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赢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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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枯不为所动，眼神涣散，态度认真的装死。
少女无奈：“你还没想起来吗？你曾经也是‘我们’的一员。”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是取而代之，你却是生而就不同，在这具身体里生活太久，分不清也正常的。”
“等你回家，你就知道了。”
江枯充耳不闻，视野里是乱七八糟的眼球在狂魔乱舞，无数眼睛就像他梦中那样，宛如全视之眼，层次而生，春意盎然。不管是人群，还是那些浮现在墙面上的数字意识。
他们都被这些眼睛寄生着，冷眼旁观着江枯即将死去的现状。
江枯能够一路撑到这里，生命力完全当的上“顽强”二字了。而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生命力在继续维持了。
直接插在他后脑处的电缆发挥了作用，读取模拟制造着江枯的意识，同时为了刺激他的意识活动，还输入了一些其他的什么……
江枯脸上的表情割裂成了矛盾的两部分。
一边是将死的痛苦，另一边却是诡异的欢愉。痛楚与欢愉并存，灵魂仿佛都在因此颤栗，视界万花筒一样炸开。
欢愉一浪高过一浪。
让他从未如此清醒过。
固定他身体的钉子被墙壁回收，江枯的身体没有支点，自然的垂落了半截下去，又被柱面生出的细长白色触手托住，为他延续基本的生命活动。
因为这刺激，青年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焦距，五官呈现出病态来。他靠墙坐着，已经死去的身体焕发了新的生机，他伸手把流出自己腹部的肠子塞了回去。
他终于如梦方醒，幻觉如潮水般褪却。
过往记忆像走马灯一样，被电缆读取，然后呈现在墙壁上连续播放。无数画面在大脑中同步流畅播放，以当时江枯的视力记录下来的最高清晰度。
在每一次事件之前，都有着注射药物这个动作，而且剂量不小。
针入皮肉，药水汩汩进入血管。
医院谋杀当中，当时江枯是昏迷了，事后他看过自己的药方和输液记录，以这一次事件当中所注入的药物剂量最大。
如果真的是药物所致的话……
纯白的卡片、人模样的兔子们、勃勃生机的眼球、滚了一地的头颅。
都是假的。
他的手臂血管附近都是细密的针孔。江枯至今都还记得那些液体进入到身体流动进每一个血管，最后回归到心脏的感受——没什么感受。
这一切都十分隐蔽。
要不然他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
以前只有他一个人记得这些，现在多了一个新的观众，观众在观看电影。
而他？
他要赢了。
不管对方到底说的“你本就是我们的一员”是真是假，现在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江枯也成了和她们同样的“人”，他没有去管后脑的链接，而是忽然开口：“这种东西很难控制吧。”他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少女只是恬静微笑，沉默不语。
“看起来你们很希望我成瘾。”
“这是大家都在孜孜不倦追求的快乐，很高兴看见你也能享受到这样的快乐。”
一只贪恋快乐不肯离开电极刺激区域半步的小鼠，最终会活活饿死在它的快乐中。但数字意识却不会死，他们几乎可以永生在这幸福的海洋中。
可这就是智慧生物所追求的吗？
只剩下重复的刺激脑部的动作。
估计大半个数字世界都沦陷在了无止尽的快感中，江枯还记得那些在医院谋杀事件中的画面，一阵一阵音浪为所有人带来的冲击。
两人互相怜悯。
少女安静的在等待，等待江枯意识被彻底转移进入数字世界。她很满意这个新成员，江淼会成为她们的一部分。
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前在一个幼童心中埋下的怀疑的种子，会在今天这样耀眼，他会是最好的素材。
江枯同样也在等待。
“你猜我在等什么？”江枯突兀开口。
少女不解。
*
蔺燕根据之前在江枯身上埋下的信号源，找到了城市地下水道。从来都是黑漆漆的通道，此刻被照亮如同白昼。
她姑且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
因为江枯出院之后，这个信号源就失灵过两次了。一次是乌良劫持那次，还有一次就是监狱失踪。她不断刷新信号源的位置，却没想到还真就被她碰到了。
符正在她身侧，面容上短短几天，已有了几分苍老之意。
地下水道四通八达，一一排查稍微花费了点时间。
不过……江枯一路前进并不曾隐瞒过自己的行踪，他走过的地方虽流水不歇，但到底是留下来了一点痕迹的。
于是，警方同样也发现了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岔路口。
蔺燕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她莫名有几分踌躇，就好像……她现在是在看书，即将翻到结局了，但这个结局未必是她能够接受的结局。蔺燕看向符正，最终还是发问：“当初送江淼进精神病院之前，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至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符正把江淼送进去的，还是江淼自愿进去的。
“他要向我证明一件事情。”
“什么？
“更高级的存在意识。很显然，就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他成功了，我们的确是虚假的。”
“那我们现在该进去吗？”蔺燕更加踌躇。
“你会有自己的决定的。”符正理所当然的把决策权交接到了年轻人手上，他面对这样的事情同样也只是一个没有勇气的普通人罢了。
*
然后整个世界都微微晃动起来。
始终没有改变过表情的少女，她面上的平静终于破碎。不过也没有显得多慌乱，因为很快瑟瑟发抖的人群中，撤出去了几个已经丝毫不见惊惶的人。
他们四散分开。
江枯目送。
虽江枯看不见，但少女短暂的呼吸混乱，他听得很清楚。这轻微的情绪变化又很快恢复成冷静自持的模样。
这些数字意识需要新的东西。
所以才会有那些活动在现行世界的“人”，把被选中的人充作实验对象，依次改变实验环境，最后把实验对象逼上绝路，找到那种能够打破自身束缚，做出在性格限定之下绝对不会做出的、意料之外的选择。
把实验成功的对象转移到数字世界，为求进化出更高级的不再是数字意识——而是真正的数字生命。
他们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性的。
江枯不是生而自由的，那座城市也同样没有人生而自由。
城市居民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算是自己的，它随时有可能被夺舍。
在后来江枯连续猎杀多个数字意识的时候，江枯不信数字世界没有人察觉到，他们只是饶有兴致的看他猎杀那些人，然后欣赏“我却不知我也是其中一员”的戏剧性。
少女不知道自己预定的新成员在想什么，走马灯里，青年装疯卖傻进了精神病院暂避锋芒，而后又出院仅仅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直接杀到了她们的面前。
她很欣赏江淼的挣扎，他躲进医院，是试图暂时从她们的视野中消失。却不知道医院的医生也可以是她们的人。
江淼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好素材，他在轮番药物引导和心理诱导下，居然还能保持基本的思维活动，少女有预感，如果得到了这个样本数据，时代会迎来革新。
她柔声地劝道：“做逆行者并不高尚，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真相的出现的。你只是带来了一场你以为会发生的‘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战争。”
“你以为这样就算是赢了吗？”
江枯的身体也在颤抖，并不是因为外部环境的地动山摇，也不是少女的断言，而是他自己正在克制从意识每一个角落传出来的空虚。
那股诡异的欢愉一消失，本该生机勃发的意识本体也迅速开始凋零萎靡，试图叫他去主动追寻那欢愉。
“不会那样的，你作为社会学研究人员，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三个词对人类的吸引力。这不会是一场战争。这只会是一场意识形态上的单方面屠杀。”
“同时，你还会被无数人唾弃。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众叛亲离，更有甚者会抹杀干净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阳光和煦的伊甸园里嘶嘶吐露的蛇信子，仿若恶魔的诱人低语。
两人谈话之间，坚不可摧的壁垒已经被打破。两个世界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纯白世界也不再拥有完美自净，平和被兵荒马乱所取代。
江枯有些困惑地歪头，朝少女发声的方向笑了笑，忽而狡黠道：“你猜。”
「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
下一个瞬间，一声闷响压过了这一方小天地力所有的声音。
少女及时侧身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但依然不可挡的被脑浆、骨屑盖了半身，白裙也是狼狈不堪的。她柔和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了怒色，但这怒意不是针对身上被弄脏了。
而是她没想到江淼会有这样的举动。
江枯的身体摇晃片刻，没有支撑地歪倒下去。
颈动脉处的闸门被彻底打开，泉眼一样流出汩汩温热的液体。
血泊扩大。
脑袋骨碌碌，脖颈咕噜噜。
*
少女抬手越过那具残身，掐住了电缆被炸掉的半截。传输没有完成，甚至因为意外中断，本来正在传输的数据也没有了。
这样好的意识体。
现在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一点破烂数据。
她终于动容，露出来恼怒的神色。
*
我想要什么？
自由？
我已经得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赢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