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41、无言

　　“好久不见。”周冀稍稍分开了一些距离，他喉头有点紧，喉结滚动了几下。
　　“好久不见。”越梨不自然地拉了拉衣服，随即觉得这样不妥，又伸手将鬓边散出的头发别到耳后。
　　周冀看着越梨手上的动作，刹那恍惚。
　　“你就是那个带队的军人？我那天正好不在，出去办事了，后来孩子们告诉我的，说有几个解放军叔叔来了，我还以为是骗子呢。”
　　越梨终于想起这事，开口询问，想打破二人间的尴尬。
　　周冀轻笑，拿出自己的证件，打开给越梨：“货真价实的解放军叔叔，不是骗子。”
　　“对不起，误会，”越梨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周冀手上的证件，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她指了指东边那间教室，问道：“你们这次是有什么任务吗？”
　　“嗯，有个抓捕的任务，你嘱咐孩子最近别到处跑，行动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这两天，那你们结束后就马上要走了是吗？”
　　周冀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越梨，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周冀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支教吗？”
　　“嗯，来这里快一年了……马上要回韶安……”越梨说着说着声音越轻了，她低着头，不让周冀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心里却像沸腾的水，滚滚灼烧着。
　　能再次见到周冀是高兴的，看到他终于还是坚持着自己当初的理想，可马上又要分别了，这一别，就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周冀听到越梨马上要走，他有好多话想问她，可是话到嘴边又没有勇气问了。他想知道分别的这些年，越梨过的好不好，想知道越梨和赵斯年结婚了没有，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一个状况？
　　“越梨……我，”周冀正想说什么，东边教室的门突然开了，龙正飞神色严肃，看到周冀，立刻向他招手。
　　“你先回去，别出来，等我来找你。”周冀说着朝那个教室跑去，然后关上了门。
　　越梨呆呆地站着，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刚才周冀站过，和她说过分别七年来第一句话。
　　她想了他七年，念了他七年。
　　月亮渐渐移到了半空，山里的晚上很冷，越梨抱着双臂，慢慢蹲下来，她不知道这场纠葛什么时候能结束，她原本以为自己已挣脱了那张网飞了出去，可是今日才发现，不过是换了张更大的网而已。
　　…………
　　第二天，越梨上课的时候讲错了好几个地方，孩子们以为小越老师生病了，吴恙去教务室找宋尘远，让他去看看越梨，小越老师今天脸色苍白，很不舒服。
　　“小梨，你怎么了，还是胃病又犯了吗？”宋尘远拿来药箱，给越梨翻出两颗他常备的胃药。
　　“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早上又没吃早饭。”越梨捂着胃，此时胃里翻江倒海，疼得她额角冒出冷汗。
　　“你看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还教育孩子们要吃早饭，自己第一个不听话。你先趴着休息会，我去给你下碗面，你看你脸色白的……”说着，宋尘远带上门出去了。
　　越梨吃了药，在教务室的桌上趴着休息了一会，药力缓慢释放，胃终于好一点。她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拿了一件衣服轻轻盖在了她身上，她费力地睁开眼皮，待看清了来人，“腾”得一下瞬间清醒，连披在身上的衣服都掉地上了。
　　“你怎么来了？”越梨不自然地拨着头发，惨了，这会自己肯定脸色苍白，难看死了，这么个样子让周冀看见，越梨才想起来宋尘远为什么出去没锁门。
　　“脸色那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周冀伸手想来试越梨的额头，可手到了半空中，又放下了。
　　越梨知道周冀在顾忌什么，毕竟他已经有女朋友，对别的女性过多关心也不太合适。越梨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拍拍尘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工作完成了吗？”
　　“嗯，一会有人来接班，我先回营地休息半天，下午再来。”
　　“哦。”
　　越梨小心地看着周冀，昨天夜色太暗，没看清楚他，今天终于能好好看清楚七年后的他了。
　　周冀昨天是穿了便服来的，他个头又长高了很多，足足高出越梨好多，站在面前，将阳光都挡住了。他还是很瘦，但是和七年前的削瘦不一样，是劲瘦。皮肤也没以前白净了，已经晒成了小麦色，头发短短的，看着很精神。只有那眉眼，仍是没有变，笑起来那好看的眼睛弯弯的，还是如黑曜石一般的明亮，让越梨一见难忘。
　　室内的空气有点窒息。
　　“刚下课吗？”周冀又找了个话题。
　　“嗯。”越梨低着头，面对周冀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少。
　　周冀心里难受极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舍不得移开目光，不眨一瞬间地想将这七年的分离都看在眼里，她剪短了的头发，苍白着脸，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脸也很消瘦，显得眼睛更大了。他知道支教的累和苦，一个女孩子能来这么艰苦的环境不容易，他不知道为什么赵斯年会同意越梨来这里，难道他们出了什么问题吗，周冀想问，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两人一时又没了话。
　　“小梨，来，赶紧吃碗面，你下次如果再不吃早饭，我可打电话给你姐姐了。”宋尘远端了碗热腾腾的面进来，看到办公室站了个人，先是一愣，马上又反应过来了，应该是陈晓岳说的那几位借教室的军人。
　　他将面碗放在越梨面前，嘱咐越梨趁热吃，然后伸出手，和周冀握了握，“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宋尘远，您是周队长吧？今天您没穿军装，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周冀，”周冀回握了一下，又说道：“宋老师，最近行动快开始了，尽量让孩子们晚上别乱跑。”
　　“好的，我们一定好好配合，好好配合，你放心。”
　　越梨低头吃着面，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平时宋尘远亲自下厨被她夸到比山珍海味还好吃的面，此时味同嚼蜡。
　　“小梨，怎么了，面不好吃啊，是不是没放辣椒啊，你今天不能吃太辣的，你看你，没加辣也吃得满头汗。”宋尘远看越梨吃面像个孩子似的，一根一根挑着往嘴里塞，额角还流了汗，也不知道擦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毛巾，顺手给越梨擦了，他一向把越梨当妹妹，平时这样照顾惯了。
　　可周冀看在眼里全然不是滋味，他心内煎熬着，犹疑着，最终别开了视线。周冀还有重要的事，要先回营地，便跟宋尘远和越梨说了声再见，出门走了。
　　越梨呆呆地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眼睛里像是包裹着一团化不开的雾，渐渐升腾起，模糊了视线…………
　　“走远了，还看呐。”宋尘远叹了口气，“是挺帅的，但小梨，你不是有个喜欢了八年的男生吗，为了他一直拖到现在，一个男朋友都不肯交。看来你那个男生的魅力没有这位军人哥哥大啊！”
　　宋尘远收拾着桌上的作业本，看着越梨一脸呆呆地模样，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就是那个我喜欢了八年的男生。”越梨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貌似平静地说道。
　　“什么！”宋尘远吓得手一抖，刚收拾好的作业本又弄乱了，他不自觉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