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家小食铺》徐京

10、虎管严

　　面前是荼风聚精会神盯着，后头是白宸虎视眈眈，他竟然真被一个人族拿捏了。

　　他刚想摆摆架子，多少有点挂脸，后头又传来一声幽幽的提醒，“微笑服务，你可是干活的，对客人要笑，知道吗？”

　　笑——

　　纪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微笑来，行，让你爷爷我笑也行，就怕你看见晚上睡不着。他变幻神色，想让自己表情更狰狞些，却忽然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猛击一记，紧接着传来阵阵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喊出声来，“哎呦。”

　　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作怪。

　　白宸，这个狗腿子，这个没有原则的臭狗！我纪原这辈子和犬势不两立。

　　那罪魁祸首，先命中了纪原后脑勺，被衣服一带，又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骨碌碌滚到了粟溪脚边——原是一个实沉的大冰球，上面还沾着点血。

　　看那圆乎乎的后脑勺，上头那几根还滴着热气腾腾的血哩。

　　想到之前手碰了一下的惨状，粟溪默默站在了冰球跟前，脚轻轻往后一踢，这冰球又滚回了白宸脚底下。丝丝缕缕的雾气化开，这冰球就和它来时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荼风就看着他们两个明目张胆打配合，但笑不语。他就是一个来买吃食的隔壁铺子老板，什么都没看见。

　　粟溪想着店里确实需要一些正儿八经木碗，就算是临时掏一点也用得上，想到这，他又满脸期待地望着白宸，“东家，你看我这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东西都按碗卖，您觉得……”

　　白宸起身就走，显然已经知道粟溪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木碗其实好做。他能借自己双爪之利，一爪就能掏出一个，不过是多挥几下的功夫。这是这木头上面到底还有一些倒刺，得略微修整一下才好。不过对于他的爪子来说并不困难，用爪子尖尖磨一磨就成。后院里堆着的木头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规整的木碗。

　　前头纪原也渐渐上手，烫肉的速度越发快，没多少功夫就攒够了荼风需要的一小缸。

　　饶是这样，荼风依旧提出了一点自己的小意见，“你们这吃食，虽然好是好，但让他人等的时间总归是有些久，这样难免有些。不美，若是遇到焦躁些的顾客，又要如何是好呢？”

　　纪原就站在锅后头，一脸苦大仇深。这些问题回答不是他这种小工需要考虑的。

　　“您这话说的。”粟溪笑盈盈地接过话茬，“我们开门做生意，速度要快，这味道更要好才是，要是一大早煮上一大锅等着，多少欠了点滋味不是，就是要这样热气腾腾的才好。今日让您久等了，我做主多送您一些，吃好了您再来关顾就是。看着您和我们东家相熟，若有任何问题，直接找东家就成。”

　　荼风看着面前这缸菜不慌不忙，反正接下来要等的并非他，“小人族，你可别忘了，你到底是做的谁的生意。”他们这些个妖族胃口可不像面上看着这般，若是按照人族的方式做生意可是会吃苦头的。

　　不过，看着这个人族陷入麻烦也挺有意思的。当这张笑脸被愁绪浸泡，应该也相当难得。到时候他再出现，提出将他收入囊中，想来这人族也会愿意吧。

　　毕竟能够在他这样大方的主家底下讨生活，也是这个人族的荣幸不是。这世道，像他这般身无长物的人族定然是活不下去，势必要找个依靠才好。白家也护不住他，一家子废物没一个能化形的，再过个十来年，连这灵智也不晓得还能不能有。

　　他也不用手拿，稍微抬手，那缸菜就跟在他后头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心里头还有些美，让你这没见识的人族多瞧瞧仙家手段，日后跟着他才甘心些不是。

　　“喂，小不点，现在没客人，我可以休息了吧。”纪原把笊篱往锅里一扔，不管不顾甩手就想走。

　　可这样的好长工，粟溪怎么可能放任他休息呢？现在就算是把店里头所有的食材统统都煮了，最多也不过是耗费一些柴火钱。前头他们扔进去的调料钱都已经赚了回来，剩下就是一本万利，说句不客气的，他们现在立刻转身回家收工都成。

　　所以，粟溪在店里的凳子上一坐，指挥起了纪原，“你去把店里头全部的肉和蔬菜都煮了，煮完之后用灵力保温着。”

　　要是有法子治治这个人族，纪原非得把锅掀了不可。他悄悄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白宸，后头那白狼运爪如飞，竹粉簌簌落下，那森然的爪子仿佛冒着寒光。虽然一言不发，但是爪爪不离威胁。可是，身为青鸾一族的血亲，他还是得坚持一下自己的底线，“煮食材可以，但是我绝对不会用灵力给你的这些烂东西保温的，灵力并不是用来做这种事情的。”

　　“啊，行行行。”粟溪随口应了两句，就捧着一双肉爪子过去和白宸商量，“东家，我们刚刚是不是捡了许多羽毛，那些羽毛摸着烫人得很，是不是可以垫在锅底下给食材保温啊。”这样他们在上面放一个不会被羽毛烧掉的石板就行，他们就能收获一个恒温热石板，岂不是美滋滋。而且并不需要费心使用灵力维护，这样不是比任何东西都得用？

　　粟溪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妙得很。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发热羽毛，就是新时代的清洁能源！

　　白宸看看店里头格局，也觉得可行。实在是店铺挤得慌，要是按照之前安排，后头放着新鲜菜蔬，实在有点堆不下，但要是把这些全煮熟了，事情就好办得多。用纪原的宝贝毛拿来热吃的，白宸也觉得挺好，这样至少不用他们一直看着，虽然也可以买点炉石来使，但能省一点是一点。

　　说着他点点头，还真从储物袋里头掏出了纪原的宝贝毛。

　　话说这点毛还真的有点不凡在，火红的毛尖尖上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金，即使从他身上脱落如此之久，这羽毛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

　　纪原瞪大了眼睛，这两个竟然还真打算让他的羽毛拿来保温，他们脑子没问题吗？这可是从他堂堂青鸾血脉身上掉下来的羽毛，被凡人捡到都是要被恭恭敬敬地供起来的，竟然让他们拿来垫石板子。

　　他实在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感，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喔！！！！”

　　“你们住手！”

　　火红的羽毛被牢牢压在了两块石板中间和石头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纪原颓然地倒在地上，仿佛连头顶骄傲的金冠都黯淡了下去。不行，他的生命大概就到处为止吧，他的羽毛，他每天精心呵护的羽毛，采集露水，迎着朝阳一点点仔细梳理的羽毛，竟然——

　　而罪魁祸首——

　　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粟溪，他竟然带着一副惊奇的表情在试石板的温度，上面不烫不冷，刚好是四十度，无论是茶水还是食物入口非常完美的温度。

　　看到纪原愤恨的眼神，他竟然还是一副明媚笑意，“小纪，你的羽毛还真不错，不烫不冷刚刚好。我以前找了好多，都没遇到那么合适的温度呢。要是热个茶放在这里，冬天也能随时喝到热气腾腾的茶水了。”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野橘子放在上头慢慢烤着，“最近天气到底开始转冷，吃橘子也得稍微热热舒服。”

　　纪原转过头去，不去看身后快乐的一人一狼，哐哐往锅里下肉。你们等着吧，你们已经失去了我，失去了热情善良大方的我，留下的只有我冰冷的躯壳。尔等暂且等着，吾此生绝对不会在你们身上投下半分笑意！

　　尔等且看！

　　或许是内心的悲愤助长了他的力量，他从未如此迅速过，彻底化成煮食材的机器，不一会儿就把全部食材都煮好了满满当当放在大锅之中。

　　而这异常猛烈的香味总算是吸引来了一波新的客人。

　　低沉的虎啸忽然在粟溪头顶响起，虽然他已经尽力在压低自己的声音，但此时此刻听起来还是犹如闷雷在粟溪耳边炸响。两股鲜血缓缓从耳旁流出，鼻子一湿，渐渐也有了一点反应。

　　粟溪已经相当熟悉这样的感觉，冷漠地看着自己七窍又有了流血的趋势，照常招呼着自己的客人，“这位客人，请问需要点什么呢？有辣味还有不辣的肉类，或者想要尝试一下骨汤煮的蔬菜吗？滋味也是相当丰富的。”

　　他一边说话，鲜血一边缓缓流。

　　这个人族看着一脸淡定，可把虎霖吓了一跳，就这样让血流着，都滴到他爪子上了，真的没事吗？这个人族看着马上就要倒下了。“先别管我买什么，看看你的伤？”

　　只是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粟溪脸上的血犹如小溪一边涓涓流淌，一个人就算气血再旺，身体里的血液终究是有限的，他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宸一步向前握住了粟溪的手，向他体内输入了一丝灵力，这不断流下的血终于止住了。

　　粟溪抬头勉励一笑，流着血也不影响他看八卦，『虎族虎霖，虎族著名妻管严，因太过于听从自己夫人，被全族看不起，怒而带夫人举家搬迁到此地。夫妇二虎深陷不孕疑云。推荐食谱，清烫野葱，野葱炒牛鞭，姜片炖牛腩等。』

　　好家伙，这食谱推荐主打的就是今夜不眠夜吧。

　　看着粟溪脸色好转，虎霖这才试探着开口，“那么，一样来一碗？一共十五灵珠是吧？”

　　要不试试这助孕良方？“这位是我们开门第二位客户，小纪，送点饶头，今日野葱鲜甜，多烫些。”这样一开口，粟溪眼见着气又有喘不上来的架势。

　　虎霖急忙打断他，“不用不用，不用送，我拿了就走！留步！”可不得赶紧走啊，万一这人族一下子撑不过去，这脏水在他头上是怎么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