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94、圆满

　　门铃声来救命似的响起。
　　杨思珈连转身朝门飞奔而去。

　　＊

　　陈务身侧响起施屿一声平淡的咳嗽。

　　但他的后背却骤然紧绷起来，剪了好几次江穷辛手里的封条都没能剪断。

　　“陈多福，你怎么回事？那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江穷辛没好气地拿过剪刀，让陈务扯好封条，干净利落地一剪刀下去，“怎么，你是觉得这大太阳的烤得太冷，还是昨晚有酒局喝太多，风湿发作了？”

　　“也没抖那么厉害吧。”陈务挠了挠头，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某处，突然说：“听周琳说，他们要把邱杰的表弟介绍给你？”

　　“嗯。”江穷辛点点头，专心致志贴封条。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怎么啊。”江穷辛抽空抬头看了陈务一眼：“还不如你呢。”

　　“哦。”陈务说：“那你和我在一起呗。”

　　“和你在一起？”江穷辛漫不经心地说：“什么和你……”

　　说到这，江穷辛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

　　她张着嘴，睁大眼，抬头看了一圈。

　　她喜欢的已经插满一整个露台的绣球花，随处可见的她喜欢的蓝色，以及，站在露台入口处的，她的爸妈。

　　“江穷辛。”蹲在身侧的陈务接着道：“我喜欢你挺久的了。从进众合起，我就喜欢你了。到今天，满打满算是1430天。可你实在是太好，大家都很喜欢你，我的这份喜欢，有点排不上号。想着做朋友还能相处得更长久一点，就一直没敢表白。”

　　“但是今天杨思珈告诉我你要辞职了，我想都没想就决定表白了。”

　　“毕竟，要是今天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陈务笑了笑，接着抱着他的膝盖低声道：“我把想和你表白的事告诉了大家，大家很快就帮我出好了主意。”

　　“让邱杰的表弟帮忙串个场，把你的注意力引一点点到我身上。”

　　“壮着胆子，和你爸妈取得联系。请他们帮我，把我藏在杨思珈家门口的花拿进来。”

　　“我知道，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就想请他们做个见证，也想认真和你表个态。”

　　“江穷辛，我想和你从初恋到白头。”

　　“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没什么太大的本领，嘴也笨，对你以后的人生不会有太多助益。我的心意，确实是微不足道。”

　　“所以，就这样悄悄和你说。不让你为难。”

　　“你如果觉得可以和我谈了试试，那我们就一起去拿那束花，那上面的贺卡，是你爸爸妈妈祝福你脱单的贺词。如果不接受，他们会把花送给杨思珈，祝她新居落成。我们就接着布置露台，在一个装满你喜欢的东西的环境里，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继续做朋友。”

　　“我现在闭上眼……”

　　话还没说完，江穷辛就猛然起身，一把拉起陈务的手，快步朝露台入口走去。

　　四下在同一时间，爆发起绵延不绝的掌声和惊叫。

　　杨思珈尖叫着抱起周琳转了个圈：“纯爱万岁纯爱万岁纯爱万岁纯爱万岁！！！！”

　　“亲——抱一个！”一等杨思珈松开自己，周琳就连忙鼓掌打着节拍，凑上前去：“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其他人也跟着凑上前去，围成一个半圆，跟着周琳齐声道：“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一对新情侣便在激昂的欢呼中，顶着各自红透了的脸，将对方拥入怀中。

　　“哇哇哇！！脱单啦脱单啦！！”江母董贺天惊叫着冲上前来，将江穷辛和陈务抱进怀里，江晁紧跟而上，将三个人拥入怀里。

　　籽籽也激动地叫闹着，朝着周琳伸长手，不停喊道：“抱，抱，妈妈抱。”

　　周琳闻言，连忙朝籽籽招了招手，齐涵赶紧把籽籽送过去，然后笑着，将扑进他怀里的杨思珈紧紧拥入怀里。

　　很圆满。
　　都很圆满。

　　＊

　　短暂地庆祝完，众人继续投入紧张的备菜工作。

　　4点一到，一桌子菜已经备好，准时开餐——邱杰和施屿还得负责烧烤，就矮矮地坐在旁边。

　　董贺天一边倒她带来的红酒，一边看朝施屿：“小屿，你老婆呢？”

　　施屿笑笑：“她今天上班。”

　　“哦。”董贺天把酒杯递给他：“要带饭回去给她吗？”

　　“不用。”施屿摇摇头：“他们公司今晚聚餐。”

　　“那行。”董贺天点点头，迅速把酒分完落座。

　　“那咱们先走一个？”江穷辛举起酒杯。

　　“好。”众人附和着，齐齐端着酒杯起了身。

　　“咦——”坐在杨思珈身侧的江晁狐疑地看着她的酒杯道：“佳佳，怎么你这杯酒的颜色，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啊？”

　　“……”看着手里被齐涵用车厘子汁顶替的‘红酒’，杨思珈一时哑然。

　　齐涵从容地接上话题，“江叔叔，她昨天吃坏肚子了，上午还在吐，就先不喝酒了。”

　　“哦——这样啊。”江晁的‘哦’拖得很长。

　　“哦——吃坏肚子吐的啊～”江穷辛紧跟其后。

　　“江穷辛。”杨思珈咬着牙发出警告。

　　江晁哈哈大笑着和杨思珈碰了个杯：“抱歉抱歉，是我没眼力见了。可别往心里去啊佳佳。”

　　江穷辛紧跟着夹声夹气道：“别往心里去哟。”

　　“……”杨思珈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抻长手催促：“快喝快喝。都快饿死了。”

　　众人闻言，连忙碰杯，齐声道，“万事顺意！”

　　在临州的时候，一帮人经常去江穷辛家蹭吃蹭喝，早就和江晁和董贺天打成一片。

　　所以即便有两个长辈在，即便是散伙饭，这顿饭该怎么吃照样怎么吃。

　　到六点十分，离周琳家要离开的最后通牒还剩20分钟的时候，邱杰拿起碗筷，招呼众人收拾。

　　然后又像之前每一次散场的时候一样，收碗的收碗，擦桌子的擦桌子，扫地的扫地，迅速把战场打扫干净。

　　只剩漂碗和拖地的步骤的时候，聚会的组织者，就会招呼众人各自回家，剩下的留给他自己收拾。

　　众人也不推脱，拿上各自的东西和这次聚会造的垃圾，分了杨思珈准备的礼盒，不停挥手道别，朝门外走去。

　　从前都是送到门口，关上门就好。

　　但杨思珈今天把一帮人送下了楼，看着所有人都上了车，才回了家。

　　齐涵没跟着下楼送行，而是留在厨房洗碗。

　　“齐涵？”杨思珈关上门，喊了他一声。

　　没人应，但厨房里有拖地机的声音。

　　杨思珈快步走过去，穿过餐厅，站在厨房门口，又喊了他一声。

　　“齐涵。”

　　他听到了。
　　但动作只是一顿，就接着专心拖地。

　　那些呼之欲出的话，又被拖地机的声音堵在嗓子眼，杨思珈的笑意也慢慢僵在脸上。

　　直到把厨房拖完，把拖地机拎回储物间清洗干净，齐涵才用纸擦着手上的水，隔着一堆置物架，看向站在门口等他的杨思珈。

　　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清澈透亮，像一盏将灭的灯发出的光。

　　“杨思珈。”齐涵说：“碗洗好了，地也拖干净了。”

　　杨思珈点头：“好。”

　　“我们分手吧。”

　　杨思珈点头：“好。”

　　齐涵嗤笑了一声，面色平静地快步走出来，穿过置物架，经过她，然后像是被什么猛兽追击似的，逃命一般狂奔到门口，连鞋都来不及穿，只拎在手里，就夺门而去。

　　关门声一响起，杨思珈才扶着门框坐到地上。

　　是他提的分手。

　　杨思珈说过了，只要他提分手，她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

　　即便她在送走朋友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来见他，想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怀里，闻他身上和她一样的味道说好想他，问他凌晨的事情可不可以翻篇，我们先好好谈恋爱，等过了冲动期，再好好考虑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不然他要是又用那样深恶痛绝的语气说‘你不是明明都说过，等到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就告诉你，你一定毫不犹豫地答应，和我分手吗？怎么？你又失信了？也是，你本来就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该怎么办。

　　这段关系的主动权从来不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