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我靠厨道飞升》不系柏舟

16、第十六章

　　转过天来。

　　天还未亮，路瑟已经在为三人做早饭了。他来修界有段时间了，天天泡在祠堂看书设计菜式。

　　如果说巫光是那种在某点评上只会打星的路人食客，那百里飞流就是拍照、打卡，外加三百字小作文的美食博主。不光要评价菜式，还要绘图、上色，兼与路瑟讨论菜名。

　　三天之内，路瑟已经试过三种火锅锅底了。百里飞流在小册子上分别记录下来。花胶金鸡锅，画了泛着油光的汤料，鲜嫩软烂的脱骨鸡肉和藏在汤中光泽诱人的花胶。

　　百战沸燃锅，则是红红火火沸腾着的各色辛辣料，辣椒花椒麻椒，八角草果大葱，旁边还画着冰糖陈皮等一些不易被察觉的底料。用飞流的话来说，这些材料才是引发食客好奇心的关键，好吃的客人总会从重重叠叠的辣味中寻找陈皮的清香和冰糖的回甘。

　　山野菌珍锅，则是山中各色菌子，加之笋青，葱白，野菜浓绿，旁边画了些松果瓜子之类的点缀。让人透过纸背都能嗅到山野之间雨露熹微的鲜美。

　　三天大吃大喝已经让三人实在不想靠近用来煮底料的大锅一步。

　　路瑟拿着个大号的汤勺直接放在火中，一边转动勺子一边在烤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香气从火中传出来。

　　飞流从桌上勉强爬起萎靡道：“瑟兄，今天不是说不做了嘛。连吃三天，再吃下去我要肿到我亲爹都不认识了。我还是饿着吧！”

　　路瑟注意力全在手中的勺上，心不在焉回应：“轻食懂吗？你不懂，没人比我更懂轻食。”

　　“什么轻啊重啊的，瑟兄嘴里总有些怪话听不懂。我是吃撑了，闷葫芦还能吃下吗？”

　　巫光一身轻松，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他家少爷放着灶台不用，偏要蹲着烤火。此时额上已经渗出汗珠。

　　巫光捏了捏手中干净的帕子，全然没听到那个少爷捡回来的红毛又说了什么。

　　路瑟小心翼翼拿出勺子，倒扣在碟子上，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锤子，开始敲击勺子的背面。

　　百里飞流好奇地凑过来看：“嚯，这锤子不是用来敲碎牛骨的嘛。这我知道，‘敲骨吸髓’就是用这家伙。”

　　路瑟笑道：“好眼力，不愧是走南闯北的百里家。”

　　随着他的敲击，一个精致的“鸟巢”倒扣盘中，路瑟再切裹着面炸过的豆腐、瓜果，盛出一大勺煮熟的粟米，装在“巢”中，用香草和着醋榨成汁在其上滴了几滴。

　　他一推盘子：“没空做三份，所以凑合分这一个吧。”

　　饶是见多识广的百里飞流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且不说我近期没吃过这么多瓜果，这东西我长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啊！”

　　路瑟心里暗笑，沙拉碗，这才是小爷我的本职工作啊，摆盘、做西餐一整套，除非你去过西域……修仙界有西域这种说法吗？

　　他疑惑之际百里飞流已经用勺子直接舀了一大勺，放在口中，啧啧称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难道是糖融化之后吗？还是什么蔬菜啊，为什么这样焦脆爽口。”

　　巫光并没有落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路瑟拿起自己的勺子也敲下一块酥脆焦香的“巢”连一块炸豆腐，一小片水果，放在一起，递给巫光。

　　“一口吃下去才是正确的吃法。不用担心。”

　　巫光皱了皱眉，看着一大勺食物拿到他面前。

　　路瑟“嗷”了一声，想到巫光平时那么多衣食住行的规矩，想必跟天南地北逮什么吃什么的百里飞流不同，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是我考虑不周，你不习惯这么不文雅的吃法？那我再……”

　　他话还没说完，正要放下勺子，就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抓住了。

　　那手很软，像女人一样，掌心只有薄薄的茧子，牵着他的手，体温透过手背。路瑟心里一酥。

　　巫光皱着眉吃下一勺的东西。

　　“怎……怎么样？”

　　路瑟看着巫光的表情，可对方还在慢悠悠优雅地吃着东西，直到咽下去，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少爷的手艺很好。”

　　“是……是嘛！”

　　路瑟瞬间有种冲动，想出门站在蜀山派的山头上大喊一声。前几天百里飞流虽然穷尽毕生所学夸赞他的手艺，但巫光吃过只是点点头，或者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不错”。

　　一旁的百里飞流埋头干饭，一抬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道：

　　“瑟兄你怎么表情这么恐怖。是刚得知自家新娘子有喜啊？还是得中三元准备挂着大红花游街啊？”

　　百里飞流边吃边总结：“总之就是一副欢喜天女看了都要下凡销户的表情。好怕怕哦。”

　　“你懂个屁。”路瑟斜了一眼，“告诉你个好消息，她已经下来过了。”

　　百里飞流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左右看了看，忽然跳上凳子，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他画的那些火锅菜单：“啊！！！我就说看到牌匾的一刹那我想起点什么。你你你……你原来是修厨道的！”

　　“我说瑟兄你哪儿来这么多没被污染的食材！”他又吃了一口，边嚼边说，“原来，我在吃饭你在修仙！也太卷了吧！我刀呢？我刀呢！”

　　百里飞流作势要找他完全不存在的金刀，路瑟一乐。

　　“谁说的，我还没加灵力呢。不然早让你越吃越饿，从而可以从早到晚不停给我试菜。”

　　“啊！！”百里飞流悲愤地捂住胸口。

　　路瑟淡然地饮了口茶：“别一副‘洗澡被看光了的黄花大闺女’的表情啊，飞流兄。”

　　百里飞流这才从路瑟添油加醋的讲述中得知自己到底加入了个什么组织，以及几人现在的努力全是为了路瑟三个月后参加厨神大赛这码事。

　　他舒了口气：“好险好险！我还当我身为代掌门居然加入了别的门派呢。呜呜呜呜，瑟兄，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身……”

　　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路瑟的肩膀：“原来你不想收唐勺为徒，是不愿意他背弃自己的宗门啊！”

　　路瑟玩着手中的杯子：“都说了，蜀山派门槛高，我不收徒，才不是替你们着想。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百里飞流从凳子下来，收了上蹿下跳的玩闹劲儿，神色正经道：“瑟兄你可知要去的厨神大赛是个什么地方吗？”

　　路瑟不明就里：“比拼厨艺的呗，用欢喜天女的话来说，在那场比赛扬名，起码能让仙门百家不敢欺辱于我。”他并没有提及自己真正的想法是借机去找路烧，就算百里飞流这样跟他毫无芥蒂玩闹在一处的世家小公子，也不见得会信他这样离奇的经历。

　　百里飞流晃晃手指：“错。你可听说过‘药饵’一词？”

　　路瑟猛然一怔，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词？”

　　他心中猛然想起《大乘伏灵箓》里欢喜天女让背的那段话，“仙道三分，无外乎行气，药饵，宝精，三者递归，无妄无想”。

　　百里飞流压低声音，仿佛在畏惧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所谓‘药饵’指的就是丹药，早在上古丹道就已经失传，厨道作为其下位替代，是能达成飞升的重要途径之一。你有所不知，厨神争霸，争的其实是‘药饵’正统之位。食厨医药毒，只要能入口的，皆算作此类。”

　　路瑟紧皱眉头，看了眼巫光。

　　巫光谨慎道：“宗门世家更迭确实越来越频繁，且不说主动飞升的老祖掌门变多。欢喜天官来之后，更能说明天界对此的态度。是倾向于加快这一进程。”

　　路瑟也点点头，他也觉得百里飞流所言非虚。

　　在这个世界的厨神争霸，他要面对的恐怕不是简单的厨艺较量。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路瑟疑道。

　　百里飞流摇头晃脑：“因为我父亲战死之前，曾收到邀请函，去当厨神之争的评委。”

　　路瑟睁大眼睛，能被邀请上天的凡人，还是去当评委，那么说明金刀门的百里疾当时定然已近飞升之能，他急道：

　　“然后呢？”

　　“然后他因为军费不够用，就没去。再然后，他就战死了，还没来得及飞升。”百里飞流说的很平淡，“所以我这么混蛋，并没有老爹可以来收拾我，哈哈。”

　　路瑟看到巫光也很意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正在苦思冥想措辞。

　　百里飞流连忙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嘴。

　　“不许安慰我，瑟兄。升官发财死爸爸，我才不难过呢！只是金刀门这一大摊子……实在不是我能扛得起的呀。”百里飞流低下了头，红发遮住了他的眼神。

　　“如果你非要去这趟，那就先去鬼赌坊。他们还欠我一个赌注。”百里飞流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

　　“瑟兄，替我拿回剑鞘，我借你一用好不好？可以保你在天界无虞。”

　　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请求路瑟一时间没听明白：“剑鞘？你家不是用的金刀吗？怎么那剑鞘当赌注？”

　　百里飞流嗫嚅片刻，索性一摆手：“哎呀，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老爹给我的……并不是我家的家传，想必来路也不怎么正当。但……它确实能帮你。”

　　路瑟瞬间明白过来。这东西肯定也在修界被抢来抢去，现下流落在鬼赌坊，就跟《大乘伏灵箓》一样。他下意识看了眼巫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

　　别说去鬼赌坊，恐怕连置于危险境地去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这样刚正的人都不见得会答应。

　　谁料一直一言不发的巫光突然转身离去。

　　“时辰快到了，灵谷宗要来送东西。少爷……请不用顾忌我，做你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