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95、别去

　　齐涵坐在杨思珈家楼下的花坛边缓了很久，才穿好鞋，打了个电话。

　　“分了。”
　　“也好。都缓缓。”

　　“来接我，不想回家。我今晚去你家住。”

　　“已经等好一阵了。猫都帮你抓来了。”话语一落，不远处的一个停车位上，一辆黑色幻影加长版发了车，朝齐涵缓缓驶来。

　　在齐涵跟前停下后，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孟序回从车上下来，扶了扶他的半框眼镜，替齐涵打开后车门，“请。”

　　齐涵叫骂着跳起来，“你们俩就好好坐在车里吹着空调，看着老子在这儿伤心是吧？！”

　　司机——彭书渔降下副驾驶室的车窗，朝齐涵耸肩：“我老公说需要让你自己先冷静一下，免得拿我们撒气。”

　　“撒气是吧？”齐涵冷哧着连连点头，抬脚就往孟序回身上踹，被孟序回轻松一个转身躲过，再一把把齐涵推进车里，按上车门。

　　“为了来接你，晚饭都还没吃呢。还恩将仇报。”系上安全带，孟序回回头看了看已经打开旁边座位上的猫包，把猫抱进怀里，一手捏着一颗猫头的齐涵，“感觉如何？想哭吗？想哭的话自己把隔断升起来哭会儿。”

　　“哭个**。”

　　“欸！这种带器官的污言秽语怎么能出现在我们这种高层次人才家庭呢！”彭书渔朝齐涵抻了抻手，“罚钱！1万。赶紧转我微信。”

　　“真是服了。”齐涵蹬着脚掏出手机给彭书渔转账：“结婚才几年，就被感染成什么样了！女版孟序回，一点也不好玩！”

　　“我老公觉得我好玩就好了啊。”

　　“滚。”齐涵气愤地看向窗外，见车驶出小区，又急忙趴到前排椅背上，小声道：“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她身体还不太舒服，我这么撂下她不管，很不好。”

　　“情绪平复前，别去。”孟序回转回身，看着齐涵平静道：“你家5个小孩，只有你从小被带进经伦，言行举止被一堆人监督，核心决策重大会议从不避开你，就算小时候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到现在也该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了。你现在到了适婚年龄，和谁谈恋爱，身边有几个人，这些你家里都不会干涉，但绝不会放任你为了一段感情盲目至此，更何况已经影响到了身心健康。要是这次又处理不好，你家里一定会介入。这次，就不是像前两次那样只是让她转个学，或者关你几天禁闭那么温和了。而是赶尽杀绝。包括她。”

　　“先顾好你自己。”

　　＊

　　杨思珈小时候学过画画，但没坚持下来。

　　上大学后有了一些闲钱，每年会买上几本画集。

　　砸书砸到专门放画集的那一行的时候，杨思珈就停下来了。

　　里面不泛有好几本上千块钱的，是已经绝版，但是是杨思珈特别喜欢的插画师画的，就花高价买回来。很多都是硬壳书，每本杨思珈都用塑料包起来，等到哪天想看了，再把塑料拆开翻翻。

　　要是砸地上，肯定得坏了。

　　杨思珈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个不停的眼泪，快步走去餐厅，从冰箱顺手抄起一罐啤酒，打开就要仰头一口闷，但嘴皮刚碰到酒，淡淡的苦味丝丝缕缕地渗进唇齿，又被她猛然拿开，快步走进厨房，把酒通通倒掉。

　　酒精影响避孕作用，吃了药3天之内不能喝。

　　杨思珈倚着灶台，垂着头看着被齐涵脱拖干净蹭亮的地板，不自觉咬了半天手指，才被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吓得回过神来。

　　她的思绪随即停滞，只紧盯着那扇门，一动也不动。

　　隔了几秒，急促的敲门声又不停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杨思珈空洞的眼睛陡然变得炯炯有神，内里缓慢地燃烧起空前剧烈的欣喜。

　　弯起的眉眼和扬起的嘴角，在她的脸上构筑成一个极尽纯挚美好的笑，梨涡深陷，将刚刚的脆弱和悲戚尽数吸收殆尽。

　　她的鼻腔里随意哼出断断续续的悦耳曲调，快步奔向门口的步伐轻盈，携带起她凌乱的长发，在昏暗的屋子里划出起起伏伏的黑色海浪。

　　满地狼藉，都像是秋日落叶，成了散落在地上的优美风景。

　　“来了！”
　　“我来了！”

　　杨思珈的嗓音并不软糯，也不稚嫩，没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往往很冷淡。

　　但眼下，却也因为那一串串的敲门声而不自觉变得娇俏。

　　她猛然把门打开，便大喊着‘齐涵！’要扑进他怀里，却在即将碰到门外那人的瞬间，连忙扶着门，生生拽停脚步。

　　“施屿。”杨思珈的脸色在瞬间就降至冰点，连带着声音，也透着前所未有的寒凉。

　　“我知道，我叔的事，是你帮忙解围。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全都解决了，除了你二叔出面，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施屿扶着门，笑看着杨思珈，豆大的泪凭空从他里流出来，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佳佳。”

　　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着施屿哑然半晌，杨思珈才疲倦地叹了一口气：“施屿，你在说什么啊？”

　　“你和他分手了对不对？”施屿擦了眼泪沉着道：“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连对你都冷冷淡淡的，别人问什么，答得都很敷衍，连送行都不肯陪你一起。是因为知道了你和你爸的事，嫌棘手，和你提分手的吗？我看见他走了，一个女人来接的他。”

　　“哦。”杨思珈嗤笑了一声：“所以，你是猜到我们会分手，陪着大家演了一遍离别戏，还确保齐涵走了，你足够安全，才上来讲这些话的是吗？”

　　“我错了我错了，佳佳，我真的知道错了。”施屿一把抓住杨思珈的手腕，急忙道：“可在临州的时候，我帮你爸做了太多事，他手上抓着我太多把柄，回俞宁后，他又拿家里的事情逼我离开你，我没有办法……”

　　“放手。”杨思珈只冷冷看着施屿握在手腕上的手，“我只说一遍。”

　　施屿反而把杨思珈的手腕越攥越紧，死死盯着她的眼里，是愈演愈烈的沉迷：“佳佳，你忘了吗？我陪你装修这里的时候，不是都和你约好了吗？等你离开俞宁的那一天，我一定陪你走，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到了，我来赴约了，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以后的路我都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放心，我和柳灿宁只是办了婚宴，还没有领证，我可以很快就处理好和她的事情，然后去我们接下来要生活的城市把一切都安顿下来，等你一回到家，就能舒舒服服地开启新生活。我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做饭，一起去看世界，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岁岁年年，再也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