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55、越界

　　杨清遇的办事效率很快，只花了十来天的时间磨完壳资源倒卖完，前脚钱到账，后脚就来找齐涵签了合同。

　　把人送走，齐涵又折回他这家小投资公司的办公室，翻杨清遇转给他的这堆项目。

　　“天河，凡瑞。”齐涵慢悠悠地把两家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翻出来，扔到桌上，惬意地抱起手，“先前防老子防得跟防贼似的，兜兜转转，还不是栽老子手里了。”

　　和杨清遇签了股权转让协议的这家小投资公司的法人，韩焕行云流水地把材料捡过去，温和地笑问道，“小齐总，还是老样子，循环质押吗？”

　　“当然。”齐涵笑笑，起身拍了拍韩焕的肩，快步离去，“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老韩。”

　　“您放心。”韩焕推了推眼镜，跟着齐涵起身朝外，送他出门，“一定保证它们尽快加入经伦，共同为经伦效力。”

　　＊

　　上了车，齐涵给杨思珈打电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上班时间的杨思珈一如既往地毫无耐心。

　　齐涵已经习以为常，“把你航班号发我。”

　　“不是都说好几遍了吗，今天晚上8点半到8点半8点半！！！”

　　“我给你升舱。”

　　“好的。请稍等。马上发您。”甜美可人地说完，声线又立马恢复正常，“所以是不来接机了呗。”

　　“……这两天忙，一不小心给忘了。现在补上也还来得及的嘛。”

　　“就你忙。”

　　“唉。”齐涵夸张且做作地长叹了一口气，“刚刚又搞掉了两家竞争对手，才醍醐灌顶地发觉我女朋友简直是我的福星，和她在一起之后，我的业务水平可谓突飞猛进一骑绝尘，于是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对她再好一点，于是开展了一系列深刻地自我反省，全方位地复盘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看看是否还存在什么漏洞需要弥补，就猛然发觉居然还没给她升舱，我简直是要被我的疏忽大意吓破胆了，连忙屁滚尿流地打电话给她，向她祈求她的航班号，希望能够得到她的原谅。”

　　“滚。”

　　杨思珈冷酷地结束了通话。

　　犯贱成功，齐涵心情大好，把手机随手一扔，抱着手往椅背上一靠，嘚瑟得直乐。

　　刘挺透过中央后视镜看了齐涵一眼，笑道，“涵涵打算什么时候带杨小姐回家吃饭呢？”

　　“啊？”齐涵不明所以，凑到驾驶座椅边上，迟疑道，“谈恋爱要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了吗？之前不是都不用吗？奶奶又在捣鼓新家规了？”

　　“……”刘挺看了一眼窗外，稍稍做了做心理建树，继续说：“您不是和杨小姐的姑姑说，在考虑和杨小姐结婚的事了吗？”

　　“……………………………………”齐涵眨了眨眼，“您是说……”

　　“是的。”刘挺平静地点了个头：“基本上参加那场晚宴的人都知道了。这几天也都传得差不多了。”

　　“但我这只是一种策略啊，只是为了让她姑姑以为我们感情很好，放松对我的警惕，好迅速引她入局。”齐涵越说声音越小：“您、您能理解吗？”

　　“老太太很高兴。”刘挺透过中央后视镜，从容地看着齐涵：“她希望能尽快见到杨小姐。”

　　＊

　　齐涵面无表情地环抱着手杵在接机口。

　　在人群里，格外扎眼。

　　每个从这个口出来的人，铁定第一眼先看到他。

　　但杨思珈没有。

　　她正用手挡着嘴巴，和陈务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

　　齐涵的眉头随即蹙起，没好气地喊她：“杨思珈。”

　　杨思珈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地朝他挥着手，加快步伐：“嗨嗨嗨。”

　　陈务也龇起大牙，乐呵呵地和齐涵挥手：“嗨嗨嗨。”

　　但刚嗨完，两人的身后紧接着传来江穷辛和‘恶魔的低语’没什么区别的一声呼唤。

　　“杨思珈！”

　　声音一出，原本欢欢喜喜的两个人同时僵住。

　　“妈蛋怕什么来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可没看到齐涵，刚刚和他打招呼的也只有你，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陈务贼眉鼠眼地不停回头看离两人越来越近的江穷辛，心急如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杨思珈你说句话啊！”

　　“还能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杨思珈拔腿就跑，却刚拔腿，就被齐涵扼住命运的后脖颈，箍进怀里。

　　陈务见状，连忙躲到齐涵身后。

　　“不来接机的男朋友身边，是要往哪里跑啊，女朋友。”齐涵冷笑着看了一眼一副老实巴交听凭处置的杨思珈，好整以暇地看向几步之外的江穷辛。

　　“我靠！”抬眼就看到像个呆瓜一样面带微笑着窝在齐涵怀里一动不动的杨思珈，江穷辛愣了愣，才快步走上前来，搓手顿脚地说：“没被其他人发现吧！”

　　齐涵：“……”
　　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江穷辛歇斯底里地质问杨思珈为什么要复合，齐涵就挺身而出把她护在身后，义正言辞地告知江穷辛他们就是很相爱，就是要和好希望你理解并祝福吗？！

　　“啧。”杨思珈一脸恶嫌地扒开齐涵紧紧扣在她肩上的手，一把挽住江穷辛的胳膊，把俩人的行李箱往齐涵跟前一推，示意他拉箱子跟上：“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我们辛辛都会支持我。”

　　“呵呵抽空再和你算账。”

　　杨思珈急忙找补：“是他来找的我，不是我去找的他。”

　　“呵呵有区别吗。”

　　“哼，我也是这么说的！”陈务找准风口加入话题。

　　“呵呵我就知道又有你一份包庇罪。”

　　“……家里有事先走一步。”陈务紧急撤离。

　　好说歹说，也没能让江穷辛有半分松口，还一出去，就拦了辆出租车和组员走了，不给杨思珈任何说送她回家的机会。

　　杨思珈和齐涵对视着耸了耸肩，“走吧。”

　　＊

　　齐涵也有些奇怪。

　　一改喋喋不休的话痨模式，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

　　杨思珈观察了他好几次，终归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明明早上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嗯？”当事人齐涵并没有发现自己反常的沉默，匆匆扭头看了杨思珈一眼，接着专心开车，“什么怎么了？”

　　“你在生闷气？”杨思珈试探着说，“因为我逃跑？还是因为江穷辛？”

　　齐涵愣了愣，但还是摇头，“没有。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好，行。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你。别影响到开车就行。”杨思珈掏出手机，慢悠悠地刷着群里40多条消息——来自除了施屿以外的其余几个人对她的轮番审判。

　　那天在餐馆一别之后施屿就没声儿了，估计是真对杨思珈大失所望，对她的事避之不及了。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杨思珈兔子想吃窝边草的耻辱史也能迅速揭过去。

　　直到把车停在杨思珈家楼下，齐涵才突然握住杨思珈解安全带的手，犹豫着说，“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虽然没搞懂讲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严肃，杨思珈也还是配合着往椅背上一靠，朝他昂昂头，“你说。”

　　“那你先把这两份文件签一下。”说着，齐涵打开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盒，从里边掏出来一沓纸，翻到签字页，把笔塞进杨思珈手里，“只用签名字，日期到时候再补上。”

　　“什么啊？”杨思珈迟疑着，要把手头的文件翻到首页看名字，又被齐涵按住。

　　“是提前还款申请表和提前还款协议合同。”齐涵说，“我本来是想等你收到分红了才告诉你的，但是中间出了点事，不讲清楚这件事，就不好讲那件事，索性就一次性说了。”

　　杨思珈的眉头和意料中的一样深深蹙起。
　　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反应。

　　“恒印给你爸妈的那套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杨叔叔拿去银行抵押，套了1500万出来，和一家药企口头协商用这笔钱入股，收取分红或者借款利息，去还这笔贷款的利息，既有了股权，又有了一笔现金流，还很难判定这种行为涉嫌收贿。这笔钱的1200万通过你姑父的那家投资公司，流进了你姑姑的一个子基金里。我想帮你把风险消除了，就让我二婶带我去了一个宴会见了你姑姑，用一个她一直想做的项目，把她手头的现金流全套进去了，锁定期1年。接下来我会让人对那家药企发起并购，逼杨叔叔把那1500万实缴进账。等把药企搞到手了，再资产重组一下，就没太大问题了。”

　　关于这段措辞，齐涵想了一整天。

　　直到见到杨思珈，才决定直接说。

　　反正，她家里的事，她应该都清楚。而且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反而容易节外生枝。

　　“哦，铺垫的事情说完了，那真正想说的事呢。”杨思珈笑着转过头来，直视齐涵。

　　又是这种笑。
　　每次一这么笑，准没好事。

　　齐涵心口猛地揪起，甚至可以说是在剧烈地心悸，他急忙解释，“你听我说……”

　　“用不着你说，不动脑子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杨思珈那双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齐涵，“能引杨清遇迅速上钩，无外乎你告诉她，你想和我结婚，但是听说杨清逸不喜欢你，想让她帮你从中调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猜到吗？因为我和商循分个手，扯皮扯了三个多月都分不掉，不就是她在中间捣乱嘛。”

　　杨思珈咯咯咯笑个不停，“因为施屿几句话，就觉得我爸对我不利，立马回来查，你行动力还挺强的。”

　　“投资公司子基金全都查到啦？那我在你面前，岂不是无异于裸/奔？”车外昏暗的路灯把杨思珈的一双漆黑的眼照得发出一点点光，宛若一个在缓缓旋转的要把所见一切全部吸进去，搅个粉碎的无底洞，“拥有充足知识和完美决策力的掌舵人，提供情报和庇佑，外观口碑双绝的防护盾，再搭配上两个机敏灵活勤劳肯干的水手，这艘载满金银的船是不是挺让人开眼的？”

　　“杨思珈，我没想过要用这些事威胁你！”齐涵急促地打断她，却只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拖拽着他往深渊里沉沦。

　　“没想拿来威胁我？那你想做什么？”

　　“哦——我知道了。”杨思珈笑得越发大声了，她的头高高的仰起，笑声越拖越长，越拖越凄厉，“你是想说，等帮我处理完这件破事，我们就分手？”

　　“我如果想和你分手，还会大费周章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潜藏在齐涵心底的那团熊熊烈火又被‘分手’两个字轰一下点燃，他把杨思珈拽过来，让她跨坐在他腿上，箍住她的手腕，捏着她的脸，强迫她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杨思珈，你到底有没有心？我花时间砸钱四处求人，我为的什么？我为的不就是帮你摆脱这些东西，活得安安心心自由快活吗？可你满脑子想的居然是自己被看透了，没有安全感了，恼羞成怒了？就要不管不顾糟践我的心意吗！我是活该被你这么折磨吗？”

　　“心意？折磨？”杨思珈冷笑着，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求你帮我了吗？”
　　“我有没有说过不止一次，让你少他妈管我？”
　　“你以为你是谁？”
　　“救世主吗？”
　　“把我从那个家里解救出来，无处可去了，就只能对着你摇尾乞怜了是吗？”
　　“你觉得我是什么蠢货，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
　　“你只是我的男朋友。”
　　“别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自我感动道德绑架我。”
　　“别再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