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70、十全十美

　　微醺的状态下，一切都是缓慢的。
　　就连企及的退却，都是拖沓的。
　　他挤占着全部视线，注入接连不断的欢愉。

　　“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杨思珈抬手捧住他的脸，拇指反复抚过他红润的脸颊。

　　“问吧。”
　　“除了恋爱期间，真的没有过吗？”

　　齐涵轻笑了一声：“乖乖总算吃一回醋了？”

　　“你空窗期那么长。”杨思珈鼻头一酸，两行泪在她破碎的眼眸里涌出来，“我不信。”

　　齐涵愣了愣。
　　叹着气，把人横抱进怀里。

　　“真没有。”齐涵轻抚着她的背，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我以前还以为我性冷淡。”

　　怀里的人默了默。
　　开始哭个不停。

　　“我不信。”
　　“我才不信！”
　　“你就是在骗我。”
　　“骗我。”
　　“齐涵，骗我。”

　　眼泪越哭越多，人哭得直抽抽。

　　“哦，我的身体比较懂事，一空窗就*痿。”齐涵憋着笑说。

　　她果然条件反射地在他胸口狠狠拍下个巴掌印。

　　齐涵笑出声：“那我有手。”

　　“齐涵！”

　　“哦，那为什么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干嘛不一次性多谈几个清清库存？”齐涵捏起哭包的脸，把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扒到后面。

　　“这不一样！”
　　齐涵定定看着她：“哪儿不一样？”

　　杨思珈瞪着眼别过脸去，沉默着哗哗哗掉眼泪。

　　“就像你说的，选择而已嘛。”齐涵捧着她的脸，和她对视：“我是可以灯红酒绿左拥右抱，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换，甚至都不用确定恋爱关系，呼之即来。这对我而言，是没什么影响，就算有，花花钱也都能摆平。”

　　“道德感高的人认为这是剥削物化，低的认为无非消遣娱乐。”

　　“那既然是消遣，我打游戏不能消遣？旅游不能消遣？户外运动不能消遣？吃东西不能消遣？晒太阳不能消遣？捉弄朋友不能消遣？”

　　“既然可替代性这么高，我有什么非要选择这种消遣不可的理由？”

　　“那既不拿这个消遣，又不想谈恋爱，我空窗期能不久吗？”

　　“况且，我也不是没犯过浑啊。但你知道抽数字的时候，我觉得我像什么吗？”

　　杨思珈垂下眼，不应声。
　　他越是坦荡，她就越怯懦。
　　一进一退，步调相悖，总有隔阂。

　　“像牛贩子花高价租来的种公牛，要争分夺秒地配种，不回本誓不罢休。每次想起来那天晚上的事，我都巨恶心我自己。”

　　“从9岁到高中毕业，我寒暑假都泡在经伦，旁观我爸和楼里的人斗智斗勇，跟他去应酬各路妖魔鬼怪，跟他出差看项目，自己琢磨社会运转，被他坑了个遍。我照葫芦画瓢，把他对付我的那些招数拿去骗人，总算摸到点门路，稍不注意，学成牲口了。”

　　杨思珈瞥了他一眼。
　　轻轻哼了一声。
　　小表情那叫一个委屈。

　　齐涵沉沉笑着，拥她入怀：“我不想做牲口，我只想做人，我想做一个我爱的人永远爱我，永远陪在我身边，和我分享喜怒哀乐，和我打打闹闹的人。乖乖，你明不明白我？”

　　“可是。”到嘴边的话忍了又忍，杨思珈到底又哭着说了出来：“你喜欢我什么呢。我其实，一点都不好。我的原生家庭，还有我本身，一点都不好。”

　　“等你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喜欢我，对我好了。”

　　“你这话说得我好势利啊。”

　　齐涵捏着杨思珈的脸左看右看，突然在她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果然讨来打，他一边躲一边笑道，“你得十全十美，一丁点瑕疵都没有，我才能喜欢你是吗？”

　　杨思珈愣了愣，瞪着他收了手，发了半天呆才擦了眼泪，把下巴支在他肩上，闷闷地说：“那你夸夸我好不好？”

　　“好。”

　　“在面对魏学书企图用家暴控制林笑的时候、季萧亭用杨寻骗你去会所的时候、和Greer交手的时候、被我强拉着一起上下班的时候、和我爸打照面的时候，都能看出来，你是一个不怕事、不怯场、自信冷静、从容大方的人。”
　　“你送杨寻回家、帮蒋楠楠布置婚礼现场、带陈务学业务，说明你是一个对朋友热情真诚，懂得照顾他人情绪的人。”
　　“你每个月都会捐款3000块钱，说明你是一个善良有爱心的人。”

　　“你……”被杨思珈的吻堵住。

　　齐涵翻身抵到最深处，吻她满脸淫/靡：“那明天不上班了好不好？”

　　“不好！”
　　“小气鬼。”

　　＊

　　晨翁小区近来在翻修小区大门，每次路过的时候，电钻声总是滋滋滋响个不停，刺耳得很。

　　即便已经入夜，施工队还在加班赶进度。

　　杨思珈牵着杨清逸的手，平静地听着快父女二人一步的杨清遇急匆匆道：“下个月就上幼儿园了，还不会讲话，多麻烦啊。”

　　说着，杨清遇回过头，蹙着眉扫了杨思珈一眼：“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是。”
　　“那她为什么……”
　　“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

　　杨清遇被杨清逸冷冰冰的目光吓得慌忙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走了没几步，又瞥了杨思珈一眼，语调尖锐道：“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景和就是个劣根出生……”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清逸一把掐住后颈翻了个面，再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杨清逸，你干什么！”杨清遇难以置信地支起上身，厉声嘶吼道。

　　紧接着，鼻尖发出一点痒意，几滴血滴到地上。

　　杨清遇赶紧抬手摸了摸——被扇出鼻血了。

　　“爸全靠针水吊着一口气，就等着我们回来送最后一程，你居然在这种时候打我？！”杨清遇张牙舞爪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回击，又被杨清逸一脚踹倒在地上。

　　杨清遇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痛得眼泪直流，但杨清逸却没有要收手的意思，掐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往不远处的池塘拖。

　　没走几步，左腿就被杨思珈紧紧抱住。

　　杨清逸面上一喜，停下脚步，躬身看着她：“怎么了？宝宝。”

　　杨思珈急促地喘息着，连连摇头摆手。

　　“可她欺负妈妈。欺负妈妈的人，爸爸都不会放过。爸爸做错了吗？”

　　杨思珈急忙点头。

　　“错哪了？”杨清逸清俊的脸上绽放开一抹温润的笑：“宝宝得告诉爸爸，爸爸才能改正。不然，姑姑可要被淹死了哦。”

　　“杨清逸！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肚子上又挨了重重一拳。

　　杨清遇捂着肚子跪到地上，嘴角流出细细一条血水。

　　“别，别打了！”眼见着更加猛烈的拳脚要继续落到杨清遇身上，杨思珈连忙冲上前去，抱住杨清遇。

　　杨清逸这才甩了甩他有些吃痛的手，笑得满面春光地抱起杨思珈：“好，好，不打了。爸爸知道错了。宝宝再说一句话给爸爸听听，怎么样？”

　　“爷爷，见爷爷！”杨思珈急忙道。

　　“好好好，回家见爷爷。”杨清逸畅快地放声笑着，快步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身去，看着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强撑着要爬起身的杨清遇，嗤笑了一声：“谢了啊，姐。我和我老婆想尽办法，4年都没能让孩子开口讲话，你一出手，果然立马见效。不愧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就是厉害。你可别这么几拳都承受不住就死了啊。爸马上就走了，你要是也跟着下去尽孝道，让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呢？”

　　“你！”杨清遇周身猛然一震，晕了过去。

　　杨清逸从鼻腔发出轻蔑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姑姑！爸爸！姑姑晕倒了，我们快送她去医院！”杨思珈嚎啕大哭起来：“爸爸不可以杀人！”

　　“杀人？”杨清逸错愕了一瞬，紧接着哈哈大笑：“宝宝，爸爸知道，爸爸不可以杀人。宝宝忘了吗，爸爸可是医生，熟记人体每一处构造，下手知道轻重的，姑姑死不了，顶多再躺上半个小时就醒了。宝宝放心，很快就会有热心肠的人发现姑姑，送姑姑去医院的。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家见爷爷。爷爷要是知道宝宝会说话了，一定很开心的，那他就能少痛苦一些。”

　　“一会儿见到爷爷，宝宝顺便帮爸爸告诉爷爷一件事。”

　　“宝宝这么跟爷爷说。”杨清逸压低声音，附在杨思珈耳边道：“——我就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这些年，很好玩。”

　　杨思珈陡然惊醒。

　　身上还压着齐涵的手，她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他，一把推开，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撑着她还不停发抖的身子，出了房间。

　　拉开电视柜抽屉，拿上齐涵的烟盒和打火机，轻轻关上房门，杨思珈逃命似的狂奔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