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61、上火

　　初三一大早，越梨和周冀赶到了机场。九点航班准时到达，她在接机口看到了周冀白发苍苍的爷爷，老人家虽然心脏不好，但看起来很健朗，爷爷看到周冀身边的越梨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越梨发现周冀笑时和爷爷竟有些相似。周冀的小叔周明德部队出生，整个人一看就是那种板正刚毅的军人，堂弟周晓楠还是和以前一样，背着个书包和越梨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此后一直扶着爷爷，没再出声。
　　“小梨，真好啊，小冀能找到你，真好啊。”爷爷一看到越梨就喜欢得不得了，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折皱的红包，往越梨手上塞。越梨推着不肯要，哪有才见面就收老人家红包的。
　　“拿着吧，这是给孙媳妇的。你不收就说明你不想嫁给我。”周冀在越梨耳边轻声说道。
　　“哦，那我收了。”越梨收下了爷爷的红包，笑着对爷爷道谢，“谢谢爷爷。”
　　“二叔，你好，我是越梨。”越梨听周冀说过，自己的父亲周明礼和二叔兄弟两长得很像，越梨看着周冀的二叔，想到如果周冀的父母健在，能见证她和周冀结婚生子该有多好。
　　“小梨，你好，听周冀和晓楠都说起过你。果然人如其名，很好。”周冀的二叔习惯了握手打招呼，越梨很郑重地和周明德握了个手。
　　“走吧，爷爷，回去了。周晓楠，拿行李。”周冀和越梨一边一个扶着老人，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很是融洽。可怜周晓楠，一个人拎在两箱行李，在后面跟着，也没人想起来帮他一把。
　　到了家，周冀将爷爷和小叔安排进了一早收拾的客房，就和越梨去准备午饭。周冀准备了几道唐城口味菜，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了顿团圆饭。洗碗照例还是周冀，越梨泡好了茶给二叔端去。
　　“二叔，尝尝新茶碧螺春。”越梨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又给二叔拿来了装着点心蜜饯的果盘。
　　“小梨，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二叔，您别客气，我爸妈都这么叫我。”越梨看出二叔有意要跟她聊几句，便在沙发上坐下。
　　“我听周冀说他今年过年是在你家过的，那你父母对他印象怎么样？”周明德对于自己侄儿的性格很了解，太犟，又不是刻意逢迎的性格，说话不会转弯抹角，再者关于他的工作性质，心里一直很担心越梨父母会因此反对两人的感情。
　　“我爸妈很喜欢周冀，他们很赞成我和他交往。”
　　“那就好，我还一直在担心周冀这小子这么犟脾气，以后做新女婿怎么办。想不到这小子还挺靠谱的。”
　　“二叔，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靠谱了。”周冀刚洗好碗，从厨房里出来，他抽了张纸擦，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哥，你那个游戏机怎么回事，老是卡住。”周晓楠在二楼打游戏，不知道是网速还是机子问题，他站二楼楼梯口喊了一声。
　　“来了。”周冀看了眼二叔，说道，“我先上去看看。”
　　周明德看明白了周冀刚才的眼神，笑笑不说话，等到周冀上了楼，才对越梨开口：“这小子叫我说话注意点，别惹你不高兴。”
　　越梨猜想的没错，二叔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果然周冀一上楼，二叔的表情也有些沉重，语气严肃：“周冀这孩子，你们刚在一起，就打电话跟我说要结婚。我那天真是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被我们相亲逼急了，准备随便找个人来气我。”
　　越梨不知道周冀这么早时就跟家里说了要和她结婚的事，以为最多是说他们交往了。
　　“这孩子那天跟我说，要求调到杭市特警基地。你是知道的，军队调职相当于把原先所有的积累都推翻了，战功和人脉积累都要重新来过，这和内部调动不一样。”
　　自从两人在一起，从没有讨论过关于未来的事，周冀也从没提过这些，越梨一直很尊重周冀的选择，不想为了这些打扰他的决定。可她今天才知道，周冀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开始计划他们的未来。
　　二叔见越梨没说话，以为她可能没听懂他的意思。“小梨，周冀为了你，放弃了马上要晋升的机会，他这么多年拼搏，立了不少战功，一个调动，就什么都没了。”
　　“二叔，我不知道，这些事周冀从没和我提过。”
　　“这小子什么事只要拿定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大哥大嫂都不在了，我这个做叔叔的，不想他辛辛苦苦拿命拼来的东西没了，我希望有机会你能劝劝他，你的话也许他还能听进去。”
　　二叔看越梨应该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周冀这个人命苦，父母都走得早。我记得大哥刚走时，他才十五岁，抱着他妈妈在急救室门口，也没哭。可是等到他一个人时，那天我看见了，就在医院的路灯下哭得撕心裂肺。后来他妈妈去世，他说要先回趟韶安，那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以为是来看他外婆的，现在想想估计当时是来见你的吧？”
　　“二叔，我会劝他的。”
　　“在部队里，他的直属领导老魏，也是我战友，看他年纪也不小了，经常给她物色对象，谁知这小子，谁也不要，说自己这辈子准备奉献给国家了。我当时以为这小子还真准备这辈子打光棍，这次回韶安突然就给我来了这么一下，我们可都没想到啊。”
　　越梨回想起这段日子和周冀的重逢，分别，又重逢的场景，真的像场梦一样，她也没想过，真的和周冀在一起了，很多次睡醒后，都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手机上那个号码还在不在，怕自己又是一场梦而已。
　　“你们聊什么呢？”周冀刚从楼上下来，看到越梨和二叔两人表情有些严肃，给周晓楠调好了机子马上下楼，就怕二叔说漏嘴专业的事，可看沙发上两人的样子，已经说了。
　　“没什么，说你小子出其不意，给我和老魏都吓得不轻。”二叔笑着岔开了话题，拿起茶几上的白瓷杯吹了几个茶喝。
　　“你肯定没说我好话，我不信。”周冀想起越梨下午还要去学校看望吴恙，这会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拉着越梨起身告辞，“二叔，越梨下午还有事，我要先送她回去，你累了就上楼休息。”
　　“二叔，那我先走了。爷爷在睡觉，我就不打扰了，我明天再来。”越梨拿起包，和二叔道别。
　　“没事，你忙你的。周冀，路上开慢点。”
　　“走了。”
　　周冀开着车，送越梨去吴恙的学校，一路上越梨很安静，一直望着窗外。
　　“怎么了，不舒服？”周冀伸过去握着越梨的手，有点冰。
　　二叔那番话像块石头压在里她心上，越梨收回视线，看向再开车的周冀，她想好好聊一聊两人的未来：“周冀 ，你不该放弃原本的晋升机会，那是你应得的。”
　　周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周明德这个家伙嘴没把门。
　　“然后呢？”周冀问道。
　　越梨有一时的愣神，她原本以为周冀会跟她解释或者试图说服她。
　　“然后就是我们长年分隔两地，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见一面。”周冀将车停靠到路边，拉了手闸，他看向越梨：“我忍受不了。我现在连一天都忍受不了。”
　　“周冀，你……”
　　“我请求调职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从我们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军功不军功的，谁爱要谁要去。再说我当兵又不是为了这些，只是为了军人的天职”
　　越梨无法想象周冀一个人是怎么熬过这些年的，军队的生活很苦她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周冀是为了她才做的这个调职决定，可是现在周冀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卸下了她身上所有的负担。越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很气，但是又觉得很幸福。
　　“你是怕我将来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周冀一眼看出了越梨的担心。
　　“嗯，我想二叔并不是觉得你放弃这些马上就要得到的荣誉而可惜，更多的是怕我以后背负你的悔恨。如果以后我们吵架了，感情不好了，你的工作不顺利了，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说了，这些事和你无关。比起这些，我更后悔的是我们错过了七年。这七年里我每天都会想你，我妈去世后，我一度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我回韶安那天，就是想再看看你，去当兵也是想找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告诉自己还活着，以前说的那些执著和理想和你相比，这些都微不足道。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
　　越梨一直觉得周冀是个坚强的人，她不曾想过周冀也会怀疑自己活着的意义。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世上所有的情感依靠，活着确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那以后能经常回家吗？”
　　“我调过来后，还是原来的职位，军衔不变，可能补贴会少点吧，但是有轮休，可以经常回家。”周冀将越梨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阳光照在越梨的耳廓上，洁白透亮，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
　　“我赚得也不多，支教事业属于公益性质，有时工资都得补贴进去，我也很穷的。”越梨跟着宋尘远到现在，确实是倒贴了不少，还好越家也不缺钱，不等着她的工资开饭。
　　“放心，我不会饿着我老婆孩子。我妈给我留了一大笔钱，我从美国回来后就去考了军校，这几年根本花不了什么钱，后来干脆拿去做投资，这几年赚了不少，存起来应该够我们过日子的。”
　　“有多少啊？”越梨第一反应就是想着如果钱不少，要不要叫周冀也支持一下她的事业。
　　周冀神秘一笑，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做了个剪刀的手势。
　　“二十万？那是不少。”越梨斟酌着叫周冀捐多少合适。
　　“再加两个零。”
　　“啊，这么多啊？”
　　“是啊，我眼光好，不但老婆找的好，当初投资也准，这几年翻了十几倍。”周冀欺近身，暧昧地眨眨眼道，“你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我这么好的钻石王老五，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
　　越梨看着周冀，眼神越来越浓，周冀心中不免得意。只见越梨朝他勾勾手：“阿冀，你过来。”
　　周冀被她叫的心猿意马，乖乖地俯身过去。越梨的脸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像羽毛扫过脸上的皮肤，周冀看到了越梨眼瞳中的自己。喉咙有点堵，他咽了一下，喉结滑动。那一刻又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那朵云，慢慢地向他靠近，云朵轻盈，漂浮在四周，车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呼吸困难，好似要沉溺其中。
　　“阿冀~”越梨又轻轻柔柔地喊他，但这声鼓动着周冀的耳膜，他被这声音完全蛊惑了，肌肉紧绷，周冀完全沉浸其中，无法挣脱。
　　然后越梨用手捧起周冀的脸，很温柔地说道：“阿冀，要不你给我们捐个款吧。”
　　“啊？!”
　　敢情刚才撩拨得快起火，是为了捐款这事。周冀被越梨弄得快要死了，现在又被泼了盆冷水，他发动车子，不客气地说道：“免谈。”
　　“你生气了？”
　　“嗯。”
　　“是生气我让你捐款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只要你有需要，要多少我捐多少。”
　　“那你气什么？”
　　“越梨，你真是……”周冀想着，越梨，迟早有一天让你知道撩拨我后果。
　　“那我下次不这样了，我昨天看电视剧，我看里面他们男女朋友都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也会喜欢。”越梨想着昨天韩剧里的女主也是这么亲男主的，看得她脸红心热，看来还是自己的功夫不行。
　　“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喜欢。”周冀想说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了，但不要在这么好的氛围里和你老公谈捐款，容易破坏气氛。
　　“那你喜欢还生气？”越梨觉得周冀也太奇怪了，既然喜欢不是应该高兴她的亲近吗，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
　　周冀又一次将车靠边停下。
　　“越梨，你知道一个男人不能这么被撩拨吗？我过了这么多年部队生活，……你知道撩起火的后果很严重吗？”
　　“那你现在还火吗？”越梨伸手一根手指，俏皮地戳戳周冀的喉结。
　　“你说呢？”周冀一把捏住她的手指，不让她再动。
　　越梨往周冀的裤子那瞟了一眼，显然火很大。
　　“那怎么办？”
　　“你想补偿我？”周冀朝越梨招招手。
　　周冀攥紧了云，捧在手里，糅在心里，恨不得此刻与之完完全全交汇融合在一起，可那云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还散发着诱人的香，云的心里透亮又安静，周冀看到那深处刻着自己的名字，他激动地吻着云，也渴望得到更多云的温柔。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内空调清晰的运作声，温度越升越高，那云仿佛要被揉出水来。
　　不够，还是不够，这种滞涩的感觉让周冀即痛快，又痛苦。
　　“滴滴，”马路上的鸣笛声使周冀的理智稍微恢复了一点，他放开占有，稍稍平复心绪，两人皆是一片凌乱，越梨更是满脸通红，深粉色染上了薄薄的耳廓。
　　“小梨，我……我下次尽量不这样。”周冀替越梨拉好外套，又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周冀，我喜欢你这样。”
　　“呵，那你以后还撩拨我吗？”
　　“那你想我撩拨你吗？”
　　“想！”
　　“快开车，吴恙还在等我呢。”
　　“那你今天不许在撩拨我了。不然我真给你好看了。”
　　“知道了，啰嗦。”
　　“走了，系好安全带。”
　　“一会回去别跟二叔生气，这事他没做错。”
　　“知道了，都听老婆的。”
　　“切，谁是你老婆。”
　　“越梨是我老婆。”
　　“谁是越梨？”
　　“坐我旁边这个美女。”
　　“你不是说我很丑吗？”
　　“我那是说身份证很丑。”
　　“好啊周冀，你终于说我身份证丑了，你上次还不承认。”
　　“我……越梨你竟然会耍赖。”
　　“切~”
　　“哼”
　　两个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