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58、原来

　　越家夫妇又在厨房忙开了，剩下两个小年轻在客厅里待着拘束，母亲大人便让越梨带着周冀四处看看。越家是韶安当地的台门住宅，周冀以前经过老街时，都只看到了越梨家的乌木大门，没有进来过。越梨带着周冀四处看了看，并给他一一介绍了，最后又带他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冀第一次进越梨的房间，女孩子的房间总是有股清香，那味道他似曾相识。越梨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一张1.5米的床靠着墙壁，旁边是写字台和床头柜，有一侧墙壁掏空做成一个衣帽间。但最吸引周冀的，还是那一柜子的字画。
　　那是一个红木的书柜，通过透明的玻璃移门看到里面放了很多越梨练字的字帖，还有一些水墨画。周冀拿出一张毛笔字的字帖细细看去，每一笔都笔锋流畅，一看就是长年积累的功底。越梨的小楷写得更好，一字一笔，犹如印刻一般。
　　“我画得不好，我从小爸爸只教我书法。”越梨看到周冀正要打开看她随手画的一幅水墨画，就不想让他看，“我爸说我适合练字，所以我的画工一般。”
　　“我觉得画得很好啊，不过字更好。”对于周冀来说，越梨的一切都是好的。
　　“坐吧。”越梨拉开写字台前的椅子，让周冀坐下，她自己坐到了床边。她的房间不大，但设施齐全，还带了一间小小的浴室。
　　周冀坐在椅上上，不经意往写字台靠了靠，腰侧被什么东西膈到了，他低头一看，是一把小小的锁。
　　“怎么这个抽屉还上锁了？”周冀欺近越梨，盯着她的微红的脸，“怎么，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没有，就……就一些女孩的东西，反正你不能看。”那个柜子里锁着和周冀有关的一切，那本日记本在高三那年被越梨锁进了抽屉，钥匙被她用个铁盒子埋在了梨花树下的土里。之后她也去找过，但不知道怎么就是没挖到那个小铁盒子。
　　“哦，那连我也不能看吗？是不是跟我有关？”周冀心里明白，这抽屉里的东西多半和自己有关，只是如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越是不让看，他越是好奇想看。
　　“谁说的，是我自己的东西。反正现在钥匙也找不到了，你刚不是说明天护城河有焰火晚会吗，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吧？”越梨岔开话题。
　　“嗯，那明天一起去。”周冀想起两人七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后来周冀中间回来过一次，在斯年书店又看见过越梨，但越梨并不知道。
　　“嗯，不过这次去是真的看焰火的，不是去分别的。”越梨心底深处还是有这样的阴影，她生怕哪一次见面后就又忽然分开，这种执念一直扎根在她心里，让她不经意就会流露出这种担忧的情绪。
　　“我答应过你，再也不会这样离开的。”周冀将椅子往前拉近，伸手抚摸越梨的脸，温声安慰道，“别怕。”
　　“嗯，不怕，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
　　越梨握住周冀的手，那手又大又温暖，将她的紧紧裹在掌心，一如周冀对她的保护。
　　晚上6点半，越樱夫妻两才到家。两人开了家互联网公司，经营得很好，但越樱一直迟迟没要孩子，黄娟娟女士劝了很多次，奈何大女儿也是个硬脾气，曹睿又是个只听老婆话的人，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如今越樱怀上五个月，已经显怀。
　　席间曹睿一直围着妻子打转，生怕哪里没照顾好，让老婆不开心。越樱看到妹妹也找到了自己归属，心里自然是很开心的。她坐在周冀的对面，看着这个男生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晚饭后，周冀陪越阳山去书房喝茶聊天，曹睿赶去吃自己父母家的年夜饭，越家三个女人挤在厨房里，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妈，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小梨有下落了，我又要生了。”越樱到是没帮忙，靠在厨房的灶台上边吃苹果边闲聊。
　　“是啊，放心了，要是小梨结婚了，再生几个孩子我更放心。”母亲洗着碗，心中甚是欣慰，这是盼了多少年的场景，她想象着明年越樱的孩子出生了，说不定越梨也怀孕了，到时这个外婆要忙起来了。
　　“妈，你哭什么，看我们家越来越好啊。”越樱看到母亲红红的眼眶。
　　“妈，以前让你和爸爸担心了，以后我尽量不出去，留在韶安打理分社的事，好好孝顺你们。”越梨抽了纸，给母亲擦眼泪。
　　“宋尘远舍得放你走了？你可是他的左膀右臂。”越樱这话不错，少了越梨，宋尘远确实更忙更累。但是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强求。
　　“我看吴恙这孩子真不错，以后说不定能接你的班。”黄娟娟经常看到吴恙打电话给宋尘远，但有时信号不好，或者宋尘远在忙，没聊两句就挂断了。
　　“我看吴恙对宋尘远不简单。”越樱啃完了一个苹果，将核丢到垃圾桶里。
　　“什么不简单，最多是感激，你别瞎说了，经常不在家的人。”母亲责怪越樱乱说话，这么小的姑娘，对一个快三十岁的人，能有什么想法。
　　越梨沉默着不说话，她没有出口否认越樱的看法，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猜测，担心吴恙对宋尘远有不一样的感情。可是女孩才十五岁，两人的年纪差那么多。没有事实的猜测，她也不能贸贸然问吴恙，吴恙自尊心强，万一伤害到小姑娘了，到时怎么和宋尘远交代。
　　“你们俩都别说了，吴恙还小，即使以后真的有什么想法，这事尘远哥自己会处理。”越梨打断了母亲和姐姐的话题。
　　“我看人很准，宋尘远这个人儒雅温和，又这样帮助过吴恙，看着吧，你们现在不信，将来肯定会佩服我的洞察力。”
　　越梨实在对姐姐无语，但能这么说出来这件事，姐姐对宋尘远应该没什么执念了。
　　晚上9点，曹睿赶来接越樱回家了，周冀和越梨一起将姐姐姐夫送到路口。周冀站在路灯下向越樱和曹睿道别。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男生。”越樱突然喊起来，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灵光闪现，终于记起来来多年前护城河公园里那个熟悉的画面。
　　“老婆，怎么了？”曹睿也停下来。
　　“我想起来了，那年去护城河看焰火晚会，在小梨背后喊她的人，你就是那个男生。”难怪越樱一见周冀就觉得眼熟，直到刚才她看到周冀站在路灯下的那一幕，与当年那个画面完全重合，那个男生也是这样站在避风处的灯下，只是当时神情落寞，他犹豫了下朝越梨喊着什么，可是当时周围太嘈杂，她没听清楚。
　　越梨是知道有这么回事的，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冀，问道：“你那次是想跟我道别吗，因为马上要去美国？”
　　“嗯，是我喊你的。”周冀停下脚步，身量高大的他将路灯的光影遮去一大半。
　　“对不起周冀，我当时没听到。”
　　越梨对于那次的分别太深刻了，时常回想如果当时知道周冀要离开，她肯定会立刻跑过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即便周冀有女朋友，即便周冀不喜欢她，至少能够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他。
　　周冀笑了，在灯光下是如此俊美迷人：“我当时喊了你，但不是跟你道别。”
　　“不是道别？”越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隐隐约约确实听到周冀喊她的名字，只是当她转身时周冀已经不见了。
　　“我喊你，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周冀就这么坦然地说出了那句迟来的告白，当着越樱和曹睿的面。
　　在那纷纷散场的人群中看着越梨的背影渐渐远去，那个他不知看了多少次的背影，越离他越来越远，他用了很强的意志克制住了追上去的冲动。当时已经很难再改变去美国的事实，他的前路已定，他挣扎着，朝越梨的背影喊出了那句他很早就想说的告白，可是当时人太多，周围的声音太嘈杂，而越梨傻傻的还不知道，那个她暗恋的男生，也在暗恋着她。
　　“哇塞，我说你，周冀，你早这么勇敢表白，和我妹妹小孩都生了一打饿。”越樱回头看看自己的老公，“小曹，学着点啊。”
　　“老婆大人，我爱你。”曹睿现学现卖。
　　“滚。”
　　“小梨，走了啊，你姐姐现在身子重，要早点睡，我们初二再来。”曹睿向两人挥挥手，扶着越樱上了车。
　　“嗯，再见，路上开慢点。”
　　周冀和越梨送走了两人，手拉手往回走。
　　“周冀，你说如果当时我听到了，该有多好。”
　　“现在也不晚。小梨，我爸走的那阵，我觉得这个世界是残忍的，他不该这么年轻就离开，留下我妈一个人。那时我和我妈两个人都有严重的伤，在这里。”周冀拿手在心口处比划了一下，“当时我的心口有一个看不到的伤疤，特别痛。一个人时，那伤疤总是要撕裂流血。后来我妈也走了，她和我爸用另一种方式团聚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那道伤疤被藏得更深，夜深人静时还是会让我很痛。不过，现在好了，我的伤疤愈合了，我有你了，所以叔叔问我以后会和你怎么样，我只想说离开你，我不能再活。因为伤口会再次撕裂，感染，甚至死亡……”
　　“你别说……”越梨一把捂住了周冀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过年说这个不吉利。我不会离开你的，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同一个灵魂，如果离了彼此，还怎么活呢？”
　　“嗯，同一个灵魂。”周冀拉着越梨的手，满足地笑了。他心上的那道伤疤，在和越梨重遇的那天快速地愈合着，越梨带给了他七年都未曾有过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今天就别回去了，我妈昨天把客房收拾了。”
　　“啊？睡客房啊。”
　　“怎么，你还要回去吗，不是说和我一起守岁的吗？”
　　“我想跟你一起睡。”
　　“周冀，你……”越梨红了脸，“不行，我爸妈在呢。”
　　“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睡床，我在你房间打地铺。”
　　“那一会你肯定会被我妈轰出去的。”
　　“放心，开玩笑的，我乖乖去睡客房，今天刚得到叔叔阿姨首肯，我哪里敢去他们宝贝女儿的房间睡。”
　　周冀摸摸越梨的柔软的头发，逗她开心真的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