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神明：起源》华莺儿

74、秩序伊始

　　1976年，某县城。
　　正是十月末，南方的天气总是急转直下，女人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工装，小道上刮着寒风，时不时吹打在她脸上，那张面具早已失了水份，干瘪得快要脱落下来。
　　走到无人的树丛中，她匆忙撕下脸上的伪装，将散落的长发重新盘在脑后，素颜比那副假面精致更甚，不过从未有人在意。
　　近几个月，女人经常感觉到身后有一道无名视线，来源无迹可寻，对方没有表露出任何敌意，不像是她要找的任务目标。
　　从看见那张任务清单时起，她就决心插手这件事，哪怕是失败，也能追随死亡而去，摆脱这早已注定的命运。
　　树丛中又刮来一阵风，她裹紧外衣，摸了摸兜里的细线，早已做足了打算。
　　目标的新名字是“楚德深”，此人很少出门，所以无法锁定他的住所，他总在每个月的某一日突然出行，眼看这个月快要过去，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女人正要迈入另一条小道，树底下忽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对方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平平无奇的面孔下露出些许不快。
　　“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回去。”那人说道。
　　即使隔着一张面具，女人也认得他的声音，好歹一起在组里生活了几年，不说相互了解，至少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打算。
　　女人摇了摇头，回绝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了。”
　　“为什么？因为你那可笑的身世么？”
　　其实白远知道原因，这么说是为了激怒她，好让她立刻离开。
　　“……因为我的人生没有意义，参与这个任务，至少能证明我反抗过。”女人答道。
　　白远哑口无言，对于这女人，他一向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女人顿了顿，又说：“你走吧，如果能完成任务，功劳归你。”
　　她转过身，故意不去看白远的脸色，生怕自己临时改变主意。
　　“你加入S组，受人摆布的完成这些任务，只是因为你父母是恶人，你全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是么？”白远冷声道，“杀死秩序，让这个世界不再因秩序运转，就能让你一辈子好过么？”
　　女人的背影怔住了。
　　后果，她根本没去想，这些年她一直在寻找人生的意义，但她找不到，人生空洞而枯燥，从未有哪一刻是好过的。
　　远远的，小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他戴着圆框眼镜，头顶的云层恰好遮盖了月光，夜色朦胧，只见那黑影踱步而来。
　　女人不再说一句话，由树丛中一跃而出，与那男人面对面，战斗一触即发。
　　风衣男子似乎早有准备，一拳对上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也向她脸部袭来。只听一声闷响，这一击被格挡回去，女人顺势抽出身上的细线，线头在空中自转数圈，将此人缠作一团。
　　此人武艺不精，优势原本在女人这边，眼看着利刃即将穿入胸膛，对方忽然抬手，对女人的方向敲击两下，情况变得不大对劲。
　　细线落向地面，女人停下动作，视线逐渐朦胧不清，不知为何，她脑海中不停回想着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在这里？
　　以世间的秩序而言，恶有恶报，她早就应该随父母而去，不可能学会这身本事，也不可能加入S组。
　　“滚开。”
　　一个轻快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只是轻描淡写的扔下两个字，扰乱了她的思绪。
　　风衣男子并没有注意到白远的存在，他眉头紧锁，迅速从袖中抖出折叠刀，在白远的胳膊上划下一道血痕。
　　——白远闪得飞快，手里抓着一根刚折的树枝，挑起地上的细线，两下勾住男子的喉咙，从背后狠狠发力。
　　那男子也不甘示弱，双手反抓住白远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向地面，刀口即将落下，白远立即向左翻过身，跳到了路边的大树上。
　　这一刀下手不轻，白远脸上的面具被划破了一角，他嫌那面具碍事，干脆全部扯下，丢到一旁的树丛中。
　　秩序缓缓起身，拍落肩上的尘土，不悦道：“多年不见，你们S组还是一样，令人生厌。”
　　他向白远伸出手，打算再次施展神力，隔着半空敲击两下。
　　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远跳到半空，一脚踹到秩序的脸上，眼镜飞出数米之远，他连着后退好几步，满脸皆是错愕。
　　“不可能……”
　　秩序再次伸手，这次只有一米的距离，他的五指穿过冰冷的空气，没有感受到任何敲击的反馈。
　　这一次，对方的短刀早已穿过夜色，直直的插入他的胸膛。
　　在刀面翻转的刹那，一道反光从白远的侧脸一闪而过，秩序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双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你——”
　　一刀，两刀，三刀……
　　白远将那男子压在身下，冷漠的捅入最后一下，抽出短刀，匆促的站了起来。
　　那个人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倒在血泊中，一只手吃力的伸向腰包……一个制作精良的八音盒从里面滚落出来，音乐自行播放，清脆明亮，是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阿……阿远……”
　　他无力的伸着手，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口中鲜血翻涌，再也说不出来了。
　　白远低头望着那个人，一股迷茫之情涌上心头，沉默良久，随着那人死去，心里的最后一点念头也死了。
　　远处的女人终于喘过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你，赢了？”
　　答案是肯定的，但白远没有回复的心思。
　　女人低声说：“马上要天亮了……”
　　白远立刻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走吧。”
　　八音盒的乐声渐行渐远，两人互相搀扶着，在小道上越走越远。
　　女人说：“我叫慕凰凌。”
　　很久很久以前，慕家还是个名门望族，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祖上突然发了疯，跟着一帮劫匪为非作歹，几百年都没有落下半点好名声。后来慕家人自暴自弃，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只有慕凰凌的太爷爷一脉。
　　这家人在北方做了许多年的贼，最后被仇人找上门，该死的都死了，那时候慕凰凌年纪还小，也没有做过坏事，仇人不舍得杀她，就把她丢到一辆货车上，让她随波逐流。
　　当初领回慕凰凌的人已经死了，据说是在捡到她以后，接了一个与“神”相关的任务，再也没回来。
　　和她的人生一样，仓促草率。
　　于是白远说：“我叫白远，刚才，最后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死了，说到底，我们没什么不同。”
　　同样家破人亡，同样厄运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