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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再次与傅卫军见面是我生日那天,我也是那天才知道沈墨和我原来是同一天生日。

      曲峥在那次之后就开始试图用送我昂贵礼物的方式,来消解那天发生的一切,试图用爱的名义来遮盖丑陋的真相。

      脸颊上的红肿好得很快,手腕上的淤青也渐渐看不出痕迹了,破掉的嘴唇也在愈合,只是每每张口时,都会有牵扯神经般的疼痛,身体看起来正在逐渐变好,伤口也都在缓慢地愈合,但那日的恐惧仍在我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灵魂上的伤痕永远无法消退,这种痛苦会重复在每个与他同枕共眠的夜里。

      所以我对他送来的礼物表示了拒绝,曲峥起初还认为是我在自尊心作祟,不肯给他台阶下,因而谄媚地说了许多好话,在我面前描摹着去了香港之后的美好蓝图。

      后来曲峥失去了耐心,把面上那副作为人的皮囊一扯,将我当成这个房子里无关紧要的一个物件,随意地摔打和撕扯,“你看看你都把我逼成什么样子了,你看你都逼我做了些什么,非得逼我吗?就不能听话一点,你难道感受不到我有多么爱你吗?”,他一边掐着我一边愤怒地说着。

      只是他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在可能被人看见的四肢和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因为曲峥还要将我带出去,作为他光鲜亮丽的一件装饰品巡游于饭局之上,就像他手上的金表,身上高档的西服,脚上锃亮的皮鞋,是可供他炫耀的物品。

      在我生日当天,曲峥准备了好多好多东西,有礼物,有奶油蛋糕,有漂亮的玫瑰,有摆在饭桌上精致的饭菜和几根蜡烛,他说这叫烛光晚餐,他想要给我一个浪漫的夜晚。

      好恶心,我觉得那些东西都好恶心,发霉的爬满蛆虫的奶油蛋糕,腐烂的玫瑰,馊掉的饭菜会发出令我作呕的臭气,红色蜡烛不停地流淌着蜡泪,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曲峥更是面目模糊,烛火晃动,将他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吹蜡烛吧,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会陪你度过,说好了的,一辈子都不会分开。”曲峥说着甜言蜜语,落在我耳朵里更像是一道诅咒,一根会将我和他永远绑在一起的锁链,他见我半天没有动作,又开口道:“怎么了,还没想好许什么愿望吗?”

      我抬头对上曲峥笑吟吟的眼神,肩膀和背还在隐隐作痛,那是被推搡撞到柜子上时留下的疼痛,似乎正在提醒我忤逆他的后果,我摇摇头,正要去吹蜡烛的时候,曲峥的电话响了。

      “喂,文仲哥啊,怎么了?现在吗?今天可能走不开…哦这样子啊…那就难办了…好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曲峥挂断电话,略带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啊,文仲哥那边有点急事要去办,今天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你吃完饭就早点睡。”,他说完之后还意有所指地接着说,“这么晚就别出去了,我听说最近桦林街上有很多械斗,你可不能被外面的那些风浪给波及了。”

      我点点头,曲峥探过身来在我的眉心烙下一个吻,在看着他穿上大衣离开后,我飞奔到洗手间,对着蹲坑干呕了几下,只吐出一些发酸的液体,吐过之后,我漱了口,用力地用毛巾擦拭着他嘴唇碰过的地方。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的容颜,不由得自嘲出声,走出洗手间,我把饭菜和蛋糕全都扫进一个垃圾袋里,礼物我压根就不想拆开,和玫瑰一起扔进了客房。

      做完这一切后,我关掉房子里所有的电源,站在厨房里打开了煤气阀,房子里的窗户都被我关得很紧,没有留下任何一丁点缝隙,听着灶台发出嘶嘶的声音,曲峥的话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

      “一辈子,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分分秒秒都不会分开。

      ??

      我闭着眼睛,落下两行泪水,我枯坐在冰冷的瓷砖上,只等死亡赐予我解脱。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消亡的时候,我听见窗外隐约传来两声鸣笛,好像是摩托车发出的声音。

      这附近有摩托车的人家多了去,我没怎么在意窗外的响动,依旧坐在原地,但又是两声鸣笛传来,比上一次更急促,也比上一次更响,响得如同惊雷,亦如闪电,劈亮这个昏暗的房子。

      为什么是两声?我昏沉沉的大脑不容许自己深入地思考问题,紧接着又是两声鸣笛响起。

      我想起来了,这好像是我和傅卫军的暗号,两声表示他在想我。

      对了,我还有傅卫军,我答应过他,答应过沈墨,我不会抛下他。

      我猛地睁开眼睛,求生的意志让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这样就仿佛用光了浑身的力气,我扶着灶台,关上煤气阀,拼着最后一口气推开了厨房的窗户。

      新鲜空气迅速地涌入室内,我拼命地咳嗽起来,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所幸我吸入的煤气量并不多,在泵入新鲜空气后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

      我平复了一下呼吸,虽然小腿仍在发软,但我还是坚持着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给打开了,煤气的异味开始逐渐消散于风里,连带着死亡也消失不见。

      在主卧那边的窗户外,我探出头,看见傅卫军就在楼下,倚着他那台红色摩托,在昏黄的路灯下仰头冲我笑,路灯的光线给他镶了个金边,看着温暖又安心,他来到我家楼下,带来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我看懂了他正在对我打的手语。

      傅卫军:我想你。

      我不禁弯起嘴角,虚弱地回应着他,「我也是。」

      傅卫军敏锐地察觉了我的不对,笑容一下就收敛起来,「发生,什么了?」

      虽然我弄懂了他手语表达的意思,但我自己却没办法用手语描述出来想表达的意思,我缩回头,随意地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披上,扶着墙走到了楼下。

      残留的煤气仍然在我身体里作祟,我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就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傅卫军手疾眼快地接住了我,眼里的担忧清晰得可以溢出来。

      “没事。”我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睡了一会,还没睡醒。”

      我知道我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医院,但今天是我生日,我想看见傅卫军给我比一句生日快乐。

      “带我去你那里,好吗?”

      带我离开这里,头也不回地逃走。

      *

      到了录像厅之后,由于摩托车并不避风,干燥的秋风让我感觉好多了,推开录像厅的门,我看见里面没有开灯,只点了几根蜡烛充当光源,沈墨也在这里,她坐在桌子边,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一个头发留长到肩膀的男孩,正在炉子那边鼓捣着什么。

      “军,军儿哥回来了,这就是,是那位姐姐吧。”长发的男孩注意到了我的到来,放下手里的筷子,我这才发现他正在煮面,“我叫隋东,是,是军儿哥的朋友。”

      “你好。”我也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时候傅卫军也停好了摩托,从外面走进来,他拉着我的手一路走到桌边,示意我坐下。

      “今天是我生日,我弟说什么也想让你来。”沈墨笑着给我递了根凳子。

      “啊?真的吗?”大概是我表现得太过惊讶,三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我看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那,那我得多煮一碗长寿面了。”隋东乐呵呵地又往锅里扔了把面条。

      等到两碗长寿面上桌,我看见傅卫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呼机递给沈墨,这应该是他送给沈墨的生日礼物,姐弟俩交流了一会后,傅卫军看向我,然后打着手语,这一次的有些复杂,我摇摇头表示没看明白。

      “我弟说他不知道你也是今天生日,所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他很抱歉。”沈墨翻译道。

      我回了一个没关系的手语,然后开口道:“我已经收到了,你给我的礼物。”

      傅卫军不解地歪了下头,我却笑笑没说话,在我一心求死时,是傅卫军带来了名为希望的礼物,他本身就是命运馈赠给我的礼物。

      “吹蜡烛吧。”我提议道。

      “那就祝我们都可以长命百岁。”沈墨微笑着去吹蜡烛,她吹了一下没有吹灭,见状我凑上去给蜡烛补了一口气,烛火晃动两下,然后灭掉。

      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来,傅卫军坐在我对面,朝我比了一句手语。

      傅卫军:生日快乐。

      在吃完面条后,我把沈墨拉到后面,这个录像厅的背后有个游泳池,泳池没有水,裸露的蓝色瓷砖上附着了不少污垢,看起来脏兮兮的。

      我很早就发现沈墨今天的状态不太对,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看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沈墨今天一直都在笑着,表现得很高兴,但我却发现她的笑容之下,是一种熟悉的不安与害怕,和我跟着曲峥去饭局时的状态一摸一样。

      我几乎能够断定,沈墨遭遇的事情一定很糟糕。

      “沈墨,我是这里年龄最大的那个人,如果你遇上了什么糟心事,或者说有人欺负你,做出了伤害你的行为,我会帮助你。”我看着沈墨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眼周也变得有些微红,我握紧她的手,“你不用把那些糟心事向我和盘托出,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不留余力地帮助你,这就够了,因为我和你一样,有些事只有女性之间才能相互理解。”

      我叹了口气,卷起上衣,将自己青紫交加的后背暴露在沈墨的面前,“这些都是我那个丈夫做的。”

      “嗯,我知道了,等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沈墨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能够感受她也握紧了我的手,她的另一只手划过那些伤痕,“疼吗?”

      我点头,“疼,只有疼才不会忘记。”

      “他们应该付出代价。”

      “他们会的。”

      回到录像厅里面,隋东正站在柜台后面,把那些桔子汽水像军队方阵似的排列整齐。

      “傅卫军呢?”我问道。

      “军儿哥在,在二楼。”

      我听到隋东的话后,走上二楼,看见傅卫军乖乖地坐在床边,见我出现,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他没有打手语,而是拿起一页纸,举在自己的身前。

      [对不起,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但我可以把我自己送给你。]

      我被他可爱得不禁笑出了声,在傅卫军面前,我总是能够忘掉那些痛苦的事情。

      傅卫军看着我的笑容,不解地歪了下头,用手比划着,[你,不喜欢,这个?]

      “喜欢。”我沉了下呼吸,但嘴角始终忍不住上扬,“很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我走到他面前,拥抱住了他。

      “不用做别的事情,今天我只想要一个拥抱。”

      傅卫军听到我的话,然后紧紧地回抱住了我。

      在录像厅呆了一会后,我就向三人道别,在离开录像厅之前,我与傅卫军他们交换了呼机号。

      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护士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我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来医院,一边给我扎针输液,等到天破晓,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可以回家了。

      回到家后,曲峥还没回来,我没什么睡意,就给自己熬了锅稀饭,小口小口地吃起来,等到一碗青菜稀饭见底,曲峥满身酒气地推开了房门。

      他一看见我就扑过来,将我紧紧抱住。

      “我真是太高兴了,昨天文仲哥和我谈下了一笔八十万的大生意,等到资金到位,我们就马上启程去香港。”

      我任他拥抱着,没有说话。

      大抵是谈成了生意,曲峥并没有在意我木头似的反应,自己给自己盛了碗粥,吃完就回到房间里呼呼大睡了。

      看着曲峥睡得跟死猪似的,我这才开始后悔昨天的自杀行为,让我痛苦的是他,阻碍我获得幸福的人是他,死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我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尖刀,把刀刃贴上他脆弱的脖颈,底下的动脉很容易就被刺穿,从中喷出的鲜血会布满我的整张脸,他会痛苦地死去,亲眼看见杀死他的人是我。

      但最后我还是放下了刀,我还需要更有耐心一些,要等到最好的时机,现在在这里杀了曲峥,只会让我进监狱,并背上杀人的罪名。

      很快,那个时机就来了,但对于沈墨来说,这却是一件让她更加痛苦的事情。

      *

      这天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平静的夜晚,本来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因为曲峥又被卢文仲用一通电话给叫走了,并且表示会晚点回来,我独自一个人呆在家里,突然放在卧室里的呼机传来B—B—的响声,我放下手里的钢笔,走到房间拿起呼机一看,是沈墨传给我的简讯,内容很短,只有两个字。

      「速来」

      我赶到录像厅,这里已经完全面目全非了,窗户被砸坏,座椅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满地都是狼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味。

      沈墨抬着一盆温水,手里还拿着包扎伤口用的东西,傅卫军坐在前排的长凳上,浑身是血,一言不发,隋东不见踪影,在场还有一个男孩正沉默地扶起折叠椅。

      “发生什么事了?”我着急地问道,傅卫军转过头来看向我,他的半张脸都被血给染透。

      他一下站起身来,又因为痛苦而坐回凳子上,然后对着沈墨打了几个手语。

      「你,为什么,叫她,来这里?」

      ??

      “因为我们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沈墨话音刚落,录像厅的灯一一熄灭,外面的红光渗到室内,把每一个人都映照得像索命的鬼。

      “你说过,会帮我的。”沈墨看着我,放下手里的水盆,她整个人的状态就像是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嗯,我会帮你,不遗余力。”我回答道。

      ??

      *

      沈墨告诉了我卢文仲的事情,和录像厅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

      在这之后的几天,我暗中给沈墨传递着卢文仲的动向,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我特意让曲峥把我也带上。

      维多利亚最豪华的包间里,好几个女孩陪卢文仲喝着酒,其中就有殷红,她不是那个侵害沈墨的人,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她也是受害者,是大厦倾颓时,被碾碎的一颗石子,但她亲手把沈墨送上了卢文仲的床,她可怜,但更加可恨。

      我刚给沈墨发完消息,就听见卢文仲的手机响起,他刚接起电话就用手捂住了话筒,摆摆手离开了包间,过了一会后,殷红坐立不安地想要出去,我按下她的手。

      “殷红,我看我和你挺投缘的,一起喝一杯?”我朝她举起酒杯,然后又转头对曲峥说,“老公,文仲哥这么久都没回来,你去看一看吧。”

      曲峥被我一声老公叫得心神荡漾,立马就点头也离开了包间,他不知道,在他喝的最后一杯酒里,早就被我放了东西。

      殷红见两人都不见更着急了,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就要出去。

      “殷红,我老公和文仲哥之间的谈话不是你能听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嘛,听着也无聊,你就安心陪着我吧。”殷红听完我的话,见实在找不出离开的理由,便只能心不在焉地和我喝着酒。

      我算着时间,看殷红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往桌上放了一叠钞票后就起身作势要走。

      在我起身时,一个女孩拉住了我的衣服下摆,“嫂子,你们今天不多玩一会吗?”

      “不玩了,卢文仲他们不会回来了。”

      *

      我离开维多利亚,找了个摩托车师傅载我回家,回家之后,我换了套曲峥的衣服,带上口罩,帽子和手套,曲峥这人生得秀气,我往鞋里塞了几个折起来的鞋垫,看着身量就和他差不太多,他有个特征就是发际线的位置有颗小指大小的黑痣,于是我把毛线帽往上推了一些,用炭笔点了个黑痣。

      等到一切准备得差不多,我给傅卫军的呼机传了简讯,还没过一分钟,就听见楼下响起两声鸣笛。

      “你不会一直都在附近等着吧?”

      傅卫军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别过头去不说话,我见状笑了笑,坐上车子的后座,紧紧地环过他的腰身,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转弯时连灯都忘了打。

      我们一路开到铁西路,这里离录像厅最远,我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向王哥杂货铺,挑挑拣拣出一把水果刀,然后走到柜台去结账,在老板看向我时,我动作自然地挠了挠那颗“黑痣”。

      然后我们又换了一件店如法炮制地买了一截绳子,做完这些事后,我们回到录像厅。

      卢文仲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厕所里,曲峥坐在车后座上,明显陷入了昏迷。

      “我们从卢文仲的车里拿到了一张八十万的支票。”说这话的是一个叫王阳的男孩,他和沈墨的关系看着不一般,少男少女们互生情愫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扯到这种事里就不太正常了。

      “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沈墨脸上有种解脱般的神采,但由于事情还没完全结束,眉眼间还有淡淡的愁容。

      “我看看那张支票。”我想起前段时间曲峥给我说过,他和卢文仲一起谈了笔八十万的生意,恐怕就是这个。

      我接过支票一看,这是一张商业汇票,写着宋玉坤的名字,落的是桦钢的章,数额是八十万,我记得前几天还听财务科的人说下岗职工的补贴被以购买钢材的名义挪用了,数目好像不多不少,也是八十万。

      “这钱我们不能用。”就算这不是那挪用的八十万,但这种大数额的商业汇票取用必定会留下痕迹,不能走这一步险棋,“这张支票很容易就会被警察追踪到,我有个更好的用途,把它交给我吧。”

      王阳对我不算信任,但在沈墨的点头下,他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傅卫军则是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会忠心耿耿地跟着我们。

      “曲峥会什么时候醒?”我询问道。

      沈墨回答:“估计得明天晚上了,我给你的药很足,而且他本来就喝了不少酒。”

      我听后点点头,把支票递回去,“好,这张汇票的规定时间是十七号,在这之前这就只是张普通的纸片,但你们明天还是得去一趟说要取钱。”

      王阳不解地问:“为什么取不出钱还要去?”

      我:“给警察留条线索,到时候你们穿着曲峥的衣服去,白天人多,我去可能会暴露。”

      我们很快就敲定了计划,王阳个高,曲峥的衣服他穿着不太合身,傅卫军倒是更合适些,但他是个聋哑人,不太方便去。

      但人的第一印象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缩小成一个具体的特征,比如曲峥的那颗黑痣,所以只要王阳小心一点,应该能行得通。

      次日,王阳和傅卫军出发前往银行,我坐在火炉边,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红塔山。

      沈墨从楼上走下来,她的右手背在身后,似乎在藏着什么。

      “你已经决定好要这么做了吗?”

      我出声询问,我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她除了绑架卢文仲的计划外,还单独给我说了她内心无法压抑的杀意,所以我昨天才会打扮成曲峥的样子买那些东西。

      “我不会后悔,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沈墨眼神坚定地回望着我。

      “对,你说的没错,种下什么因,就得到什么果,他们应该付出代价。”我吐出一口烟,并不打算阻止沈墨,“要我陪着你吗?”

      沈墨摇头,走进了厕所,不多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轰然倒塌了,我手里的烟也燃到了尽头,我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蒂扔在地上,用力碾灭。

      我站起身,拿出昨天买的绳子和水果刀,走进厕所。

      沈墨脸色发白地站在一旁,我第一次看到死人,只觉得胃里翻腾,恶心得直犯呕,沈墨着急地过来替我顺着气,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我强忍着恶心,在水果刀和绳子上都沾上了卢文仲的血液。

      接下来的事进行得很顺利,我把水果刀和绳子都塞到曲峥手里,沾满他的指纹,又扔进他后备箱的角落里。

      卢文仲的尸体则是被处理掉了,他的车也被点燃烧掉,我给市纪委写好匿名举报信,打算过几天寄出去,并拿出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趁着曲峥没醒,在上面按了他的手指印。

      曲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了,我摆出买来的饭菜,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老公你下次别喝这么多了,你睡到现在才醒,多吓人啊,要不是昨天文仲哥送你回来,我都要打电话报警了”

      “文仲哥送我回来的?”曲峥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对啊,昨天不是你跟着他出去的吗?”

      “看来真的不能喝这么多酒了,我只记得文仲哥开车要去什么地方,正准备去拍车门的时候我就啥也不知道了,得多谢文仲哥,不然我就得睡马路牙子了。”

      “昨天文仲哥送你来的时候,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他有事要出趟差,得麻烦你一件事,他说你看了这个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我把那张支票递给曲峥,他看到支票的一刹那,眼睛猛地就瞪圆了,飞快地从我手里抢走了那张支票。

      “这件事是文仲哥亲口给你说的?”

      “对,亲口说的。”

      “媳妇,你就等着过阔太太的日子吧。”曲峥兴奋地亲了一口手里的支票,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由衷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曲峥得了这张支票后,就不爱出门了,整天疑神疑鬼的,生怕会从哪里跑出个程咬金来,给他把钱抢走。

      我算了算时间,把匿名举报信寄到了市纪委,然后就慢慢等待着十七号的到来。

      *

      果不其然,在十七号当天,曲峥在去取钱的时候被警方抓获。

      当日我就收到了公安局的传讯,在询问室里,我怯生生地询问:“请问你们这里有女警察吗?”

      “要女警察干什么?”面前年轻的警察问道,我没说话,卷起身上的衣服,那些被打的痕迹露出来时,警察一下变了脸色,“你等着,我去叫女警察来。”

      在询问的时候,我把曲峥对我做出的暴行全都说了出来,女警察看着我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又问了我关于卢文仲和支票的事情。

      “曲峥是提过这么几嘴,说和卢文仲做了个大生意,还说事成之后要带我去香港,但有一天他喝多了,说什么干脆把卢文仲弄没,这样他就可以独占那笔钱了,我以为是醉话就没多想,后来过了没多久吧,他告诉我卢文仲出差去了,我记得他当时手里好像就拿着张支票,应该就是你们说的那一张。”

      “卢文仲出差了?我们没有查到他的任何出入消息,你刚才说曲峥要把卢文仲给弄没,确定吗?”

      “确定,而且他拿到支票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整天门也不出,甚至窗帘都不让我拉,关于这点你们可以去问邻居,还有维多利亚的人,他之前和卢文仲经常去那里玩。”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反常现象吗?”

      “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他和我离婚了,就在昨天,他说他要和别人去香港,还说那个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还比我懂事。”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可能是他在维多利亚认识的吧。”

      “我们会马上进行搜查,你就先在这里等一下,还有些问题需要你来回答。”

      女警察停止询问,然后走出审讯室,旁边的记录员整理了几下手里的资料,又问了我几个小问题。

      等了几个小时后,另一个警察走进来了,是上次我来公安局时给那几个小混混下马威的刑警队队长,好像姓马来着,他一来就开始释放出作为一个刑警队长应该有的压迫感。

      马队长:“我们在曲峥的车子里发现了水果刀和绳子,你对此知情吗?”

      我皱起眉头,仔细地回想着:“他回来之后的作息和我不太一样,我平时上下班都是坐厂里的公车,偶尔陪他去饭局的时候才会坐他的车,没有看到有水果刀和绳子。”

      “你认识维多利亚里一个叫殷红的女孩吗?”

      “打过几次照面,她和卢文仲走得很近,曲峥夸过几句她很漂亮,我也是有嫉妒心的女人,所以对她印象还挺深的。”

      “你认为曲峥喜欢她?”马队长虽然说的是陈述句,但语气却是疑问的。

      “我一直到最后都坚信曲峥爱的是我,直到他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殷红,我也不知情。”

      “殷红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我这时候的惊讶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我的确没想到殷红会不见,但他们这个行业里经常会有人不告而别,虽然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很是蹊跷。

      “呵。”我挤出泪水,把头偏过去掩饰住自己更多的情绪,语气悲戚地说着,“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和曲峥都离婚了,他想喜欢谁都和我没有关系。”

      “他家暴你的时候,你就没有起过报复心理吗?”

      ??

      “人在做天在看,我一个女人孤立无援的,能怎么报复他?如果他真遭报应,那就是老天开眼。”

      一个警察走进来给马队长耳语两句后,他一脸正色地点点头,随后对我说道:“行,这段日子你先别离开桦林,我们会随时找你问话。”

      我回到家等了几天,期间也被叫去了好几趟公安局,最后警方通过指纹识别技术确定水果刀和绳子上的指纹属于曲峥,在走访调查后发现他的确在铁西路的几家店里买过水果刀和绳子之类的东西,也去银行试图取过支票里的钱,只是卢文仲和殷红始终找不到,曲峥的脑子大概真的被酒精和那天沈墨给我的药给弄坏了,什么也说不清楚,还在看守所里被用了一些暴力的手段,最后因为这起案件牵涉到侵吞国有资产,在上头的重压之下,公安局不得不在短时间里审理定案,然后移交至法院。

      我没去法院听判决结果,我知道曲峥会在监狱里度过他的后半生。

      我去了小凉河边,傅卫军在那里等我。

      他穿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黑白运动服,领子上的拉链就像是小狗的铭牌,晃来晃去的。

      我主动牵住了傅卫军的手,“今天我是来兑现诺言的。”

      话音落下,一朵朵的雪花也跟着从天空落下,落在傅卫军的头顶,落在我的鼻尖,落在我们交叠的双手上。

      “我说过,只要心里的念够诚,高山大海都会为我们让路。”

      旁边的小凉河一刻不停地向前奔流着,河水始终在往前走,不会回头。

      ??

      我接了一枚雪花在掌心,看着它慢慢地融化,走了没几步,我看见沈墨,王阳和隋东站在前面不远处,雪落在我们身上,一点也不冷,因为我们都知道——瑞雪兆丰年。

      这是一场初雪,预示着桦林的秋天结束了。

      -完-

      后记

      在桦林火车站,我收拾好行李和沈墨他们碰头了。

      “王阳呢?”我看着面前的几人问道,“隋东也没来吗?”

      沈墨摇摇头,“王阳说他过几天再来找我们,隋东也是。”

      “你知道殷红的失踪怎么回事吗?”

      沈墨听着我的询问,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也许回老家卖煎粉去了吧。”

      说完后,她很快转移了话题,“火车快发车了,这是你的票。”

      我接过沈墨递来的车票,终点站是内蒙古。

      「不是去松河吗?」傅卫军打着手语问道。

      “不用去了,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活一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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