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舒缓 ...
-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就是打给你报个平安。没什么别的事了。”杨思珈又抬起她红彤彤的左手前后看了看,神色突然一滞,“对了,施屿他叔叔那事是怎么个情况啊?”
施屿?
齐涵又猛然扭回头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好和你们女孩子家讲这些。”杨思捷古怪地笑了一声:“怎么着,他都帮三叔监视你了,到头来还要帮他一把啊?”
都知道。
就她不知道。
杨思珈嗤笑了一声:“到底是因为我才招到的我爸那个神经病。要不是什么大事,就麻烦哥一回?这么一个人情,哥不至于不卖给我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杨思捷笑了几声:“难得我妹找我办事,我能推辞?”
“谢谢哥。”杨思珈的脸上荡漾起一个和她声音一样甜腻腻的笑,嘴角的梨涡久久不散。
“不客气!”杨思捷叹息着说:“不让那头知道?”
“嗯——行了,就讲这么多。挂了。砸了半天东西,手都砸疼了,我得回去上点药,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一早就去厦门了。”
“行行行,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杨思捷乐呵呵地说:“加油哦,预祝你换工作后的第一个项目能圆满成功,等你好消息。”
“好,你也早点休息。”挂上电话,把手机随手一扔,杨思珈系上安全带:“走吧,回去了。”
“嗯。”
“和他们有关的,我来处理。”杨思珈脱了鞋,盘起腿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你不要插手。”
“你放手做,我全力配合。”
“我和高总对接,不越级上报给你了。”
“行。”
*
一把门打开,齐涵就立马去储物间翻出碘伏和棉签给杨思珈清理伤口。
“好了。就这样吧。没两天就好了。”杨思珈朝齐涵笑笑,就起身朝餐厅走去。
她想喝酒。
得喝点才睡得着。
却刚起身,就被齐涵从后面拥入怀中。
“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别再每回遇到问题,就什么都不解决地绕过去了好不好?”齐涵的头抵在杨思珈的肩上,他哽咽的声音透过发丝,沉沉地渗入杨思珈的耳中。
“我知道,你回俞宁的目的达成了。”
“请江穷辛他们来家里吃饭,是为了道别对不对?”
“那我呢?你要怎么处置我?”
听着他的声音,杨思珈头一遭没力气再讲以往那些张口就来的谎话。
因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杨清逸猜中了。
从她听到杨清逸问出‘好玩吗’三个字起,杨思珈就决定和齐涵分手了。
杨思珈本就容易陷入阴执,情感对她来说,本来就是危险品,得敬而远之,真的不该再沉溺下去了。
再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保持理性早已成了刻入骨血的金玉良言。
眷恋情感,无异于自掘坟墓。
说爱,承认爱,都是可耻的,大错特错的。
她不接受自己犯错,更厌恶被情感干扰决断。
不走歪门邪道,她穷极一生能达到的高度,无非是到高含新那个层次——能够直接和他对接地给他打工。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能帮她在狗屎一样的人生里缓上一口气,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他没有义务消耗自己的钱自己的情感自己
的情绪自己的时间,去填补她,对她予取予求,允诺什么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她自始至终都只能独身一人。
这样才安全,这样才可控。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齐涵。
他们才在一起短短几个月而已,却仿佛经执手走了好久好久。时常在深夜短暂地从梦里醒来想到他,总是会出现只能再活一天就要死了的幻觉,他的声音,他的模样,他的小脾气,成了这最后一天里,绝无仅有的舒缓剂。
舒缓恐惧,舒缓伤痛,舒缓压力,舒缓遗憾,舒缓不甘,舒缓不忿,舒缓不舍。
那仅剩的这一天,为什么还还和他分开。
杨思珈抬手勾住齐涵的脖子,另一只手覆上他还有些红肿的脸颊,与他对视着,吻上他的唇。
杨思珈的裙摆一半在他们之间堆叠,一半扫在齐涵膝盖,随着他们往房间走,在颤动,摇曳。
梳妆镜上的灯被打开,在漆黑的空间内发出白冷的光。
看着镜子里被他的手勒出红色指痕的腰,杨思珈下意识地垂下头,抬手盖在镜子上,把她那张脸挡住。
而他浑然不觉,缱绻地解下她手腕上的皮筋,将她的头发一丝不落地全部扎起来。
他倾身下来,紧紧抱着她,把头支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的她,在她耳边低语:“看到自己的样子了吗?好美。乖乖。”
说着,挽着她腰的力度一松,杨思珈从悬空转而踩回地上。
齐涵的呢喃继续在耳边响起,“踮脚。乖乖。”
杨思珈就像是被下了咒,两手撑在桌面上,和镜子里的他对视着,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他轻轻笑起来,给予她盛大而猛烈的嘉奖。
*
天蒙蒙亮了,杨思珈才猛然惊醒。
在齐涵怀里静静等了几分钟,确保他没被她惊醒时小幅度的颤抖吵醒,杨思珈才轻手轻脚地拿开他虚虚搭在身上的手,缓慢地起了身,摸着黑出了房间,再慢慢把门关紧,打开储物间的房门,从放在门旁架子上的药箱里翻出紧急避孕药,扣下来一颗,又辗转到餐厅,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把药冲下肚。
果然,还是后悔。
但看着镜子里的他,看着他们都是那样的痴狂,沉沦,她开不了口。
坐在他怀里,就着微弱的光线,捧着他的脸,在恍惚和颠腾中,再次像在那间餐厅里和他重逢时,压着满心欢喜地端详着他的五官,抬手摩挲着他为她皱着的眉,为她涣散的眼,为她渗出细密汗珠的鼻尖,为她翕动的唇,为她滚动的喉结,更开不了口。
听着他说的那些黏腻情话,听着自己的吟哦,留在他身边的念头一点点堆积成厚实的高高的塔,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很踏实,很安心,却在每一次暂停时,被他紧紧束缚着,以求能达成那个目标而轰然倒塌,碎成触目皆是的一片狼藉。
无限的恐惧又开始滋生,在她周身汇聚成阴暗的牢笼,杨思珈发了疯般想要挣脱,想叫他滚。
药必须吃。
杨思珈不可能等它在肚子里扎根了再去解决,或者说生下来。
把一道从储物间里拿出来的暖宫贴贴好,杨思珈回房接着睡觉。
一转身,就正对上站在身后几步外,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她的人。
杨思珈顿感无力,整个胸腔开始接连不断地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尖锐剧烈的刺痛。
她长舒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我……还是不想要孩子。”
“嗯。”齐涵也扯起嘴角朝她笑笑,快步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会疼吗?”
“一点点。”熟悉的体温环顾周身,疲惫和痛楚顿时消弭。杨思珈把头埋进他怀里,长吸了一口气。
“好。回去睡觉吧。我给你揉肚子。”齐涵低声说,“还能再睡两个小时。”
“嗯。”杨思珈点点头。
又轻声喊他的名字。
“齐涵。”
“怎么。”
“你会不会恨我?”
“会。”
“正在恨你。”
“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