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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初吻 ...

  •   国际部的聚餐相比之下,结束得比较早。

      林缜到三班这里时,被任舒扬告知明霁刚刚出去了。

      他噢了一声,说那我一路走来怎么没遇着她:

      “没关系,你们班的人我也都认识,uno带我一个,我在这里等她回来。”

      任舒扬尚未接话,一名陆思弦的前室友主动过来搂住了林缜的肩,因为升高矮了后者半个头,很快又不动声色松开了:

      “明霁是和陆哥一起走的。”
      “兄弟,你说你当时打我干什么?明霁也不领你的情啊,今天她还不是被陆思弦成功泡到手......”

      他的话还没说话,衣领陡然被林缜揪住,被迫仰起头与对方对视。

      林缜面无表情地问他在狗叫什么:

      “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被揍?想再挨一顿打就直说。”

      那人吃痛,依然说林哥你打我也没用,我们整个厅的人都看到陆思弦在狼人杀的时候给明霁戴项链,两个人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这是事实。

      他的话音刚落,林缜扯了一根方才在宴席上捆蒸蟹的棉绳过来,不由分说地用其缠住了对方脖子,离窒息只差堪堪一寸长度。

      他提了提嘴角:

      “现在你也戴上我送你的项链了,怎么,你成我女朋友了?”

      那人被脖子上潮湿且带着腥味的触感吓到,大约觉得林缜真是无所顾忌的疯子,满脸惊恐说不出话。

      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林缜无意将事情闹大给明霁再添麻烦,将那人放开,他冷着脸抽了一张湿纸巾擦干净双手,随后将任舒扬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

      任舒扬面不改色地说那时候我也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告诉我那他们现在去哪了。”

      林缜猜到明霁这朋友永远和她穿一条裤子,也没指望真问出什么来,未等对方回复就又说算了,一个人转身出门。

      今天是入夏以来首次气温超过三十五度。

      林缜家里这间酒店,明霁也算熟。

      她带着陆思弦穿过倒映保俶塔的冷湖,两侧是掩映在郁绿中的露天停车场,继续往前走便到了酒店内部的园林茶室。

      暑夏的热气与涟漪互成经纬,陆思弦却觉得这里终于不似方才室内那样闷热,他深吸一口气,向明霁道歉:

      “我想找个没人注意的时间悄悄送你,以为关了灯就不会有很多人会发现,对不起,我太蠢了。”

      一个高考成绩与自己相仿、竞赛获奖无数,如果不是三月的那条处分今天就会站在台上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的少年,此时此刻沮丧地站在明霁面前,说我太蠢了。

      她摇摇头说怎么会呢:

      “我觉得很有意思,如果你只是直接把项链递到我的面前,我应该就没有想收的欲望了。”

      明霁后知后觉自己挺会分类讨论的,如果今天是一个完全没感觉的人,送她东西还闹得人尽皆知,她绝对说不出这么通情达理的宽慰之语。

      陆思弦笑了,嘴唇抿起一段弧度。

      好神奇啊。

      透过樟叶繁枝漏下的光影,最饱含香气的那一节此刻在他的脸上跳跃。亦或是湖波的韵律么,粼粼地摇啊晃啊,他的五官是一段被精心裁剪的画布,书写着幻缈的绝色。

      像是此刻她颈前珍珠贝母的纹理。

      明霁的视线追随着光影的迁移,五感像是被推到高处的秋千,风声啊树叶簌簌声啊,栀子花和太阳烘烤的香气,全都涌入她的脑海再被迅速推远,最终只剩下落在陆思弦唇上的那缕日光。

      她开始变得不聪明,开始变得冲动。

      明霁上前一步,不受控制地主动踮脚,扬起了头。

      陆思弦大约察觉到了她要做什么,眼睫迅速颤动,眼神光也变成了冷湖的涟漪,他却没有后退。

      她闭上眼睛,以为几乎要亲到他了,可是在下一秒,肩膀被他握住,而后推开。

      骨骼有些发疼。

      她错愕地睁开眼,看到他逃避的目光和慌乱的神色,被燥热的风高高吹起,狠狠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他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看上去极度无措。

      明霁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之间害怕退却的是陆思弦,此刻脑海中翻涌的是陡然被拒绝的耻辱,她将项链一把扯下,甩在了陆思弦的脸上。

      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后者终于回过神,不安地伸手挽留。

      但他很快被迫松开了手。取而代之的是拳头碰撞颧骨的脆声,眼前阴影落下再翻涌而起的瞬间,陆思弦被狼狈地抵在了香樟树干上。

      漫天青色的叶飘落。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林缜恶狠狠地用手臂钳制住了他的喉口,往常清朗的声音被怒火冲击得变了声调:

      “你在干什么?耍明霁玩?”

      此时此刻明霁并无任何痛快之意,只觉得所有难堪和无所适从都翻了个倍。

      从小到大她父母、明观楼对她百依百顺,所有的朋友都会主动向她抛出一起玩的橄榄枝,她的人生如此顺利,如此花团锦簇。

      比起有关于初吻的酸涩更强烈的是生平第一次被拒绝后的丢脸,她希望这么难堪的时刻不被任何人看见。

      她没有任何劝架的力气。

      陆思弦吃力地伸出手,同样一拳砸在了林缜的脸上。

      刚才的心跳过速和被桎梏那一刻的濒临窒息使他的呼吸依然过于急促,整张脸罕见带上了愠色,他警告林缜:

      “这是我和明霁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我最见不得有人糟蹋她的心意,你根本配不上她。”

      林缜的第二拳落在他的肚子上、肋骨交界处,随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密密麻麻砸在陆思弦的身体各处,他咬牙切齿地让陆思弦不要再靠近明霁。

      陆思弦痛苦地嗤笑一声,背身借力将他撂倒,居高临下骂他蠢货,很快又被反制压住。

      开始见血了,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明霁头痛欲裂,如果是往常她大可以给两个人各自来上一脚,让他们分别从自己面前滚蛋。

      可是情绪陷入低谷的瞬间四肢也会失去力气,在她精神几乎崩溃时,视线被一面掌心遮住。

      尘埃扬起和盛暑的气味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冽沉稳的广藿香气。

      在刺耳血腥的骨肉撞击声中,明观楼的声音如同来自冷湖深处最清凉干净的一湃,他从身后将明霁搂入怀中,宽大温热的掌心一点点抚平肩胛上被推开那一刻的无所适从。

      他说:

      “明霁,没事的,去车上等我。”

      /

      很多关系好的朋友在微信上八卦地问明霁,是不是和陆思弦在一起了。

      很般配噢,其实之前就有悄悄磕你们了,恭喜恭喜。

      明霁有气无力无力地回复,哈哈没有诶,别开玩笑了。

      任舒扬私信问她,是不是被林缜搅黄了,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

      明霁终于有地方可以倾诉,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对面沉默半晌,发来四个字:

      「两个sb。」
      「林缜是sb,陆思弦是大sb。」
      「你还在酒店吗?我过来陪你。」

      明霁说不用了:

      「明观楼来了,我现在车里等他。」

      「哦哦,还是观楼哥靠谱。」
      「早点回家,吃过晚饭我来找你。」

      明霁困倦地灭到手机屏幕,试图闭上眼睛小憩,脑海里却不断闪过方才被陆思弦推开的画面,瞬间心烦至极。

      大约半刻钟后车门被拉开。

      明观楼来时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被他单手握住,身前一丝不扣的衬衫领也解开了两颗扣子,他的手上有一片难以察觉的细小擦伤,五官却依然清正如常。

      林缜跟在他身后,脸上有两块明显的淤青,t恤也乱成一团褶皱,他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观楼哥:

      “我想上车看看明霁再走。”

      明霁立刻把头转到另一边,说了句“不要”。

      明观楼没说话,坐进车里之后利落将门关上,吩咐司机出发,并未多给林缜一个眼神。

      她猜测明观楼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太过丢脸,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眼前一片黑暗时,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的唇上。

      明霁被吓到,想起了刚刚那个中道崩殂的吻。

      她僵硬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明观楼近在咫尺的脸和温柔含笑的眼睛。

      是他的两枚手指,覆在她的唇瓣上,而后一点点向外移,上下合力轻轻捏住,迫使她变成鸭子的嘴型。

      ——小时候她经常被这么对待。

      每次明霁表达不满时便会忍不住撅起嘴,然后妈妈爸爸或者明观楼就会用手指轻轻捏住她的嘴唇,带着调侃的笑意说,阿霁的嘴上可以挂油灯了呢。

      此时此刻特别特别委屈,但又因为这个动作被迫想笑。

      明霁一把推开他的手,将脸偏向另一侧。

      明观楼依然偏身望着她,轻声:

      “跟我说说吧,明霁。”

      她沮丧地说有什么可说的:

      “我也不是有多喜欢他,但是被这样拒绝很丢脸。”

      而且明明原先频频示好的是陆思弦。

      “虽然我并不赞成你的做法,但是这一点都不丢脸,是他的懦弱配不上你。”

      明观楼说:

      “刚刚我问他,他说是因为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林缜,所以下意识把你推开。”

      她说林缜也很讨厌。

      “——但是明霁,你是威业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他想要站在你的身边,需要面临的审视与恶意远不止此,如果他连林缜的目光都难以承受,你们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必要么?”

      明霁偏题:

      “我是威业的继承人?那你是谁?”

      明观楼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一定是。

      明霁才不是单纯的高中生呢,她已经是上过十天班的都市丽人,深知一个人说了什么不重要,得看他做了什么。

      她并不希望未来和明观楼走到争权这一步。

      “明霁,他并不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勇敢的人,你年纪也还很小...”

      她重新闭上眼睛,说我不想聊这件事了。

      闭上眼睛明霁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她只是觉得难堪,并没有伤心,这一滴只是佩戴美瞳太久后的生理性分泌。

      但她也懒得拭去,任由其滑落。

      在平稳行驶的车厢中逐渐开始有了困意,明霁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似乎有人克制地抚过她的眼角和眉梢,眼泪被用力拖出一段痕迹,消失在了对方的指缝中。

      大抵是她的错觉吧,不知远近处,是一声轻极地叹息,有人在说:

      你明明还不懂什么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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