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57、过关

　　这个年对周冀和越梨来说，意义特别大。
　　越梨早上五点就睡不着，外面天还没亮，她就想着今天晚上的那顿“鸿门宴”。越梨干脆不睡了，她准备早点去帮母亲忙活。按照韶安的传统，年三十那天要祭祖，家家户户要杀鸡杀鸭，请天地，祭祖先。
　　越家一直世代居住在韶安，虽说越阳山是教授，可是传统的事情都是从小根深蒂固的，一早上越梨父母就各自忙开了。厨房里早早生起了火，家里一年才搬出来用一次的三饼煤炉“呼啦啦”开起了火，大锅一架炖上鸡和鸭，肉香气阵阵飘出来。八宝饭，酱鸭，卤笋烧肉，咸水鹅，红烧蹄髈，还有各类糕点果盘，把厨房摆得满满当当。
　　客厅的餐桌已经换了大圆桌，越梨帮母亲把准备好的菜一盘盘端出来，放到大圆桌上。圆桌中间放了个大木盘，里面摆上热腾腾刚烧好的鸡鸭，母亲用8根筷子插在鸡鸭身上，然后把烧熟的鸭肠绕着筷子固定住。圆桌的一圈摆了16个小酒杯，父亲正在一个酒杯一个酒杯地倒满酒，嘴里念着那些逝去亲人的名字，今日大年三十，阖家团圆，以此来纪念那些亲人。
　　一套仪式下来，越梨又帮着母亲忙里忙外了一下午，直到下午4点，才收拾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她一天都心不在焉的，不停地看手表。
　　“小梨，你这一天都看了几回手表了，赶紧给你姐去打个电话，让她今天早点回来。”
　　“姐刚才发我微信，说跟姐夫六点才能到。”越梨回答着母亲，眼睛不住的望下大门。
　　“你约了小周几点啊？”
　　“五点，应该马上到了。”越梨又下意识地看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五点。
　　“咚咚咚”越梨一听到敲门声，小跑着去开门，心想周冀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果然，门外是周冀。越梨大吃一惊，周冀身边大大小小堆着二十几箱礼物，人参，燕窝，花胶，基本上能买的他都买了，还有几箱是茶叶。
　　“你买这么多啊，把超市都搬来了吗？”越梨对于周冀这样的阵仗实在有点意外，她的印象里，周冀是那种连客套话都很少说的人。可今天这阵仗，真的像毛脚女婿上门的架势。
　　“我不知道该买什么，这种事也没人可闻，就只好什么都买点。”周冀一脸的担忧，父母都早逝，留下他孤身一人，这种本来应该母亲替他张罗的，现在也只能他一个人去操办。
　　越梨心里一阵痛，周冀还是这么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外，那个冷静沉着的周队长，正在为赢得女友父母的首肯而努力，此刻他心里比上战场还要紧张，这将是关系到他一生幸福的事。
　　“下次不用买这么多，你人来就好。”越梨帮周冀把礼物一件件搬进来，放到了客厅。
　　“妈，周冀来了--”越梨朝厨房忙碌的父母喊道。
　　黄娟娟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周冀来了，她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一下子摆得满满堂堂的客厅楞了一下。抬头望去，客厅中间站着个小伙，身量很高，好像他一站进来，把光都挡住了。短短的头发，身材笔挺，一直在朝她微笑。黄娟娟女士走近了一看，心里直敲鼓：啊呦，长得可真帅！比那个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特别是笑起来，一双眼睛亮得像星星。对于帅哥，女人的审美基本大同小异，周冀优越的外形，为他争取到了很高的见面分。
　　他伸出手，朝黄娟娟女士说道：“阿姨您好，我是周冀。今日上门来，打扰了。祝您和叔叔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黄娟娟女士一听，不错，大方得体，进退有度，关键还是长得帅啊。
　　“嗯，你好，周冀，我是越梨的妈妈。”黄娟娟女士看着周冀那张俊脸，心里嘀咕道，难怪女儿要心心念念那么多年，她要是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这么好看的，肯定把老越给一脚踹了。
　　“来来来，小冀啊，别客气，当自己家里一样啊。”黄娟娟瞬间就改了口，叫上“小冀”了。她把周冀请到了东面的客厅，西面的已经放满了礼物，没地落脚了。
　　自从周冀进门后，越梨一直吊着心，忽然看到母亲这么热情客气，不禁更害怕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忽然听到母亲喊周冀“小冀”，越梨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肯定是先礼后兵，有阴谋。
　　正好这时越阳山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周冀。小伙子真人比女儿向他描述得更出众，英气逼人。
　　“叔叔您好，我是周冀，初次上门，打扰了。”周冀仍是得体地和越阳山打了照面。
　　“好，好，不错，周冀，好名字。小梨跟我说你是希冀的冀吧？”
　　“是的叔叔。”
　　“好，人如其名，人如其名。”越阳山很少夸人，越梨心里觉得爸爸那关稳了。
　　“小冀啊，要不先坐吧，我给你去泡茶。”黄娟娟看着周冀实在越看越喜欢，欢欢喜喜地去厨房泡茶了。
　　“谢谢阿姨。”
　　周冀和越阳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了些目前的时事和国家的军力部署，对于男人间的话题，越梨一向很少插嘴，她只是在一边默默地听着，不时看一眼周冀。周冀回答进退得宜，说得有理有据。
　　“来来来，小冀啊，喝茶，这是你叔叔喝的碧螺春，快尝尝。”
　　周冀双手接过茶杯，喝了口，“嗯，不错，是去年的春茶。”
　　“小周也懂茶啊？”
　　“一点点皮毛吧，在部队里闲来无事时，和我们政委聊聊。”
　　“那其他时间呢，除了训练还有什么兴趣吗？”
　　“部队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或者出任务。一个人的时候可能看看书，或者去练枪。”
　　越阳山知道周冀父母已故，他不知道这个问题引出了周冀的家事，但见周冀神色自若，心里又觉得这个年轻人性情稳定，不是大喜大悲情绪容易起伏的人。
　　“叔叔，阿姨，我这次来是想来征得两位的同意，希望两位长辈同意我和越梨交往。”周冀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地说道，“我从看到越梨的第一眼就喜欢她了，整整八年，我知道这八年是我拖累了她，给她带来了很多痛苦。但我今天在此向二位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对越梨，不会再让她流一滴泪，请二位放心将越梨交给我。”
　　说完，周冀深深鞠躬，向越梨的父母行了个郑重的礼。
　　越梨一直看着周冀，她眼里闪着光，听着周冀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承诺，她很想在这时候抱着周冀，告诉她自己早就相信他能带来一生的幸福。周冀就这么一直弯着腰，等待这越梨父母的回答。
　　“小周啊，我和越梨的妈妈都相信你，也希望你们以后好好在一起。两个人分开了七年，又能重新遇上，彼此都还是初恋，这样的感情真的少之又少，你们都要好好珍惜，珍惜以后的每一天。往后日子久了，过乏了，虽不能有现在的新鲜感，但相依相伴一生的初衷，那是万万不能忘的。”越阳山对于年轻男女一开始爱得真后来又怨得真这深种事听得太多太多了，再浓的感情，总会有平淡的一天，如何保持这份初心，才是对这份爱最大考验。
　　周冀听懂了越梨父亲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郑重地对越阳山说道：“我不敢说十年或者二十年后还是这么浓情蜜意，但是越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道光，我不止是把她当成未来生活的另一半，她更是我灵魂的一半。我如何对我的灵魂会有厌弃的一天，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越梨，我的生命将不复存在。”
　　周冀说得很坦然，也很直白。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他曾经以为再也无法得到越梨，他们在机场的那次分开成为了永别，他在那个机场的过道上一直站到了天黑。因为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就在那天，越梨走了，她要和那个美国的男朋友结婚了。这么多年，任凭再苦再累的训练，周冀都能咬牙挺过去，他不怕痛，不怕苦，只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越梨。于是他有了执念，他知道自己不能死，死了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不到。他努力训练，拼命争取军功，如果有一天越梨身边还是没有人陪伴，也许他可以走到她身边，请求她接受自己。夜深人静时，也有熬不过去的时候，周冀会想起和越梨的那些回忆，在回忆中得到勇气，让他不至于沉溺苦海。
　　那段岁月，越梨是唯一支撑他的勇气，已经融进骨血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如何能在以后平淡的生活里，摒弃掉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好！”越阳山被周冀的话触动了，他站起身，拍拍周冀的肩，说道，“以后你们结婚了，这也是你的家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是啊小冀，来，坐，喝茶，吃点点心。”黄娟娟招呼着未来女婿吃点心，脸上满是欢喜。
　　越梨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关总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