿会哭一整夜。黄老爷到底图什么？打通上下游产业链吗？”

　　滴云又道：“呃……但是我听闻柳家那位少爷，名叫相柳，生得可是出尘绝艳之姿。虽然送葬，可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可能亲自去做事吧。”

　　路瑟一捂脑袋：“我的好姑娘，鬼片没看过，聊斋总听说过。那里面爱上女鬼狐精的人，最后不是魂飞魄散就是魂飞魄散啊，帅有什么用？粘上就倒霉啊！你说是不是？”

　　他捅了捅巫光，示意对方同仇敌忾，也来说几句。

　　巫光却并没有他预想中的生气，淡淡道了句：“未知因果，孰论圣贤。何况柳家的人，并非真的是鬼，否则三界之内，仙官都会察觉。”

　　路瑟想起了自己刚穿过来的经历，耸耸肩：“确实。但管他相柳相红，黄小姐不愿意嫁，那便说明这是黄老爷一意孤行喽。”

　　他沉吟片刻，继续问：“听说黄老爷最近忙于诊治患者，我们来时也看到虽然此处居民穿着打扮富足，粮食果蔬也不欠缺，可都是一副心神恍惚的表情。最近此地有发生什么大的灾祸或者疾疫吗？”

　　滴云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似乎并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巫光默默将浓茶也给她倒了一杯，放在案上。

　　“姑娘喝口茶，若是想起来再继续说。”

　　滴云很是意外，接过茶水小口抿了一下。眼神在巫光和路瑟之间打转，稍稍放松了一点，随口说道：

　　“白衣这位说不准比柳家的少爷都要好看些，倒是挺相配……”

　　路瑟微笑，没听懂后半句，但夸巫光就如同夸他，面上得光，心里诚恳附议。若非管家跟原主之间这种若有若无的情愫，两人成为推心置腹的兄弟也无不可。

　　巫光倒是十分礼貌，大大方方，一点头，又走到路瑟身后站定。

　　滴云喝完茶，深吸一口气：“最近老爷的医道，像是有些不太灵光的样子。曾经手到病除，可上次我路过前院，看见小厮们抬着一副床板从侧门而出，上面似乎躺着个人。”

　　“那人闭着眼睛，面色红润，肯定是活着的。我便由此起了好奇心，每次给闭门在阁楼的小姐送饭，都要多绕一段路到前院。”

　　她又喝了口茶，握着空杯，陷入回忆。

　　“我一共……应该看见了三四个人被抬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期初我只是觉得这些人是不是都行动不便，才会找府上的人抬回去。直到某日，我看个认识的人。”

　　她停下来，看了眼二人：“我们府出门右转的甜水巷，有一家卖馄饨的，个头大，味道鲜，小姐不想吃府上做的就经常差我去买二两馄饨吃。所以我是认得那家老板的。老板有个小毛病，他右手常年在煮馄饨的锅子里被蒸汽熏着，一到天冷就会抽筋发麻。我时常说叫他来府上看看，反正老爷也是有义诊的。”

　　滴云愁云遮面，路瑟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然后呢？他来了吗？”

　　滴云突然跺了跺脚：“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他来，那日我照常路过前院，发现被抬走的人，竟然就是馄饨店的老板！可他明明是手上的毛病，怎么会躺在床板上一动都不能动呢？”

　　路瑟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颤抖：“你的意思是黄老爷他把健康的人，医出了毛病？”

　　“哎哎！可不敢可不敢，这……我可没这么说呀。这十里八乡都知道我们老爷医道圣手，药到病除，黄府更是因为这堪比神迹的医术才建的这么好。”

　　路瑟瘫在椅子上：“完了……不会真让我猜中了。这就是打通产业链啊！医死直接一埋。可……”

　　他心里多种线索同时出现，暂时没有理出头绪。又跟滴云闲话了两句，赶上时间要去黄小姐那边服侍了，便相互告辞。

　　路瑟想了想，此事的重点现在已经由黄小姐的婚事变成黄粱语此人的秘密了。若不能窥得真相，单为了那几量金子就贸然帮其提升修为，恐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离奇之事。

　　他问巫光道：“我们……要是两三日不回去店里，是否妥当？”

　　巫光不置可否正色道：“当年老爷要云游的时候，也没考虑过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当时的蜀山派不是如日中天呢？厨道看似是做菜，实际上袭承仙道，求的是短时间更改修为，对于当时的修士来说，这不啻于直接帮他们逆天改命。只可惜……有时候就像你说的，改变他人命运，并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路瑟缓缓拍手：“我只是想问你觉得让东嘤连续看家这么多天，他能耐得住寂寞吗？况且百里飞流也到附近了，我们还得想法子把他也带入黄府。”

　　巫光：“……少爷一贯任性妄为，倒是省去了很多费脑子的时间。”

　　路瑟自我感觉良好：“嘿嘿，对吧，我也觉得。”

　　“走吧，那先去甜水巷看看。顺便来碗馄饨？嘶——对了，这东西也能放在火锅里，巫光你见过吗？”

　　巫光咬了咬牙：“你刚不是还在害怕吗？听到那位滴云小姐说抬出来几个人的时候，少爷的脸色都堪比白纸了。”

　　“哎——怕是怕，但这不是有你嘛……”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想起来这个词叫什么了，少爷您之前提到过。”

　　“呃？”

　　“庇佑欸。对吗？先夸奖一个人，让他跟着你的定义，对自己的能力重新审视，从而强迫自己做到更符合你的心意。”

　　路瑟干笑起来，这人提炼得相当清楚啊。虽然自己没有主动往这方面想，但代入一下，好像这等黑心资本家正是他本人现在的模样。

　　他心虚端起来空了的茶杯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脑内高速旋转对策。

　　巫光却已经往门外走了。

　　“走吧，现在出门还不算晚，可以说是去买新鲜食材。”

　　路瑟大赞特赞：“真有你的。”说着就去找他们带来的唯一利器，四下飞速寻了个遍。

　　“欸，这把非攻的剑鞘呢？怎么就把剑直接扔在床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