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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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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里服侍的宫人对约拿单这副惨样见怪不怪,他们敷衍行礼,并不把他当作一位真正的主人来尊敬。
宫人们心中自有一座天平,像是国王、王后、二王子和三王子才是这座宫殿真正的主人,其余的王子是否要付出尊敬,那要看他们的母亲是否足够努力,能够得到国王特殊的看待。
索性约拿单这位最小的王子已经没有了母亲,而且听说他的母亲只是一个低贱的□□,国王很不喜欢这位黑发王子的血脉。
连国王都无视他,王宫的宫人更不把他放在心上。
约拿单艰难拖着半是残疾的腿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的侍从小哑巴早就等着他回来了。
【我攒的十个第纳尔呢?!!是不是你拿走了?!!】
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他怒气冲冲朝进门的约拿单比划,看见小主人眼睛的淤青,打断的鼻梁骨和扭曲的腿,小哑巴愣了一下。
他抿了一下唇,脸上带着担忧和愤怒,眼睛隐隐泛起泪光。
【是十八王子还是十四王子?】
约拿单一瘸一拐走进屋子,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和隐隐有些腐烂的气味让他皱起鼻子,却不小心扯到被打断的鼻梁骨。
“......嘶,不是他们。”
鼻子和腿痛得厉害,他们的住处没有伤药,看来只能硬生生熬过去。约拿单捡了个不那么潮湿的铺了干草的位置坐下。
小哑巴认真思索了一会,用手比划给约拿单看。
【你又去赌坊了?被他们的人打的?】
“不是。”约拿单丧气说,“是三王子。”
“我们在路上碰见,他估计是心里不痛快,就打我一顿出气。”
小哑巴出去打了盆水,用布沾着冰凉的水擦拭约拿单的伤口。凉气激得约拿单浑身一抖,他小声抱怨,“就不能用热水吗?”
小哑巴用谴责的目光看他。
约拿单嘀咕,“我好歹也是个王子,连一盆热水都用不起吗......”
小哑巴指指他用来裝钱的罐子,抬头示意小主人。
——我的银币呢?
约拿单悻悻地说:“输光了......”他顶着小哑巴即将发怒的眼神说道,“下次,我下次肯定都能给你赢回来!不就十个第纳尔,我给你赢一百个回来!”
小哑巴也不相信小主人的胡言乱语,他把擦完约拿单脸上泥土的布洗干净,拿着变得浑浊的水盆出去。
约拿单在后面喊,“真的,你相信我!我下次给你拿四个奥雷回来!”
小哑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约拿单把自己受伤的腿搬上床铺,躺在带有阴暗潮湿味道和植物腐烂味道的被子上,他抬头看着屋子上方开的两个巴掌大小的窗户。
闭上眼睛,身上热度开始上升,他受了伤又没有好好包扎,身体不堪重负开始发热。
当小哑巴回到卧室看见的是陷入昏睡的小主人,他无声叹了口气,取下刚刚晾在杆子上的擦脸布,用冷冰冰的凉水给约拿单降温。
约拿单醒来的时候小哑巴早就累的睡着了。约拿单在床上偏头看他,小哑巴已经十七岁了,看上去瘦巴巴的,只有十五岁的样子。
他细得一把就能折断的手腕搭在约拿单身边,手里紧紧攥着用来擦拭约拿单额头的布,上面浸泡的水已经蒸发掉了。
约拿单躺在床上怔怔睁着眼,月光从头顶上两个巴掌大的窗户透进来,照在约拿单苦涩的脸上。
他得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今天他就只吃了叔叔拿给他的半块羊肉馅饼和早上在约书亚那里的几颗葡萄。桌子上空无一物,今天他把小哑巴的银币都拿走了,他必然是没有钱买食物的。王宫的宫人看不上他们,也不会按照规定给他们送来食物。
本来以为这几个月都能吃饱的,约拿单苦涩地想。
他甚至不愿意告诉小哑巴,其实他赌博是赢了的,他没有随随便便就拿小哑巴好不容易攒下的第纳尔出去挥霍。
只是被达尔西的侍卫抢走了,连着他想留给小哑巴的羊肉馅饼一起,被踩成一摊泥,扔进王宫入口的草丛里。
石头盖成的的屋子又湿又冷,他和小哑巴没有取暖用的厚实的被子,只能用晒干的干草一层又一层铺在床上。
因为他受伤,小哑巴为了照顾他,身子缩在石头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嘶......”
约拿单艰难移动下床,他把小哑巴放在他刚刚躺过的床上——这并不困难,即使是对约拿单这样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来说,因为小哑巴实在太轻了。
轻飘飘像达尔西垫子里的一根羽毛。
约拿单在小哑巴坐过的地方坐下,凉气顺着石头钻进他腿上的伤口,带出钻心一般的疼痛。
“我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约拿单坐在黑暗里想着,“我时刻生活在地狱中,神啊,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你的信徒呢?”
如果约书亚的颂词都是真的,神真的会救赎祂的仆人,那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神的眷顾?
在黑暗中辗转许久,约拿单在越发折磨他的疼痛中越发难以忍受,他撑着身体摇晃着站起来。
他决定了,神不来救他,他就自己去找神。
约拿单小心翼翼避开守夜人的巡逻溜进圣殿旁边的圣屋——祭司们统一的住处。
约书亚是大祭司的儿子,被分到单独一个人一间屋子。
圣殿生活清苦,约书亚的单人间也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座烛台。
他还没睡,点亮了烛台抄写神的箴言,桌子旁还放着一碟没有馅的饼——约书亚没有晚上加餐的爱好,只是习惯了在身边随时随地放上一点吃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木质的窗户被轻轻敲响,约书亚立刻意识到——约拿单来了。
他几步走到门前,将木门打开一条缝。
门前的约拿单看起来状态不算好,黑发遮掩下的眼睛不知被谁打了一拳,现在已经微微发紫。他微微抿紧的唇干涩发白,是高烧脱水的后遗症。
“约书亚。”声音也沙哑发紧,约书亚把门整个打开好让约拿单走进来。
“怎么弄成这样?”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约拿单走进约书亚的屋子里,约书亚才发现他右腿的不正常。
“怎么回事?”约书亚皱眉看他一身的伤,去柜子里找了几瓶伤药。治疗的事情一般是由圣殿中的祭司来做,约书亚也会一些医术。
他把消炎止痛的草药制成的药膏涂在伤口上,黄绿色的草药散发出苦涩难闻的气味,约拿单乖乖坐在约书亚床上,任他把丑陋的草药涂在他伤口上。
约书亚掀起他额头前细碎的黑发,将冰凉的手掌贴上去。“有点热。”
约拿单身上温度降下去一点就来找约书亚,他满不在乎地揉揉肚子,“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约书亚将饼递给他,顺便给他倒了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
他掀开遮住约拿单腿上的衣服,衣服下的骨头轻微错位,扭曲着凸出来,皮肉肿起,外表像是打翻了调色盘,黄色、青色和紫色在他的腿上斑驳成一片。
约书亚的手轻轻触碰凸起的地方,约拿单神经绷紧,小腿不自然缩回去。
“骨头错位,兴许里面有地方断掉了,我去找些木板固定住。”
约书亚沉默着把约拿单断掉的右腿用两条木板夹起来用撕成布条的白麻布一圈又一圈缠好。
把骨头复位的疼痛不亚于当初折断的痛,约拿单五官扭曲,还要注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打扰其他祭司休息。
痛苦的折磨终于过去,约拿单埋在约书亚的枕头里不肯起来。他全身被汗水浸湿,头发软软搭在耳边。
往日啰嗦不停的约拿单此时缄默得过分,他无精打采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散发着落水小狗一般的失落可怜。
他蹭蹭约书亚洁白的枕头,留下一抹汗渍,嗫嚅道:“我回去洗干净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