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2、第二章

　　门外人不等路瑟招呼，自己进来了。

　　路瑟奇怪地“咦”了一声。就刚才的情况，他已经判定这穷山恶水生不出什么娇花了，不然怎么连和尚道士之类的修仙之人都能如此面目可憎心地险恶。

　　可来人实在太符合传统意义上修仙者的形象了。宽肩窄腰，乌发高束，身穿青白，仙袂飘飘，背上还背着一把长长的……

　　“擀面杖？”路瑟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口。虽然他很想违背职业素养，把那东西当成棍棒之类。

　　“少爷认得？”称谓很是尊重，但路瑟全然没从中听出一点奴颜婢膝，反倒很冷淡客气。

　　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就是被原主气走的管家，巫光。

　　不妙，这不是冤家路窄么？

　　“那小子去哪儿了，居然敢往汤里下药！”

　　里院传出叫骂声，路瑟试图缓和气氛的表情抽了抽。

　　看来原主的修为果然跟赖头说的大差不差，确实有灵根，但也跟没有差不多。

　　巫光皱了皱眉，轻声道：“少爷你待在此地不要走动。”

　　接着昂首侧身，越过路瑟直接进了院子。

　　……这可不是买橘子，这是送人头啊！

　　路瑟纠结了片刻，捶胸顿足：“唉，我这人就是太有责任心了。”

　　他急急跟了上去：“小心！他们都是修仙的强盗！”

　　话音未落，院中已传出打斗之声。

　　被绑着的赖头死命挣脱了绳结，晃动山一样的肉身，在半空中掣出几张符咒，燃成一个个火球自上而下，冲着管家面门砸去。

　　在原主记忆里，管家不过是个凡人，要对付这些奇怪术法实在勉强，就算侥幸躲过，点燃院子恐怕大家都得死。

　　路瑟抑制住扭头就走的冲动，正想出言提醒。

　　忽然“嗤啦”一声，火球不知怎么地，竟然被精准地打进水桶里，水火相遇，冒出青烟。

　　驼子道士撑着拂尘好似长了三条腿，虚虚实实掩护着赖头和尚。

　　“我说这小兔崽子怎么敢一人待着，原来是有帮手。没想到我们爷们儿修的这门路可是能解毒的吧？”

　　巫光闻言回身看了眼路瑟，路瑟当即一脸“我不是，我没有，他们在说什么”。

　　废话，此时说自己懂厨道有灵根明显不符合设定，可承认自己事先准备了药就更离谱了，直接动摇了咸鱼富二代的基础设定——“摆”。

　　“谁说我下药了……你们是自己吃饱了撑的。”

　　巫光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继续挡在路瑟前面。路瑟看着他大义凛然的背影仿佛在说“要杀我身后之人，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一时间竟然有点……惋惜。

　　愚忠啊这可是大大的愚忠，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居然完全不懂“良禽择木而息”这个道理，选了这么个废物老板来打工，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紧接着他发现原主，或者说留给原主这位管家的爹，这还真懂得让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择木而息”。

　　管家完全稳住了局面，甚至把擀面杖舞得像仙子下凡，两强盗本就一口气吃得太多，被擀面杖打得快要吐了，躲闪不及嗷嗷直叫。

　　路瑟一拍手：“好打！右边，那佛手会戳人脊梁骨，扭他手腕！踢他屁股！”

　　“躲开了，强啊！他根本跟不上你啊！”

　　几番喊叫，对方出招，路瑟唱衰，巫光出招，鼓掌叫好。赖头和尚看着他上蹿下跳甚为扎眼，痛苦地捂头，竟然不顾巫光的棍棒，托着火球直直奔向路瑟。

　　“啊啊啊闭上你的鸟嘴！”

　　这下路瑟躲闪不及，眼看着要引火上身。

　　巫光突然收势后撤一步，生生用背挡住了赖头的火球。

　　路瑟眼巴巴看他像电视剧慢动作一样，优雅地仙气飘飘地……喷出一口老血。接着反手一杖砸在赖头那颗不太好看的头上。

　　驼子眼看失势，滑跪在地拱手：“都是修道之人，我们只是路过吃顿饭，有眼不识泰山！”

　　路瑟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知道你们修道了，这副打扮，修的是哪门子仙？”

　　驼子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对食物的敬意……您晓得，我们其实是灵谷宗的。”

　　“灵谷宗没递名帖怎么跑蜀山派来了？”路瑟在原主记忆里搜寻到一套繁琐的世家拜访流程。

　　赖头捂着脑袋委屈：“这年头仙门世家跟狗屎似的遍地都是，我们哪儿知道……”

　　巫光抹着嘴角的血，一个眼刀扫过来。

　　驼子急得快咬着舌头：“那那那啥，也不是人人都好命托生成宗门亲眷。我们只在灵谷宗待过一阵，上山已经是走投无路。您，您不愧是世家亲传！不光长得好，手艺也是一流。”

　　两人说着倒头直呼饶命。

　　路瑟一时牙疼，他上辈子不光是老路唯一的孩子，还是他的私生子。

　　什么亲传？这不是没人传了才想到把店传给他么？

　　路瑟赶晦气摆摆手：“方圆三百里，不许再来滋事，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两人千恩万谢，磕磕绊绊就要撤走。

　　“慢着！”路瑟回过神来。

　　和尚道士战战栗栗止住脚步。

　　路瑟揣着手踱到二人面前：“来我蜀山派吃饭可以，记得结账，小本买卖可不兴赊账。”

　　两人对视一眼。

　　咋还装呢，呜呜呜，蜀山派不是修厨道的么？他们一个下药一个用厨具打人！

　　不知道啊，来都来了，抢劫的遇到抢劫的了呗，还能咋整？

　　两人连连称是，笑比哭还难看，掏干了身上剩的几块铜板，终于溜出大门。

　　路瑟舒了口气，掂着几枚铜板，一回头，正对上面如黑锅底的巫光。

　　巫光正气凛然：“早听说最近灵谷污染，流寇四起，没想到还敢上蜀山派打劫，少爷不杀反而放走，是留着给其余人当榜样么？”

　　路瑟坦然不要脸道：“留人一命岂不是扬我们名声嘛。再说，树挪死人挪活，他们要来寻仇也只记得这地方，我们随时都可以走。我说的没错吧，威猛管家？”

　　巫光脸上看不出表情：“之前说我这位威猛管家很适合去天香阁当小倌的人……不是少爷你么？”

　　路瑟笑容凝固。原主吃花酒时，正是用此番话调戏前来捉他回家的巫光。

　　巫光紧抿双唇，看着远处渐沉的暮色，仿佛下定决心：“我已经想清楚了。蜀山派在，巫光就在。少爷大可以试一试……”

　　路瑟嘴角抽了抽，试什么？该不会真要去天香阁吧？你不会以为看完那套擀面杖法我真的敢吧？

　　“……只是别怪我将您捆在祠堂，面对祖宗牌位思过。”

　　这算什么想清楚！

　　路瑟还没反应过来，后颈一凉，一阵力道将他拎了起来。还没等他挣扎撒泼，便被扔进了祠堂。

　　得，解锁新地图来了。

　　路瑟跌倒在蒲团上，十分符合娇气少爷设定地哇哇喊叫，眼神细细瞥着周遭环境。

　　路家祠堂多年未见光，一股子阴冷味道。两侧凿入墙壁的石龛里放着一卷卷菜谱，最高的那本外侧做了石刻雕花，显得极为尊贵，位置也是跟最高老祖宗的牌位等齐。

　　路瑟点点头，修仙界的厨子可够尊师重道的。他家的蜀山派川式火锅店，后厨供的是生意人喜欢的关公，有时候还会根据Q3的营收压力换成财神爷，加大力度搞封建迷信。

　　此处与其说是人的祠堂，倒不如说是菜谱的藏馆。寻常盗贼不明就里，可路瑟也是厨师，深知这才是整间宅子最值钱的地方。

　　他忽然心念一转，端正跪好，虔诚注视灵台之上：“弟子口出狂言重伤他人，实属一时糊涂，酒肆花街真是坏东西，误人心智，再也不去了。”

　　巫光后衣还渗着血迹，可看路瑟罕见地没有胡闹，当真像是有意悔改，一时间有点反思自己刚是不是做的过火，毕竟要不是用下药这种三教九流的手段，他家的废物少爷恐怕连命都没了，遂语气软下来。

　　“少爷方才若是用了什么淫邪巧计，就请自行思过……为了世家颜面，我不会再追那二人。”

　　路瑟松了口气，效果已经达到，看来巫光只当他给强盗下了药，没发现原主早就换了。

　　他趁热打铁，开始悲悲戚戚自责：“列祖列宗都看着，弟子不孝，现在都没觉醒灵根，出了事还需要原本自己应当庇佑的管家出面，真是罪过，百年后定然不配摆在此案之上，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当然，路瑟浏览了一圈，虽然大家都姓路，可这的确不是自己的祖宗。

　　“少爷！”

　　果然，管家本来就失血过多的脸色更白了。举头三尺有神明，哪有人动不动咒自己？再说修界自有修言灵一道的，说出这样的话，真不怕一语成谶吗？

　　他不知路瑟此刻正心里暗笑，感谢原主他提供了极低的撒泼下限。

　　接着，该进入正题了，既然厨道不稳定，学个傍身的招数应对毛贼总是可以的。路瑟箕踞着，自下而上笑眯眯看着巫光，隐形的大尾巴开始摆来摆去。

　　“刚才没看出来你身手不错啊？能教我比划两下不？就是那啥……打狗棒法？”

　　巫光看了眼他，正直地对着众牌位一拱手：“巫光未入仙途，分内事都做不好，不配教少爷。”

　　……我不配你也不配？大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比你更不配吧，怎么摆烂都有人卷？

　　路瑟锲而不舍：“那我们打个商量，我从现在起学厨，你就教我那套拳脚如何？敦促我总算是你的分内事吧。”

　　巫光愣了愣，没想到一贯坐下看三分钟书就会头疼脑热就地打滚的少爷，竟然只为了学擀面杖打人，就把自己搭进去学厨了，早干啥去了？

　　他表情复杂张了张口，却没再说别的，只道：“……少爷莫说玩笑话。”

　　不对劲啊……

　　路瑟品出这表情冷淡中怎么还有一丝不忍心？

　　不过稍加回想，他便恍然大悟。巫光是不忍心提及自己没有灵根！

　　这下事情便说得通了，怪不得原主百般折辱，他还不离不弃，原来是个面冷心软的，对原主同情心作祟。

　　路瑟目光坚定：“就算没有灵根，我也要学厨，用美食重振我蜀山派！”

　　灵根？灵根算什么，能抵得过我十年学厨？

　　路瑟豪迈地拍了拍巫光没伤的肩：“没开玩笑，你功夫那么好，想来身体一定健硕如牛。还是你不肯配合我参悟厨道？”

　　他摩挲下巴，不等巫光回答，讪讪收回手，低垂眼睑，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脆弱：“算了，是我长了十八年没灵根，不怪你不愿帮我……”

　　“不必这样！少爷永远是路家的家主，”巫光叹了口气，郑重道，“既然少爷有心，我奉陪到底。”

　　路瑟露出得逞的笑容：“好说，那便从用药膳帮你治疗伤口开始！”

　　*

　　学厨当然也是从这一屋子书开始看起。除却跟巫光打赌，路瑟自己也想知道修界的厨子究竟与他学校学的有何区别。

　　看了许久，路瑟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书籍早就在原主脑子里滚瓜烂熟，完全不需要再看。只是原主没有灵根，本就是看了也白看，所以被逼着再看多少书都没用，只能通过摆烂来掩饰自己没有灵根的事实。

　　一时之间路瑟心中五味杂陈，感慨命运无常。

　　巫光已经换好衣服，静静在门外守了一下午，见路瑟出来透气，眼神都有些直，便淡淡道：

　　“少爷若是想看书，倒可以慢慢看，皮肉伤半月多就能养好……”

　　路瑟装模作样合上菜谱，从脑中挑了个治疗内伤的食谱，自信满满。

　　“丹参三钱，三七一钱，茯苓草五颗，乳鸽一只。我下山去买，几里地？”

　　巫光接过书，仔细看了一阵。

　　路瑟心说，食材和食效都对的上，附灵只是厨道灵根运作的结果，这总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料巫光看后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大可不必，这些药材我房间就有。戌时乳鸽归巢，院子里就有很多。”

　　说着他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冲树上一丢，惊起一两只飞鸟，有团黑影从树上掉落。

　　路瑟张大嘴巴，下意识恍然道：“你莫不是也修仙？什么投石子儿打鸟之类的。这也可以修道吗？”

　　讲真，做饭都能修，打鸟怎么不能修？

　　巫光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回屋打坐去了。

　　药膳锅看起来麻烦，不过路瑟根据之前的经验猜测，自己只是修为不足，再加上葱花并不是一个好的载体，因而食物性质改变时间不长。

　　厨道书籍里最是强调五行和食性调和，跟中医那套理论相似，重点是要将心中所想的性质通过附灵赋予食材，好吃与否则无所谓。

　　这对于一个职业西餐厨师来说，确实很反常识。

　　不过他学过分子料理，对做饭有种莫名的实验精神，这不就是做个对照实验，开搞！

　　等巫光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吸引过来时，一贯沉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少爷，你说的药膳就是这个？”

---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