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闲话》查一蘼

3、第 3 章

　　只要是没有面试的时候，每天都睡到自然醒，然后悠悠哉哉地想着今天要干的事，再一点点的完成，干不完就明天再说。要是起来没多久觉得还是累了，就回到床上在窝一会。这种舒坦的感觉，就是靠着信用卡还款账单和没有工资进账的困境打破……
　　小计划当时写得挺美好。躺平的时候把简历改了，然后东投投西聊聊，要是有一个有回音就把offer里的入职日期压到两周后。那可就有底气浪打浪一周半时间了。
　　但是，就，梦想很美好，现实太骨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简历投递比石子丢大海还安静。石子丢水里好歹还有个响，简历丢出去，有些甚至连个自动回复都没有……
　　打开朋友圈，各有各的精彩。
　　VIVI晒出结婚证，CICI晒出了大瀑布、钻戒和男票的笑脸，黑蛋秀了一把技能毕业证，小鸭子晒出了新的桌面养生布置，还有新工卡的一角……最好笑的还是以前的好同桌，晒出了自己的键盘配了新键帽，老大的评论区留言，怎么兜兜转转还是你。这新键帽还不错，打新的小人是吧……前同事们要么晒出了新的工位布置，要么晒出了新的人生旅程打卡单。越看越着急，但是又不想关……
　　“同样都是命苦运营人，怎么大家的差距这么大。之前在公司部门那个小空间围着坐敲电脑，不都是能力差不多而已嘛……”手机反扣到沙发上，看着money踱着步走过来。我双手把它直接抱到腿上：“天大的事，撸猫再说。money别害羞，让我多吸几口减减压。”money仿佛无处挣扎一样被我翻来覆去“蹂躏”。
　　我顺着money的毛发梳了几个来回，突然双手裹着它的脑袋跟她说：“money，你妈好穷……要不你去猫咖打工给家里挣房租好嘛……”
　　Money像是听懂了似的，用力向后退挣脱我的双手，马上跑到柜子顶上对着我一顿输出。
　　“money，快下来吧，妈妈跟你开玩笑啦。”
　　突然，电话铃响起来了。
　　有消息了！急冲冲把手机抓过来，看到确实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但是归属地是老家那边。
　　难道这位HR刚好也是跟我一个地方过来打拼的？那真的好巧呀。那会不会有什么小道消息帮助我可以顺利进公司复试呢……
　　我满怀激动的按下接听键：“喂，您好……”
　　对面传来了一把聒噪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哎呀我的好大闺女哟，你可总算接电话了，等着你接电话像是等了几辈子那么长咧……”
　　这声音，除了那个天天扯着嗓门打麻将热衷于给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介绍做媒的表大姨，估计地方上也没找出第二个了。说是表大姨，其实不是我妈妈的亲姐妹，而是我妈的远房表哥的老婆。真的讲究起来，跟我家连亲戚关系都算不太上。得了这么一个“表大姨”听着像是亲戚的称呼，纯粹是因为岁数比我妈大上许多，后来某次家族聚会的时候为了方便称呼，才由我爸定锤喊的。她的“光荣事迹”我可听得太多太多了，在咱同辈的消息圈里都没一句好话。这么一号人物三五年还是要遇上重大节庆才碰上见一面，今天这么突然给我打电话？而且，谁给她我的手机号码？！我的心马上沉到了脚底，声音也变得平静了许多：“表大姨，电话才刚响我就接上了，您估计也没等上多久。这么个点给我打电话，要说些什么事吗？”
　　刚说完，表大姨的嗓门马上就接上：“我的好外甥女呀，你在外头打工打得再好，也是得回家的呀。金窝银窝不如咱自家狗窝窝，你这一个小女孩在外头漂泊算个什么样呢。万一遇到什么坏人这下咱们远水也救不了呀，表大姨说的在理不？虽说咱家不富裕是需要拼搏需要奋斗挣钱，但也是出落了你这么一位漂亮的黄花大闺女了是不？咱大闺女找户好人家嫁过去，继续拼搏挣钱，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也是一个同一个理啊。你呀，年级也不小了，在外头玩了那么久了，也该好好考虑回家找个婆家。我瞅着镇西边那家小卖店的老张他儿子人不错的，也都念过书，年龄也跟你差不多，好像以前跟你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多绝配。你看看，这就有一户好人家在等着你了，别说表大姨不关照你了哈，你也别不识好歹了哈小妮子。我跟你说，这老张他儿子啊……”表大姨口沫横飞说了一大通，一口气都没换，这点我真的特别佩服。
　　其实在她开始说“回家”两个字的时候，我已经把手机开成免提，然后垫着脚试着把money从柜顶拉下来。
　　因为表大姨的“光荣事迹”全是说媒，她嘴上功夫不行还偏爱干这种事情，特别喜欢给外地打工的孩子找婆家找媳妇。
　　听说过最厉害的事迹，就是跟她住隔壁巷子的一户苏姓人家，她给对方硕士毕业在上海打拼的小儿子说了一个村里的媳妇。她打包票人家姑娘貌美如花知书达理，勤俭持家。本来苏小哥哥不打算理会的，但是苏家父母碍于邻居面子还是把孩子叫回来见一见，应付应付。结果交谈中发现这位表大姨收了女家礼金，谎称男家亲戚帮忙下了聘礼，甚至还订了酒席的日期，最后就差把两个人推着行礼。苏小哥哥直接报警甚至还找了律师起诉这位表大姨，然后表大姨还一直嚷着是苏家父母是指使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弄得不相往来。苏家父母甚至在表大姨路过的时候往门外泼消毒水，说是洗洗门楣消毒去晦气。那位姑娘家也并不无辜，她们家里姐妹多，就一个最小的弟弟。她父母就天天找人说亲把姑娘嫁出去，让姑娘找夫家取钱养不学无术在家啃老的弟弟。估计如果姑娘家里正经点没这么扶弟魔的话，苏小哥哥也不会把这件事情闹大吧……
　　连线计时过去快5分钟了，表大姨还在不停地赞美那个“老张的儿子”，而我已经抓着money的后爪一把把它拉下柜顶。老张的儿子我认识，不仅认识，还挺知道他底细。确实是同一个学校，只不过我是在校内批评公告栏里见得他，天天被登记着打老师同学，不遵守学校纪律，抄袭，作弊，甚至和校外的小混混打群架。
　　给money换了个抱着的姿势之后，money终于认命地趴在我的手臂上，尾巴在空中左右摇摆。
　　这表大姨真的好能讲啊，脸皮也够厚的，还要想怎么把她打发掉真的是伤脑筋……
　　“小妮子啊，你听得到吗，啊？”电话里传出表大姨急促的声音，估计是觉得我太久没回话，怕是电话掉线了。
　　抱着猫回到沙发上，我给自己塞了个舒服的靠背，拿起手机靠到嘴边说：“我在呢，在听呢。表大姨，听到吗？”
　　“哟哟哟，好的呀，电话没掉线，就没浪费我这么多的话了。小妮子啊，咱表大姨再给你继续讲讲老张他儿子的事迹哈。这个老张和他儿子啊……”电话里的表大姨像是换了个姿势，拉开架势准备再来大战九百九十九个回合。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梳了几把money脑袋瓜子最顶端的猫，靠近手机说：“表大姨，您说的我都听到了，都听清楚了。但是我最近工作真的挺忙的，没时间。怎么，给您手机的人没跟您说吗？”
　　电话那边滔滔不绝的表大姨像是踩了一个急刹车，声音无比的慌乱：“哎呀哎呀，这个，那臭婆娘没跟我说这个喔……”稍微停顿了一下，表大姨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很高兴地说：“小妮子，你听表大姨讲这么久估计也是闲的，那要不直接就请假回来看看呗，合适的直接把礼也办了得了。”
　　一位女性给了她我的电话，这个引起了我的注意……
　　“表大姨，我听这么久是因为您勉强算是我的长辈，其次就是，我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您最近是经常在我家附近活动是嘛？”money在旁边眯起了眼睛。
　　“哎哟不是，我才没空去你家那边那块寒酸地方。要不是老张家新开了什么代收快递的驿站，他家那婆子惦记着你妈有你这么一个成年的闺女，老想给她儿子找媳妇，我才不打这个电话呢……”
　　这下事情就明白了，多半是我给家里寄东西或者是退换货的时候给盯上了……
　　那赶紧把事情结束，落个耳根清净。果然空欢喜一场。
　　我急忙对着电话说：“表大姨，谢谢您关心了哈。家里没什么事我就安心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先挂了。保重身体，再见。”
　　“挂断”红框框按下的那一刻，别提多神清气爽了。
　　我划开手机，给我们小家的家庭组对话框发消息：快递驿站的老张把我手机号拿给表大姨说媒去了，恳请各位大人帮帮小女子，让小女子在外头打拼安心清净。
　　老爸几乎秒回了一个：收到。哈哈哈，老爸看来又是在看他的小视频了。
　　老妈倒是给我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手机再次被我甩开，然后双腿放到沙发上用力蹬直：“哎呀，努力找工作啊啊啊啊，不然要回家结婚啦啦啦啦啦啦。”
　　不一会，老妈的语音电话过来了，除了关心我的日常生活，还特意关心了一下我的感情生活。直到她想起来“老张的儿子”是怎么一号人物的时候，她坚定地跟我站在同一阵营了。
　　看样子都是逼着我死活也要往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