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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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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头有点发晕。他换了个姿势,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但他并没有急着起身,反而又向被子里缩了缩,虽然他在心中也嘲笑自己的软弱。但他确实,在母亲去世后这么久,第一次这样被人细致的照顾。
在被子里辗转了小会儿,他才觉得奇怪,整个房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起来,打开门才发现,戚少商将电视调成了静音打游戏。他看着戚少商的侧脸,没有出声,然后看向电视,不意外地看到超级玛利顶了蘑菇躲乌龟。
戚少商像是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他。顾惜朝靠在门边,带着刚睡醒的慵散眯着眼睛看他。调成暖色的灯光在他脸上形成一种柔和的光晕。尽管他身上的衣服在睡觉的时候弄皱了,也不会影响他那种有点迷离的气质。
戚少商拖着长腔感叹:“真是……一表人才啊。”
顾惜朝虽然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在这种时候也会发挥作用。他挑衅地回瞪回去,恰好戚少商分神,游戏里的玛利被OVER了,顾惜朝抬抬手指,嘲笑地指着说:“果然英雄气概。”
戚少商回过头看到此景,跳起来:“哎呀,怎么这样,我打了很久才破到这一关啊。”随即又安慰自己:“没关系,今日的失败是明日的胜利。”
顾惜朝看着他一个人耍宝,只是抿着唇笑。直到那天夜里回家,他才恍惚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整日都处于这种轻松的心情了。那种感觉让他恍惚,也让他惆怅。
戚少商将手上的游戏扔到一边:“你真能睡啊,睡了六个小小时,早知道不让你喝那么多了。”
顾惜朝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最近确实有点睡眠不足,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戚少商突然笑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而后才对说:“你去洗把脸吧,我都把东西准备好了。”看了他一眼又问:“你要么连衬衣一起换了吧,我们俩身高差不多,我的你应该能穿。”
顾惜朝看看身上,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进了浴室。戚少商便去找衣服。
洗了脸,顾惜朝看着镜子里自己滴水的面孔,转过脸看一边放着那套全新的洗漱用具。太近了!戚少商那种没有任何目的的关心,已经太近了。近得他想退缩。和追命的关心不一样,追命是他的血亲,而戚少商只是个陌生人。
他轻轻呼了口气,戚少商的脚步声已经就在门口。他拿毛巾覆上脸,再取下,已是平常的表情。戚少商将衬衫递给他,看了他半晌,突然皱了下眉,但什么也没说,便出去了。
他一边收拾客厅一边说:“我给追命打过电话了,他在茶楼等着咱们。”
顾惜朝扣好扣子,走了出来,向他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出去。
戚家茶楼并不起眼,也没有装饰得多么富丽堂皇,但生意久远。戚老板原本就是靠着摊小车卖早点起家,口感十年如一日,又能推陈出新,老顾客非常的多。
一踏进茶楼,就闻到空气中一种食物的浓郁香气,小推车里分类放着各式茶点粥品,来回穿插在餐桌间,人们交谈的声音,小车吱噜的声音与放出的广东民乐混成一种愉悦的气氛。
“卷哥!辛苦了。”戚少商笑嘻嘻地对收银台里站着一个瘦瘦的正在打算盘的年轻男子打了个招呼。
雷卷慢慢抬起头看他一眼,轻哼:“知道辛苦还不回来帮忙。尽挑老爷子不在的时候回来,打什么花腔。”他说着慢慢去看顾惜朝,眼神之中研究的意味不明。
顾惜朝在他那种看似普通实际锐利的神色中微皱了下眉,戚少商已经挡在他面前笑笑:“我要在他在的时候回来,厨房的撖面杖不就都没了。”
雷卷看了他一眼,向楼上的包间指指,而后抵下头去,继续对着帐本打算盘。
戚少商领着顾惜朝向包间走去,半路上拉住一个服务生,从他身上抽出一张空白单子一通勾画,让他尽快送过来。
顾惜朝一进门,原本坐没坐相的追命立刻跳了起来,有点心虚地叫:“惜,惜朝……”
顾惜朝看他那个样子,一通火也消了一半。但他仍是板着脸坐到他对面。
一个服务端着茶杯进来问:“戚哥,你自己来?”
戚少商点点头:“放下就行,都是自己人。”顾惜朝听了心中一跳,回头瞪了他一眼。戚少商摸摸鼻子看他,他也没说什么呀。他这么想着,洗盏砌茶,然后递了一盏放到顾惜朝面前,明亮的茶汤在白瓷中泛成琥珀色,透出很轻的玉兰香。
顾惜朝不好推托,轻轻抿了一口,有一种蜜香气滑入喉间,和平常喝的功夫茶味道很不一样。
戚少商向茶壶里注水:“不是铁观音,这是广东凤凰水仙。”
茶可养神静心,顾惜朝低头转着茶杯,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追命。看得他在桌下直去抓李坏的手。顾惜朝看了他半晌,才从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塑料档案袋,扔给追命:“你的证件。”顿了了下才说:“姨父的意思就是,要么你立刻去刑侦队报道,铁手是你直属上司;要么你自己做,不过出了任何事情,自己负责。既然你认为你自己长大了,就不要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追命拿着这一包东西,听他说得冷淡森然,低下头慢慢说:“我知道,我做事是冲动,不过,我好不容易出来,我就不会回去。”他握着李坏的手越来越紧,慢慢抬起头说:“我受够了,我知道我身后的靠山得天独厚,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里面是多么虚伪,狡诈,阴谋多端。总是要人谨言慎行,呼吸不来。我从来没想过,要做多么高的官,发多大的财。从现在开始,我要做自己的事情。”
顾惜朝没插话,只是一口口喝着茶。听完了看向戚少商,戚少商笑笑:“还是个孩子。再过五年,就不会这么说了。”
追命气急败坏:“戚大哥,怎么你也这么说。”
戚少商笑笑:“因为我就是那种没有多高的官,也没发多大的财的普通人啊。”他笑笑说:“其实,身家背景,如果你利用的好,会有很大的帮助,只不过你现在还太热血,控制不了这种东西。”
顾惜朝接着说:“嗯,等你再长大一点,懂得如何控制你自己,就懂得如何控制他们了。”
追命张口结舌地看他:“你们干嘛那么有默契啊。”
戚少商说:“知音难求嘛。”
顾惜朝说:“谁和这个土匪有默契。”
追命摆摆手:“当我没说。”他收好东西边问:“那个赵恒也真可笑,本来他欺负良家少女,人家有孕了又始乱终弃,结果让女方投河一尸两命,他不认错就算了,居然还敢把他爸爸安插到你病房,这种人,等他老爸不干了,看他什么下场。”
顾惜朝正看着戚少商指挥服务生将各式茶点摆在桌上,听到这里转过头瞪着追命:“谁告诉你的?”
追命不明所以看向戚少商,顾惜朝立刻转头去看戚少商。戚少商身边的服务生手上一哆嗦,差点把一笼茶点扔了,赶忙放下,转身而去。
戚少商一笑想蒙混,奈何顾大夫不是省油的灯,只好靠在他耳边说:“你喝醉了,话就很多,很可爱。”
原本他说话呼吸抚在他耳边,顾惜朝耳廓便有些红,这是羞;而后听了他的话,便更红,这是恼。羞恼自然成怒,他伸手推开戚少商,牙咬着直响。戚少商机灵地躲开三个位子。他怀疑顾惜朝身上搞不好如传说一般会藏着手术刀当飞刀,直接戳他几个洞,那他真要光荣捐献了。
尽管美食满桌,这顿菜却让多数人觉得比较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