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23、大逃亡

　　说完就用被子蒙住头，没了声音。

　　床头换了一束新的白山茶，闻不到霉味。

　　还好，还好。
　　不是景和。
　　杨思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呼气。吸气。
　　呼气。吸气。
　　呼气。吸气。

　　过了好一会儿，身体不再颤抖，心跳不再剧烈，杨思珈才扶着门框，垂着头眨了眨眼，“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啊。”齐涵又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我问你密码的时候。”

　　杨思珈这才隐约想起——前天下午，她正和财务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齐涵打了电话进来，她忙着吵架，齐涵一问，她立马报了挂电话。

　　“你不睡自己家，跑来我家干嘛？”

　　“干嘛？”齐涵稍稍支起身，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站在门口的杨思珈一眼，又倒回床上：“过年了，来打扫卫生啊。那不是都说得在过年之前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不能把脏的旧的带到新年去吗？”

　　“反正你肯定不会来找我，那我就来找你喽。”

　　“你也知道要过年了啊。”杨思珈回身朝还杵在门口的杨寻招了招手，等他把行李箱拉过来了，就蹲在门口把箱子打开，把脏衣服拿出来扔去客卫洗衣机里，又回房间翻衣柜，“快回家过你的年去，我装两件衣服就走了。”

　　“我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回家过年了。”齐涵慢悠悠地坐起身，刚垂下头又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惊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杨寻：“杨，杨寻？！”

　　齐涵蹦下床，朝门口飞奔过来，气势汹汹地抱起手倚在门口，上下打量了杨寻一通：“你怎么在这？”

　　“没买到回家的票，杨思珈说她要自驾游去哈尔滨，让我坐她的车。”杨寻被齐涵挤得直往后退。

　　“你哪人？”
　　“大连。”

　　齐涵淡淡哦了一声。

　　对上他裹着几分怒气的目光，杨思珈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忘记和这货报备了：“一，一起吗？”

　　齐涵微笑：“你说呢？”

　　＊

　　齐涵在杨思珈的家里放了一堆他的东西。

　　衣服，鞋，洗漱用品，乃至套——齐涵认为已经好事将近了。

　　他拿来的这些东西，又有大半塞进了行李箱。

　　指挥着杨思珈吃了一碗海鲜粥，三个人才火急火燎地出门。

　　刚走没几步，杨思珈电话铃响了。

　　掏出来一看，景和打来的。

　　杨思珈直接挂断，继续往楼下狂奔，刚走到车边，远处就传来景和响彻整个小区的尖叫。

　　“杨思珈！”

　　景和的车还没熄火，就把大半身子探出车窗，怒吼道：“过年不回家要去哪？！”

　　原来是回不了家才搞什么自驾游。
　　估计都没想好去哪，听说同事没买到票，才随意定的路线。
　　亏他还推了一堆工作回来待命，要陪她串门聚会什么的。
　　居然完全没想过找他。
　　齐涵看了杨思珈一眼，冷哼一声。
　　没想到是个热心肠呢。
　　算她反应快。

　　“快走快走快走！”杨思珈可没功夫注意这些，飞速打开后车门，把齐涵往车里一推，就要去开车。

　　“我来开吧。”杨寻先杨思珈一步开了车门，麻利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

　　“好好好，快走快走。”杨思珈也赶忙坐进车里。

　　“杨思珈，你敢跑！”见车朝着反方向疾驰而去，景和大吼了一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追击而来。

　　“妈妈……”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杨思黎小心翼翼地说：“这样很危险。”

　　“别说话！”景和睖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出了小区，杨寻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后排俩人趴在椅背上，看着景和的车被越甩越远越甩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才转回身坐好。

　　杨思珈下意识地朝齐涵伸出手掌。

　　“YE！！”齐涵毫不犹豫地和她击了一下掌，再紧握住她的手，狠狠晃了晃，“大逃亡获胜！”

　　齐涵的手掌很大，一蜷紧，杨思珈的手就被全盘包住，没了影。

　　他的手很白，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因为赶时间，没带戒指手串，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头发也是，只是喷了点发胶随便抓了抓，一通折腾下来，有些乱了，散下来，遮在眼睛上。

　　杨思珈突然抬手，帮他把头发往两边扒了扒，“你头发该剪了。”

　　“等……”

　　“下一个服务区换齐涵开。”杨寻突然扬声打断，从中央后视镜冷冷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并且在到我家之前，请不要有任何亲密接触。牵手也不可以。过年，单身，大年30还在赶路，很烦躁，看不得这些，请谅解。”

　　杨寻想好了，既不能装作无所谓又不想憋着难受，那学江穷辛怼天怼地，应该是没错的。

　　一口气说完，也顺畅多了。

　　“……”杨思珈连忙点头，“好的。”

　　＊

　　到杨寻家的时候，接近1点。齐涵和杨寻换着开车，杨思珈缩在后排睡了一路。

　　副驾驶座车门一打开，杨寻妈就立马冲上前来，欣喜道，“佳佳佳佳，真是好久不见了，阿姨可想你了。”

　　“阿姨，你好。我是杨思珈的男朋友，我叫齐涵，我和杨思珈一样，也是俞宁人。”被杨寻妈不由分说抓住手的齐涵一脸正色地抽回手，挥手指向后车门，字正腔圆道：“杨思珈，还没醒。”

　　“……”杨寻妈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帅哥，哑然了半晌，才缓缓地‘哦’了一声。

　　“又有男朋友了啊。”杨寻妈看了一眼在后备箱拿行李的杨寻，小声嘀咕道。

　　齐涵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杨寻妈急忙摇头。

　　见杨寻扣上后备箱，齐涵才开了后车门，捏着杨思珈的脚踝晃了晃，“喂，杨思珈，快醒醒，到杨寻家了。打个招呼走了。”

　　“不急不急，还没吃饭的吧？先上楼吃个饭啊，而且都这么晚了，你们都折腾了一路，也累了，今晚就在我家住吧。”杨寻妈慷慨激昂地说完，却见杨寻就跟个竹竿似的杵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没好气地用手肘狠狠撞了撞他。

　　杨寻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胯骨，低声道，“他们有住处。”

　　“对，阿姨，我有几个朋友就是大连的，我们找他们住去。”车没熄火，齐涵降下车窗，一把拉起杨思珈，把她的头搭在车门上，凑在杨思珈耳边低声警告，“快点。”

　　杨思珈被突如其来的热气激得浑身一哆嗦，总算把眼睛睁开了大半。

　　富态喜庆一身红的杨寻妈，和精神抖擞的杨寻爸印入眼帘。

　　杨思珈总归反应过来眼下是什么个情况，连忙向二人招手惊呼，“哇，叔叔阿姨，好久不见！新年快乐呀！”

　　反应还真够快的。齐涵回头瞅了杨思珈一眼，快步走去驾驶座。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杨寻妈笑得直往后仰，“真是麻烦你了佳佳，还特意把杨寻送到家里。快下车，跟阿姨上楼吃年夜饭去。”

　　“不了阿姨。”杨思珈急忙摆手：“齐涵他朋友还在等我们，我们就先走了，没能在十二点之前把杨寻送到家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你们家团圆了，快回家休息吧。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下次有空再好好聚聚，拜拜拜拜！”

　　杨思珈都一口气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杨寻妈也不好再留，只能让两人注意安全。

　　“好，那我们先走了，叔叔阿姨拜拜！杨寻，新年快乐啊！”

　　杨寻沉默着，站在原处，没回应杨思珈的祝福，也没和杨思珈挥手道别。只紧紧攥着拉杆，沉默着看着她伸出车窗不停挥舞的双手，看着她凌乱的长发，看着她嘴角的梨涡，看着她眼下的泪痣。

　　直至车驶出地库，了无踪迹，杨寻才喃喃自语：“为什么你都看到施屿了，就是没看到我呢。”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人家上哪去看到你啊。”杨寻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杨寻的行李箱，朝电梯走去，“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

　　风猛然灌进车里，杨思珈连忙关上车窗。

　　雪悄然下着。

　　杨思珈抓了抓头发，勉强把头发从一团鸡窝理成往下垂的枯草堆，把两条有些发麻的腿伸长，搭在前排座椅靠背上回微信消息。

　　齐涵正要和杨思珈说话，一回头就撞上她的大棉袜。

　　“……”
　　“骚瑞，不是故意的。”杨思珈连忙收回脚，盘腿坐好。

　　“杨思珈。”
　　“有话就说。”
　　“杨寻是不是喜欢你？”

　　“啊？没有吧。”杨思珈打了个哈欠，“他虽然经常跟着我做项目，私下里也聚一块儿玩，但平时都不怎么和我说话的，怎么可能喜欢我。”

　　“那你们是进众合才认识的？”

　　“不是。”杨思珈点开一条语音，一面听一面说：“他好像是我同专业学弟，小我一级来着，后面他进众合工作了好久，我们在饭桌上讲起上大学时候的事，我才想起来当时新生报道，我还带他去找过宿舍，还加了微信。但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了。”

　　“……”大概率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岂不是暗恋了……七八年。

　　“……你是不是完全没有暗恋过别人？”才会对杨寻那么明显的情绪反应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