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22、背影

　　周冀喃喃自语了一会，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头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松散地躺着，沿街的路灯照得他一侧脸忽明忽暗。
　　缪琪缓和了情绪，坐直了身体。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从她对周冀日常的观察发现的端倪：她经常在课间看到周冀望着前面女孩的背影出神，打篮球进球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留心越梨，即使她要求周冀和他中午一起吃饭，周冀总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越梨进了食堂……
　　她早就看清了周冀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看不清的是越梨和赵斯年，那两个傻子。缪琪从小世事练达，此刻却厌恶起自己这样卓越的洞察力。
　　有时做个傻子也挺好的！
　　她不禁苦笑。
　　她看了眼副驾驶上的赵斯年，他正在给周母打电话，告诉她周冀喝醉了，他送周冀回去，马上到家了。缪琪知道赵斯年喜欢越梨很久，而赵斯年和周冀是很好的朋友，就冲这一层关系，周冀也不会轻易的揭下这块感情幕布。现在看赵斯年对越梨的态度，周冀更加会犹豫，这才能让缪琪得到暂时性出现在周冀身边的机会。
　　缪琪心甘情愿做了那块周冀感情的幕布，但她自欺欺人地给自己冠上了“女朋友”的身份，周冀竟然也默许了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拿捏到了周冀的“七寸”。周冀看着那么冷漠高傲的一个人，心里却最是柔软。缪琪觉得自己很无耻，但那又怎么样，既然她已经输了先机，那必须要用点手段，创造自己感情的奇迹。
　　周冀家很快就到了，那是一栋很精致的小别墅，一座两层的小楼，庭院里种了不少植物，一条鹅软石小径直通向大门。
　　周母已经在门口等了，看到儿子醉成这样，不免嘀咕了两句。赵斯年总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没有照顾好周冀。他一直帮着周母把周冀扶到房间，安顿好了才走的。周母拿来了热毛巾，轻轻给儿子擦脸。
　　“阿姨，那我们先走了，今天麻烦了。”赵斯年和缪琪告别了周母，准备离开。
　　“这孩子，真是……斯年，这位是……”周母看了眼斯年身边的缪琪，转而问赵斯年。
　　“这是……”赵斯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介绍缪琪，虽说周冀从来没有向他明说过缪琪的身份，但也从没否认过，而且万一周母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系，搞得他们母子又要吵架。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介绍缪琪，正犹豫间，就听到缪琪自己说道：“阿姨你好，我是周冀的同学。”
　　赵斯年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缪琪一眼。
　　“阿姨，我们今天一班同学聚餐吃火锅，是我叫周冀喝的，结果一开心就喝多了，您别怪他。”
　　“这孩子，什么时候……，哦，那谢谢你们送周冀回来，回去路上小心啊！”周母说着准备送他们出门。
　　“阿姨，您别送了，外面冷。您回去照顾周冀吧。”缪琪体贴地说道。
　　“小姑娘真懂事，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缪琪，阿姨，叫我琪琪就可以了，我爸妈都这么叫我。”缪琪又说道，“阿姨，您回去吧，我们走了。再见。”
　　“那阿姨，我们走了，再见。”赵斯年让出租车司机在外面等着，也不便多留。
　　“那行，以后有机会来家里玩，再见啊！”周母还是送到了门口，看到他们上了车，并朝他们挥挥手。
　　“缪琪，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住哪？”赵斯年问道。
　　“南城花园。”缪琪坐在了刚才周冀坐的那个位置，余热未散。
　　“师傅，那麻烦先去南城花园吧。”
　　出租车缓缓开上了主干道，汇进了车流。
　　……
　　周冀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境：田野间吹来一阵麦香，听到了夏日的蝉鸣声，他又回到了外婆家附近的那条小河边。
　　他看到河岸边有个女孩，背对着他坐着。女孩乌发披肩，身形纤瘦，偶尔动作间能看到背后隐隐的骨形。
　　那个背影，他太熟悉了。
　　每天，他坐在最后一排，总是能一眼望到。女孩也是一头好看的披肩长发，有时上完体育课忘记把头发放下来，还能看到马尾下一截雪白的脖子。女孩写字时，肩背上隐隐透出了蝴蝶骨的形状。生物课时看到过关于人体骨骼的描述，那只是两块再普通不过的骨骼，但自从在那个女孩的身上看到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叫蝴蝶骨。那是一双隐藏在身体中翅膀，那是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周冀就这么看着，用眼神描摹着着背影的轮廓。
　　周冀在梦里轻轻地唤着：越梨，是你吗？
　　那个有着蝴蝶骨的女孩轻轻地转过身来，还是瓷白如玉的脸，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女孩忽然间就笑了。那灿如星河的笑让周冀的呼吸停顿了几秒，这笑抚平了周冀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抚平了周冀结在心口处的伤疤。女孩站了起来，她仍是开心的笑着，那面容如梨花般洁白无瑕……
　　周冀快步走过去，他想拥抱那个梨花般洁白的女孩。
　　这时，有人更快一步超过了他，那人也朝女孩奔去，女孩伸开了手臂，迎接男孩的奔赴。然后，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女孩紧贴在男孩的胸口，男孩轻抚着女孩乌黑的长发，沉溺地喊着女孩的名字：小梨……小梨……
　　周冀全身冰冷，头痛欲裂，突然间像是要窒息了。他使劲喘着气，他竭力想要跑过去，可是腿似乎被困住了，他动不了，他喊着，叫着，可是女孩完全听不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孩带走了那个如梨花般洁白的女孩。
　　周冀无奈地大喊，却在此后更觉无力，他困顿于此，再也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