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家小食铺》徐京

11、野葱神威

　　虎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见风倒的人类，心里头实在是害怕得紧，他扎扎实实修道这么久，可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谁知道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族后头有没有什么势力呢？

　　今天把人家不小心弄死了，改天他家里人找过来，说是他弄死的要报复，顺带把他一家老小全带走，他找谁说理去？

　　远着点，远着点。

　　他到这来是为了过安生日子的，可不敢搅弄风云。只是这样一打岔，他都来不及和白家小子讨价还价，稀里糊涂就买了这么两大碗东西回来。

　　看着买了那么大一份，他也实在犯了难，十五个灵珠呢？他半月私房钱也就这么个数，现在好了，一口气全交代在这。

　　想到这，他扒拉在门边上小心翼翼往里敲，那臊眉耷眼的样儿，实在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一个伟丈夫，现下都成了什么模样？若是传扬出去，谁晓得她嫁的是虎族，怕是都要嘲笑他们不过是软脚猫罢了。

　　虎玉兰一敲桌子，大声吼道，“给我滚进来。”

　　母老虎的威力可非同一般，这一声，地动山摇，气吞山河。虎霖麻利地把自己挪进了屋子里，这腿啊，它就是不听使唤地软下去，不知怎么的磕到了地上，手上的碗也举过了头顶。

　　就是这幅死样子，更可气。

　　“你这是作甚，什么意思？是我让你跪下的？说出去，十里八乡都要嘲笑我窝里横，你娶了一只彻头彻尾的胭脂虎。我……”她张嘴欲骂，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化成一声叹息，摊回椅子上，“行吧，终归是我命不好，遇到了你这个杀千刀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若是平时打骂他几句出气，虎霖还知道如何应对，但平时一向刚硬的她忽然软化下去，虎霖到是真的发慌了。他膝行过去，跪在虎玉兰身边，笨拙地哄着，“别……别哭了。都是我没用，你要是真的心里过不去，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一个劲儿地憋在自己心里头，对身体不好。”

　　这个杀 才，现在倒知道哄了。

　　虎玉兰摸摸眼角泪水，总算露出了点笑模样，她现下一虎吃两虎的量，性子也变了不少，但好歹家里还有个听话的，能叫她出出气。她好像才闻见碗里香味，打开想要挑拣一番，“这次出门子去带了什么回来？不会又是那些大荤大肉吧。”

　　绿油油的菜蔬合着红油跳入了她眼眸，那刺激的味道一下让她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这下子可把虎霖吓着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这个菜的问题？我这就去找他们去！”

　　“等等！”虎玉兰一把拽住了身边着急忙慌的大老粗，仔细感受了一下，“这个菜好像挺香，我吃得下。”

　　虽然看着调味简单，荤素两盘里头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奇异的是，绿油油的菜里头泛着红油，味道刺激得很，但肉菜却又看着清汤寡水没滋味，可凑近了一闻才晓得，原是里头另有乾坤。

　　她试着挑起一筷子蔬菜尝一口，辣椒花椒的辣与麻在舌尖停留缓缓散去，却莫名激起了她的胃口。看着是小青菜，里头却能吃出肉味。这个老板做事有些门道。

　　她一下来了兴趣，第二筷子夹了清汤牛肉。果然——看着寡淡，里头滋味却极其浓郁，好似整头蛮牛身上的鲜味都汇聚在了这点汤水里，接着顺着舌尖缓缓流淌。品到后头，还有细微的灵力在身体的四肢百骸穿梭，抚平你胃里头的焦躁不安。

　　“这菜多少灵石一份？”虎玉兰立刻站了起来，这样的好东西天天若是都能吃上，肯定对自己身体大有裨益，只是她心里到底是有些想头，虎霖平日里也存不下多少私房钱，这次怎么会有灵石买这些呢？莫非是自己有了新的路子，心里偷偷藏着？

　　只是，她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平素对你千好万好的人，此时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虎霖愣了一瞬，他还读不懂自己道侣心里一番波折，只是下意识回道，“用不上灵石，荤的十灵珠一份，素的才五灵珠。”

　　他现在才回过味来，玉兰没说讨厌那就是喜欢了。这可难得。

　　自从玉兰到了这，或许是饮食不合，脾气越发不好，他在这个家里头度日越发艰难。若是人族还能想方设法躲出门去，他有何法子，不过是努力在这里头受着。他也晓得，玉兰是因为他离开族里头这事自伤呢。眼下好了，玉兰吃得下，那他今晚上大略能睡个安稳觉了，就为了这点舒服，他恨不得立刻把店里头东西都买下来。

　　就在这时，一双柔夷忽然从身后拂上虎霖的肩膀，虎玉兰的嗓子从未如此娇媚过，“别，别走，陪我。”她双手碰过的地方，虎霖只觉得热血沸腾。也不知道为啥，今个儿就是与众不同。略微等等也不妨事，毕竟难得玉兰看自己顺眼得很。虎霖只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气力，欺身而上。

　　这么一折腾到底是迟了，可虎霖却从未如此神清气爽过，仿佛还能再来三百回合，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有如此功效。他是一刻都不能等的，迅速折回店里头，店门口已经排了好几位，一看都是左右街坊。此前不过是没吃过，而且不晓得价钱。等到荼风家里头那香味一出，大家不都得闻风而动，出门尝尝鲜。

　　也就是几灵珠一份，买来给家里头小辈解解馋也不错。

　　他们都要得多，直接带上自己家里头碗盆，眼看着后头存着的一份份少了。虎霖这可等不及，着急忙慌地开口，“诸位诸位，我家娘子就想吃这一口，能否让在下一次，让我也能归家有个交代。”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可虎霖家里头这母老虎左邻右舍谁人不知，终究是物伤其类，勉强从牙缝里头给他挤出一小份来。

　　可最后剩下的也就是这些了，满打满算不过二十灵珠，三碗煮好的麻辣烫。虎霖忙不迭让他们全给打包，“白家小哥，这些我都要，明儿一早我也过来等着，你先给我预留一份，我带自己家里头盆过来装。”

　　只是想到他只能带回去那么一点儿，他浑身气力卸了大半，竖着的圆耳朵看着都耷拉了下来，还有身后一直摇晃着的长尾巴，仿佛也失去了活力，不过是在身侧垂着罢了。

　　传说中东北大金渐层的尾巴，就在你面前摇啊摇，晃悠着。粟溪看着看着，人就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根尾巴靠近，就一把，摸一把就行。

　　要搁以前，他哪里敢做梦摸老虎尾巴啊。

　　现在，唾手可得。

　　脑子里剩余最后的理智不过是说服粟溪坚强地戴上了手套，护一护他那脆弱的双手。

　　近了近了，那根尾巴！碰到了，那根尾巴！

　　这界的虎族果然非同凡响，这看似柔软的尾巴毛摸着却有金石之声，他就像把手指磕在尖锐物品上一般，若是他没戴上手套，恐怕此时又已经光荣负伤了吧。但这又有何妨，他这双手，到底是摸到了老虎尾巴。

　　要不，今晚就先别洗手？

　　他还想要保留一下这难得的回忆。而且，难得对方堂堂一只虎，也乐意纵着他这放肆行为，粟溪少不得为对方关心一二，“既然是家里头道侣需要，那还是吃这骨汤更好，麻辣的到底刺激了些。店里头食材是真的没了，不过这锅骨汤倒是可以给客人你装上，自己回去放点肉，蔬菜进去煮煮倒是风味尚可。只是要注意，自己在家里头煮，先把肉煮一遍，煮肉的水倒干净了再放到骨汤里头。”

　　转头又吩咐纪原，“把店里头剩下的野葱都装了来。”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今日多赠一份野葱，来年是否会多结下几只小虎崽，想想都让粟溪心驰神往。

　　为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粟溪讲解地分外仔细，就只差亲自上手教了。虎霖自然是千恩万谢离开不提。

　　纪原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犹如打翻了酱油瓶子，那长喙上头简直能挂三头牛，“哟，那我的羽毛垫石板，小心翼翼摸别人尾巴，你这个人族……”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多少词，只能干巴巴谴责一句，“不行。”

　　话音刚落，嘴里头就被塞进了一个烤橘子，生津可口，清甜润喉，接下来的话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刚刚架在石板上煨着的小橘子，现在摸着刚好温热，入口感觉好像也比之前甜了不少。筐里头一共就两个黄些，其他看着还酸吓人，结果一个进了他肚子，一个喂给了白宸。

　　纪原也不哼唧了，默默过来帮着白宸收拾，他堂堂青鸾族后裔，还能叫一个小人族哄不成？

　　粟溪看着纪原咽下橘子，脸色好了几分，这才把剩下橘子给了白宸，这外头带回来的橘子要是酸，怎么能给白宸吃呢？定然得先找个谁试一试才放心。不过，看纪原那受用的样，这点子想法他自己藏好就是。

　　他嘴上念叨，却是实打实跟着干了一天活，多少得让人家吃饱了回去。

　　粟溪特意挨着纪原一些，“那今晚上，大家伙回去好好煮上一锅糯米饭？大米掺着糯米，再加上肉丁，蚕豆，土豆子，这些零零总总的材料，最上头拎上一圈酱油。就这样在火堆上面满满煮，煮到肥肉都化成油，一点点渗进米粒里头，这饭就算是成了。我还藏着一块牛里脊没拿出来，细细切了，下锅里头爆炒。纪山人觉得这搭配可还顺口？”

　　纪原不着痕迹地吸吸口水，一本正经地答道，“既然你诚心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随你走一趟。”

　　好叻，烧火小工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