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回忆杀这点小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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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鹏靠着一棵树旁，望了会儿天，又望了会儿地，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浮舍恨不得闯进去，四只手像蜘蛛一般扒着门框，认真听里面的动静。
他听来听去，都听不见想听见的声响，反而里面全是乱糟糟的声音，应达拎着两桶热水骂他别挡路，他无奈地垂头丧气地远离了一些。
“老爹，你怎么这么淡定？”浮舍两只手紧张地攥在一起，另外两只手慌乱地摆弄着。
“这种事情急不得，才过两个时辰。”另一个头发雪白的四手夜叉神色淡然，他名为鸣蛇，是浮舍的父亲，稍比浮舍矮上一些，但身形更为壮硕。
他的语气慢慢悠悠：“你当时出生的时候，又是在野外，又是胎大难产，还是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男人接生的，可你还不是顺利降生？如今又有安静防风的屋子，又请来阿萍相助，这次你母亲也养了一个月，就连高等药材都备好，定能安心生产。”
“是两个时辰又半柱香！已经足够久了！”
浮舍大喊，神情激烈，他可不信，老爹浑身肌肉绷得僵硬，明明是连步子都迈不动，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
“安静！别吵到里面！”屋檐上有个女性夜叉朝浮舍丢了个瓦片，直直打到他的眉心，力道不重但威慑力很强，让他别在外面碍手碍脚。
浮舍宛如哑火的炮仗，憋着股上不来下不去的气，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眸紧紧盯着那竹木做成的门。
“怎么样？怎么样？出生了吗？”
金鹏一抬头，是弥怒，他几个瞬移落在树梢上，轻然跃下，落在身边。这是今日最后巡逻归来的人，火急火燎地便往族群中央的屋子赶路。
“并未。”金鹏慢慢摇头。
弥怒左右看看，族群里大部分人都挤在小院之中，面容都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看上去比迎战前还阴云密布，这场景让他忍不住笑了笑：“真是难得，大家聚得那么齐。”
“毕竟是这么久的第一个新生儿，谁能不挂心于此。”铜雀在一旁接话，他正捧着一堆木头雕成的小玩意，展示给众人看，“就连我这几日也没睡好，真想进去替替玄虎。”
玄虎是浮舍的母亲，鸣蛇的妻子，正是此刻所有人最挂心最担忧的那人。
金鹏点点头，他倒还好，但知道年长的夜叉都非常紧张这件事。
夜叉已经五六十年都没有新人出生，死得死，伤得伤，这个疲于战争的种族人数一直在快速衰减，时至今日就剩二十人不到。
明明归于岩王帝君后，事态安稳许多，可仿佛受着诅咒一般，种族的生息始终没有恢复。
所幸玄虎于年初有孕，等待十月怀胎后，今日凌晨终于有动静了。
院子里人很多，这都源于鸣蛇和浮舍急切地将音讯传给四面八方的夜叉们，能来的人便都来了。
可略通医术的阿萍说，女子生产屋内要通风，只许两人跟着她进入，其余夜叉只能在外边焦心地等待。
“浮舍，两个时辰属实慢了些，不然去请帝君来看看？”
“帝君还能管这个吗？”
“算了算了，请来总没问题，那我去去就来！”
“别别别，慌什么，这点小场面别惊动他老人家。”
“浮舍，你们名字想好了吗，要不要请别的真君卜卦？”
“是男是女都还不知晓，还是先安心等着吧。”
众夜叉只敢小声嚷嚷，倒让这声音像是飞蚊在耳边绕，金鹏见浮舍急得头皮发麻，似乎想安静呆着，但走到哪儿都有人和他搭话，仿佛让他犹如油锅上的虫子，作为夜叉大将之首，他的这位大哥第一次压不住场面。
金鹏瞧着他兜兜转转最后溜达到自己边上。
“浮舍……”金鹏拍拍他的肩膀。
浮舍四支手一块儿摇晃，写满拒绝，他只是想来最话少的夜叉边上躲躲清静，没想到金鹏也有话要说，再下去他要受不了了。
金鹏眨眨眼，把话憋了回去，他其实想让浮舍去院子外面歇歇，他可以帮忙维持场面。他叹口气，看看周围，却觉得热闹点也很好，总比静悄悄的环境好，那只会更让浮舍心慌。
——自己是不是太淡然了？
金鹏慢慢地想，是最小的夜叉，他还从没有机会见过这般场面，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总归是喜悦的，但他总感觉对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应该是期待这个孩子出生的。
……
“快安静！”屋顶上的那几个夜叉突然大喊，他们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楚，“阿萍刚刚是不是说「出来了」！”
“对对，还说要「人类的习俗是要打屁股」。”
下一秒，所有人立刻定住，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细细倾听。
金鹏低眸，在安静的环境下，不费力便能听见中央竹屋内的任何声响——玄虎的喘气声，阿萍开怀的笑声，伐难还有应达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还有多出的一个轻微的呼吸声。
先是啪得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随之骤起。
在晨光熹微之时，有如山野上的鹰鸣声，划过长空。
——啊。
——那个孩子出生了。
金鹏下意识直立，脚下的步伐跟着人群往那边走。
伐难推开门，向大家招手，鸣蛇像一阵风般闯进去，握着妻子的手开始大哭大闹。
浮舍连赶着紧随其后，扒拉开人群，四只手加上腿一起发力跃入，一入屋就瞧见应达抱着用棉布包裹的小东西。
她笑得喜上眉梢，三步并两步递给浮舍看。
“是个男孩子，长得可像玄虎阿姨了。”
“恭喜，恭喜！”弥怒一把搂住呆楞着的浮舍的肩膀，狠狠地拍上几下。
阿萍也在说：“恭喜你们。”
四处的道贺声响起，夜叉们挨个进来，抱拳祝贺鸣蛇一家，铜雀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大堆炮仗，在院里一点儿，劈哩啪啦作响烟雾缭绕，顿时整个院子喜气洋洋。
浮舍低头看应达手里小小的一团，黑不溜秋，皮肤也皱皱巴巴，连毛也没几根，但他就是越看越顺眼，觉得好像还挺眉清目秀的。
他学着应达的姿势，仔细小心地用两只手接过，婴儿好小好小，在他的手心恰恰放下，又很软很软，像刚醒好的面团，他都不敢用力。
浮舍余下的手轻轻落下去，想要碰一碰，却不知该放拿去，可这孩子两只小手一把捏住他的食指，窝成一团仰头看他，一双紫色透亮的眼珠子直直瞧着他看——和他的那双一模一样。
——我有弟弟了。
浮舍脑中有根弦突然断了。
“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瞧他那样。”鸣蛇走过来，看着浮舍痴呆傻乐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金鹏，还是你冷静。”
“恭喜你们。”金鹏认为自己只是表情如常，心情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上扬的。
“金鹏，终于你也能当哥哥了。”伐难靠过来。
他们几人与浮舍同辈，在他们这一辈，这个新生儿便算是排行最末的弟弟。
应达也在一旁讲：“这次我要好好养，趁他年纪小让他学会一直叫姐姐，不像某些人才过两三岁就天天冷漠地直呼其名，一点儿也不可爱。”
金鹏无语，摸了摸手腕掩饰尴尬，应达说的某些人就是金鹏自己。
——兄长吗？
他遥遥地望着浮舍手中的那个小婴儿，默了默，并没有上前和旁人一般抢着去抱一抱，来来往往地人太多，他记得最好要通风透气一些，于是转身往外面走去。
他先是到院子里帮铜雀把那满地爆竹碎屑收拾干净，又是去帮年长的夜叉们整理事后的废料，但勤快的人只多不少，最后他发现自己并帮不上什么大忙。
——可他还是想帮着做点什么，再小的事也行。
认真思索片刻，金鹏展翅高飞，一路飞到归离原，来到了岩王帝君的主殿。
金鹏单膝跪在殿前，将最近前线的事情了了概括，又提起冬季休战期内的千岩军操练一事，最后问帝君之后的军略安排。
摩拉克斯疑惑极了，一炷香前便有阿萍传音来喜讯，他默默地瞧了金鹏一会儿，觉得这位夜叉大将杵着像根木头一般，视线低垂，少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没忍住轻轻笑了笑，耐心地问：“这是有什么忧虑吗？”
金鹏点点头。
“请您下令，让我去天衡山吧。”摩拉克斯听见眼前的少年将领说，“与浮舍交换。”
夜叉与岩之魔神签订守护征战的契约，领土之内都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由五位夜叉大将带领，分散在各地清理魔神余孽，并且守护疆域边界。
其中海上漩涡魔神这方的边境最为危险，一大半的夜叉都守在天衡山下的营地，而浮舍作为夜叉大将之首必然留在这个最远的前线，最擅水战的水夜叉伐难也在不远处支援。
其余的三个方向则由应达、弥怒与金鹏负责。而年岁最小的金鹏便是在珉林以西，背靠以仁善闻名的大慈树王，很少纷争。
金鹏明白，浮舍绝对不会认同他的决定，但帝君会。
“既然想好，那你便去吧。”
金鹏当日就代替浮舍的职责，防止浮舍把他中途拦住，一路便赶到天衡山脚下，这才传音回去。但没想到他只在海边呆了一个月不到，浮舍就来到他面前，应达也跟着来了。
他们提着一壶酒，丢到金鹏怀里：“我来替你和伐难。”
“不必。”
“不必？以你的身法，半日便能归来。”火夜叉无语极了，“伐难前几日还记挂着回领地瞧瞧小家伙，你倒是一去不回头，难不成要一辈子住在这荒郊野岭？”
“边境之地，不宜擅离。”
“所以我们这不是专程来替你了啊！”浮舍哈哈一笑，“这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到麻烦你这么久。”
“……”金鹏算算日子，那孩子快要满月了，那他们还跑来这边做甚，他站在原地不动，对着浮舍直接说，“你还是回去吧。”
应达着急地说：“那驺吾的满月宴你不参加了？才一月不到，咱们夜叉通灵很快，他已经会说话了，又会叫哥哥又会叫姐姐，嘴可甜了——”
驺吾指得便是那个新生儿，金鹏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连样貌都说不上来，他叹了口气。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就有些悔意，他知道自己说话没什么起伏，这句话听上去更是凉薄。
“金鹏你真是个倔性子！”火夜叉脾气不算好，两眼一瞪，很是不理解。
“我……总之我不走。”
“你这家伙！”
但浮舍一把拉住即将发怒的女孩，拦到自己身后。浮舍甚是了解族里的这些兄弟姐妹，那是死认心里自己的道理，若是决定便很难改变，打架是不能打架的，只能耐心讲道理。
“金鹏，反正我和应达已到达此处，肯定年后都不会走了……看，帝君怎么来了！快快迎接！”
金鹏一惊，本就紧张哪敢作疑，立刻回头看去，然后一个劲风砍向他的后颈，意识松懈，马上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他要晕了。
“行了，就让伐难一会儿把金鹏带回去吧。”浮舍舒展筋骨，很是轻松，“虽然你们总说后来者居上，但现在看来我的武力还是夜叉第一。”
“……”
应达看得一愣一愣，看看地上的金鹏，又看看洋洋得意的浮舍，搞偷袭可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事儿，不知该夸奖他还是说他心脏。
“但他总能听话了。”应达想到这里笑了笑，没忍住轻轻踢了踢脚边的身体，“也是个麻烦的小弟弟。”
“至少是善良的小弟弟，多亏他我才能放心照顾母亲与幼弟。”浮舍的语气是感谢的，他没想到金鹏为此还去求了帝君，让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拒绝这份好意。
应达明白，但她仍觉得不妥：“满月宴极为重要，日后的兵器便是那日决定，作为兄长不见证那一刻，总是可惜的。要我说，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一人也能守住阵线。”
“没事，金鹏也是驺吾的兄长啊，有他替我看着，没什么可惜。”浮舍笑着说，“虽然是最小的那个，未来金鹏说不定是最可靠的那个。”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回忆杀这点小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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