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29、山月

　　这个年，越梨过得并不开心。原本杭大年前带队出发去国外做学术交流的老师突然间病了，只好让越教授临时代替出行。越阳山没能回来过年，越梨期盼了很久的一家团聚，落空了。
　　姐姐越樱知道妹妹不开心，就想带她出去走走，大年初一就来敲越梨的房门，她把妹妹从被窝里拉起来，准备去外面放鞭炮。越梨被姐姐带起了点兴趣，但是她从小胆子小，每次姐姐放鞭炮的时候只敢躲在姐姐后面，还要姐姐帮她把耳朵捂上。
　　越樱前一天买了一箱开门炮，此刻都一股脑地搬到了院子里，她拿来打火机，点上了引线，顿时间，“霹雳吧啦”作响，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股硝烟，母亲在厨房下汤圆，听到响声出来一看，看着一院子的热闹的红炮仗忍不住大喊：“越樱，一会你们两姐妹给我把院子扫干净！”
　　“知道啦！”姐姐越樱对着妹妹吐吐舌头，她两手都帮妹捂着耳朵，只能大声地说道：“一会我们放完鞭炮就跑，听说护城河公园今天晚上有大型焰火晚会。”
　　“霹雳吧啦”声不绝于耳，鞭炮足足放了有二十来分钟。
　　“妈，我们今天去参加焰火晚会，不回来吃饭啦！”说着，拉起妹妹的手就跑了出去。
　　“越樱，你给我把院子收拾干净，不然一会我来收拾你……”母亲从厨房出来时，姐妹俩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越樱约了几个高中同学，在市中心刚开的肯德基餐厅见面，几个女孩子准备吃个午饭，聊聊天，打发掉半天的时光，然后傍晚早点去护城河公园看焰火晚会
　　虽说是大年初一，肯德基里还是人满为患，三三两两的同学聚会，热闹一片。越梨和姐姐的几个老同学打了招呼，便一个人找了个角落位置，喝着杯热果珍，看马路外面的行人。
　　难得大年初一天气好，越梨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老话：烂冬至，晴年边。果然冬至那天雨雪霏霏，大年初一就能放晴。
　　这么想着，这几天郁闷的心情似乎也有所缓解。
　　窗外行人络绎不绝，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晒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她远远看到马路对面的人海中有个穿黑色羽绒服的高个子，恍惚间想起那天周冀穿的黑色羽绒服，不觉思绪眼神都随着那黑衣的男生而去……
　　只见马路上的那个男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准备过红绿灯，这时越梨终于看清楚了，真的是周冀。
　　男孩站在路口，身姿挺拔，在周围等红灯的人群中特别显眼，只是周冀看起来心不在焉，脸一直沉着。绿灯亮了，周冀朝越梨所在的马路这边走来，越梨莫名得心跳加快，那感觉像是朝她走来一样，她不觉捏紧了那杯可乐。
　　“看什么呢？果珍都给你捏得满出来了。”越樱伸手好奇地在妹妹的眼前晃了几下，也朝着窗外望去，却只看到马路上来往的车流和行人，“怎么了，看帅哥呢？”
　　“没……没看什么……”越梨抽出几张纸巾，吸干了杯口和桌上溢出来的饮料。
　　“没看帅哥，那你脸红什么？”姐姐越樱对妹妹一举一动太了解了。
　　“姐，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和同学在聊天的吗？”越梨想岔开话题。
　　“大家准备点吃的了，我叫了你半天，想问问你吃什么口味的汉堡，谁知道你一直盯着窗外看，我就想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我妹妹的注意力。”越樱又好奇地朝窗外看去，可热闹的街市依旧，也没什么特别。
　　“一个原味汉堡，一杯土豆泥，”越梨推了推姐姐，“你快过去吧，同学叫你呢！”果然，越樱的同学在跟她招手，喊她过去点单，这会排队快轮到她们了。
　　“那我过去了，一会给你拿过来。”
　　吃完午饭，又一直聊到下午四点，越梨和姐姐的几个同学才从肯德基出来。她们边走边聊，聊得都是各自大学的趣事，几个女孩子好久未见，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越梨看着姐姐的笑容，觉得自己也被这种快乐感染了。
　　公园里早梅已开，迎风绽放，迢递幽香。
　　晚上的焰火是举办方在船上放的，因此护城河沿河一圈的好位置已被占满了。冬日里天黑得早，还有一个小时焰火晚会就开始了。
　　越樱找了个高点的小土坡，虽说离岸边远了点，但焰火升到空中，还是能看得很清楚的。几个女孩仍是话题不断，笑声不断。天黑下来，又是在露天的公园里，温度渐渐低了，越梨越等越冷，忍不住有点发抖，她才想起来，今天出门急，忘记戴围巾和手套。
　　“小梨，你冷不冷，要不你去上面那个背风口躲一会吧，一会开始放焰火了再出来。”越樱往前面高坡上一指，果然是个绝佳的避风处。
　　“姐，那我先过去躲一会，我都快冻僵了。”越梨说着，就朝那里跑去。
　　越樱所谓的避风处，其实是一个直角形的游客休憩区，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周围种了不少大冬青树，又放置了几张石椅。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越梨走到一堵墙旁准备躲一躲冷风。
　　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在那里说笑打闹，十几岁的孩子玩起来有点没收住，一不小心殃及到了越梨，可怜的越梨已经避到了最边上，她被一个男孩用力撞了一下，脚没站稳，眼看就要滑下那个土坡，还好这时有个人及时揽住她的腰，拉了回来。
　　越梨虚惊一场，她喘着气回头准备感谢那个好心人，谁知就这么楞在那里。“好心人”笑起来很好，眼里都是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还有那醒目的虎牙。
　　“没事吧，有没有崴到脚？
　　“好心人”周冀想蹲下来检查越梨的脚，刚蹲了一半，就看到越梨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尴尬地停住了动作，然后又直起身，说道：“你动一下脚，看看有没有扭伤？”
　　越梨刚才被周冀蹲下的动作吓到了，她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此时看到周冀尴尬的表情，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她生硬地动了动脚，说道：“没事，没扭到。”
　　“对不起啊，我刚才不是故意撞你的。”那个撞到越梨的初中生走过来道歉。
　　“算了，没事。”越梨朝他们笑了笑，当做原谅。
　　“这里人多，万一撞伤了怎么办！下次注意点。”周冀天生自带一种高冷气质，即使语气中没有责怪，两个小男生看到他这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也是有点怕的，两人向越梨说了声再见，就溜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同时问了，又同时笑了……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他们想着，问这么个傻问题。笑过后，气氛忽然有点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旁边人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
　　“阿嚏……”
　　太冷了，越梨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她脸红透了，因为周冀就在身边。
　　“呵……”周冀在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越梨脸更热，她看着身侧仍在笑的周冀，觉得他笑得真好看，又看到了他的虎牙，“你别笑了……我就是刚才冻着了……”
　　“我不是笑你打喷嚏，是觉得你刚才打喷嚏的样子，像土土。”周冀为了忍住笑，把手握成拳抵住了嘴巴，可还是让笑声漏了出来。
　　“土土？”越梨听着这名字不像人名，到像是给小猫小狗取得，不觉得蹙起了眉。
　　“是我以前养过的一只中华田园猫，很温顺，特别喜欢睡我脚边。”周冀眼神温柔地看着越梨，女孩蹙着眉，被冻得脸上两坨红晕，鼻子也红红地，越看越可爱，“土土打喷嚏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我刚才忍不住就笑了……”
　　越梨不曾想过，周冀这样一个看起来冷酷的大男孩竟然还养过猫，还让猫和他睡一起。她真的很想很想认识那个以前的周冀，甚至想回到周冀小时候，最好那个时候就能认识他，了解他，他们可以一起长大，然后……越梨的心情渐渐黯淡了，他们之间没有然后了……
　　“围着吧，”周冀将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给越梨围了两圈，“这会气温估计到零下了，别冻感冒了。”
　　围巾上有周冀的体温和味道，越梨又闻到了那阵熟悉的淡香，她心跳得很快，她想拒绝周冀的好意，可手使劲捏着那围巾，不肯放。
　　“那我回去洗干净，开学再还你吧。”
　　“你戴着吧。”周冀不笑了，他此刻静静地靠在了墙壁上，闭上了眼睛。
　　“嘭”，“嘭”，“轰”……
　　一道道亮光冲上黑夜的天，瞬间照亮了新年的大地，焰火晚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