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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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珈奔跑的速度很快，都跑出来了残影，卷起了风。

　　她猛然把门砸上，靠着门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煎熬、费力却又这么短的路程。

　　她的心狂跳不止，连带着肾上腺素飙升，苍白的脸炸出痛苦的红色，要是不张大嘴，把尽可能多的空气吸进去，她可能随时都要窒息了。冷汗也大串大串地从她额间滑落，钻进她的眼睛，她的唇角，又从她的下颌滴落，散发出酸溜溜的咸臭味。

　　过了良久，她总算能够聚焦起来的目光，总算落到了几步之外，靠着墙，站得笔直僵硬的高大身影，木讷的脸又缓缓怔住。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一双眼亮晶晶的，缩手缩脚地凑上前来，拉着她起了身，笑着呈上他手里的东西。

　　“买了新手机。”他的牙齿小颗小颗的，很整齐，一笑起来，就会露出尖尖的虎牙。

　　他拉着杨思珈往电梯走：“回家了。”

　　＊

　　“我托你们小区门口那家手机店晚点关门，现在过去，顺道把手机卡给补办了。”齐涵按了下行键，又绕到杨思珈的左手边，握起她的左手，和她十指紧扣。

　　难得手很烫，而且有些粘稠。应该，是血。脸上也有一条细细的红痕，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

　　“没带身份证，明天再去补吧。”手机已经是开机状态，杨思珈连上她家的wifi，顺利登上ID，又登微信，“给我发个验证码，583277。”

　　没带身份证？

　　可他在小区门口看到她妈和她妹拎着行李箱打车走了。

　　看今天的架势，是要去温哥华了。

　　杨清逸没有找人去开她家的锁，拿她的证件吗？

　　是不带她走了吗？

　　靠刚刚那场剧烈的打斗换来的吗？

　　隔着一道门，时不时传来砸东西的呯呯嘭嘭的脆响，听得齐涵全身僵直，一动也动不了。

　　往年的血淋淋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重复，齐涵全身都在冒汗。

　　直到看到她冲出来，身后是杨清逸血淋淋的身影，被毛骨悚然般的恐惧扼住的喉咙才被松开，齐涵得以喘息。

　　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没事。
　　不会再出事。

　　“哦，好。”齐涵胡乱想着，连忙松开杨思珈的手，却又拉着挽到他的胳膊上，快速掏出手机，发了验证码到杨思珈的微信。

　　“手机借我。”

　　齐涵连忙递过去。

　　杨思珈点开电话，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

　　一打通，就直奔主题：“给我微信发个验证码，583277。”

　　“哟，你个守财奴总算舍得换手机了？”江穷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都掉湖里了能不换吗？”杨思珈语气不善地说。

　　电梯显示在21层，等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上。

　　“掉湖里？掉哪个湖里去了？”江穷辛咯咯咯笑个不停：“发过去了，你看看登上没有。”

　　然后后知后觉，“这不是你电话号码啊。”

　　“齐涵的——登上了。”

　　“齐涵的啊～”江穷辛娇滴滴地说，“那我可得存好，要是以后有的人又偷偷摸摸跑去吃香喝辣一声不吭，我就打电话骂他。”

　　杨思珈默了默，接着说，“你明天有没有空？”

　　“当然有啊。”江穷辛接着夹声夹气地说，“人家又没有男朋友带我出去玩，朋友也跟男朋友跑了不能陪我，那只能是回家躺尸喽。”

　　“那回俞宁，来我家吃饭。”电梯总算下来，杨思珈快步跟着齐涵上去，笑着和电梯里的中年女人打了个招呼，接着讲电话：“来我家吃搬家饭，我后天上午就要去厦门了，指不定哪天回来，趁着最后一天空闲解决了，免得成天到晚啰嗦。”

　　“佳佳，男朋友啊？”女人见缝插针地和杨思珈搭话。

　　杨思珈笑着抬头看了齐涵一眼，点了点头，“嗯。”

　　女人满脸热情又八卦地朝齐涵笑笑，紧接着惊呼了起来，“你脸怎么了？怎么这么长一条印子！”

　　“下午去山里玩摔了一跤，被树枝打到了。”

　　“哦，这样啊。”女人满脸忧虑地又细细看了看：“那得找点药膏擦擦，可别留疤了。”

　　“好。”

　　“是去齐涵家吧？”耐心听杨思珈寒暄完，江穷辛才桀桀狂笑，“不是吧杨思珈，你这次恋爱真的很危险喂！！！没记错的话，你跟商循谈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去过他家‘见家长’吧？你可别突然哪天就发条朋友圈公布婚讯——还又和前几天那条朋友圈一样，配些酸溜溜的文案吧？！”

　　“挂了。”
　　“别别别，讲件正事。”
　　“说。”

　　“杨寻！”江穷辛大声强调，“明天要走了！”

　　“这孙子，居然想偷偷跑。要不是施屿及时发现，等他回大连了我们都还不知道。”江穷辛轻轻叹了口气：“明天顺带给他践行吧。我明天天一亮就从临州回来。”

　　“哦，好。那我现在在群里说。”

　　“好。那你跟齐涵好好说一下，免得吃醋。”

　　“他敢！”

　　“哦哟哟，他敢～”

　　“江……”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江穷辛给挂了。

　　杨思珈朝着女人笑了一声，把手机还给齐涵，却一对上他笑盈盈的目光，就迅速错开。

　　＊

　　非节假日或者没有业主许可，小区不放车进去，齐涵的车停在小门口。

　　不是chiron，是平日里刘叔开着接送他的GLS——老路过了江到处是减速带，齐观习心疼车，让刘叔开了车去桥下的公园接应。

　　一上车，往椅背上一靠，杨思珈长长叹了一口气：“先缓缓。”

　　“好。”齐涵把拉到一半的安全带又放回去，又打开车门：“后备箱有医药箱，手上那些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吧。”

　　“没事。”杨思珈抬起两只手，手心手背翻转着看了看：“都是些小口子，回去再弄吧。”

　　“行。”齐涵又把门关上：“抽根烟？”

　　杨思珈忙点头：“抽。”

　　“抽你的抽我的？”
　　“我的。”

　　话语一落，齐涵递烟过来，杨思珈懒懒叼过，齐涵替她点燃。

　　火星刚刚在昏暗的车内出现，杨思珈就猛然降下车窗，把烟扔了出去。

　　一而再再而三。
　　都要结束了。
　　有什么好失控的。

　　“怎么了吗？”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我戒了。”

　　杨思珈笑着捏捏齐涵的脸，打开车门，下车把烟踩灭，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从兜里掏出一截纸裹起来，踹回裤兜里。

　　“给我开个热点。”关上车门，杨思珈又掏出手机。

　　“杨思珈齐涵334499。”

　　“什么？”杨思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热点名。”齐涵说：“密码也是这个。”

　　看着屏幕里一堆wifi里赫然位居榜首，信号满格的‘ysjqh334499’，杨思珈没由来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神色如常着连上热点，又点开微信界面。

　　“打个电话。”杨思珈关上车窗：“别出声。”

　　“哦。”齐涵默默把手机拨成静音。

　　“喂，哥。”

　　语音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温和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在静谧的车内，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佳佳，你没事吧？”

　　齐涵扭头看向窗外，眼里翻涌着层层叠叠的情绪。

　　他知道电话那头是谁——杨清达的独子，杨思捷。

　　“嗯，我打他他没还手。”杨思珈嗤笑了一声：“估计以为让我出了气，以前那些事就能翻篇吧。”

　　杨思捷‘啧’了一声，语气变得有些捉急，“怎么这么突然啊，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要走了？温哥华那边都安排好了吗？让三婶自己先带着果果过去能应付得过来吗？要不然我叫几个人去搭把手？”

　　“没事，我爸找了个人去帮她们，一个叫张领的。又是接机，又是帮忙采买物资的。”杨思珈笑着说：“估计和我爸挺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