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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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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嘚瑟着,厨房门被推开,厨师大叔端着一大盘捞汁海鲜来了。
“哇。谢谢。”杨思珈接过厨师大叔递来的碗筷道了谢,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鲍鱼送下肚。
酸酸辣辣甜甜。鲜嫩多汁,味道超赞。杨思珈连忙把其他种类都尝了个遍。
“那我就先下楼了,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见杨思珈吃得够欢,厨师大叔笑逐颜开,解下围裙摘了帽子,就要离去,又被杨思珈叫住。
“叔叔稍等。”杨思珈叫忙放下碗筷指了指趴在旁边的齐涵,“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带他回去休息吧。”
厨师大叔垂眼看了看齐涵,意味不明地笑着点了点头,“好。那要麻烦杨小姐自己洗碗了。”
“没问题。”杨思珈乐呵呵地比了个OK,垂手就给了齐涵后脑勺一记暴栗。
“你干嘛?!”齐涵长长地嘶了一声,才捂着吃痛的后脑勺抬起头来,气呼呼地看着杨思珈,但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五分怒气只展示得出来两分了。
“回去了。”杨思珈强行把他从位置上拉起来,一个没注意,他脚被餐椅腿绊了一下,整个人就挂来了杨思珈身上,将她紧紧包裹。
他的下巴抵在杨思珈的脖子上,清甜酒味随着他呼出的热气,从后衣领一下又一下地侵入杨思珈的后背,很快激起全身酥麻。
他身上的木质香水味也渐渐漫入鼻腔,从一开始的淡淡的一点,在短短几秒内,汇聚成了一条浓郁的无形香雾,载着杨思珈朝着更深更浓郁处潺湲而去。
这两种味道仿佛在兵分两路,要将杨思珈里里外外地围困,占领,替齐涵打上他的专属烙印。
杨思珈的脸上浮起两圈小小的酡红,蜷缩在两人之间的手重重发力,要把齐涵推开。
纹丝不动。
反而叫齐涵抱得更紧了。
“我不回。”齐涵声音嗡哝着,用只有杨思珈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得留下来,陪你睡觉。”
“……”一小圈酡红在顷刻之间就炸成了爆红,杨思珈把牙帮子咬得咯咯作响,狠狠掐住齐涵硬邦邦的手臂,“你大爷的。醉了也离不开这点破事是吧?”
“什么破事?”齐涵不明所以,努力撑起他仿佛有千斤重的头,抬了半天的眉毛,也没能把那双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撑开分毫:“留下来陪你也是破事吗?你嘴上说不难过,但心里肯定不好过,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自消化呢?我留下来,陪你讲话,不行吗?”
“……”来个急刹变道玩纯情是吧。行。
“可是你连路都走不稳了哎。”杨思珈也学着他的语气,故作娇俏地说:“要是我没说几句,你就睡着了,那我是不是白说了?而且你要是吐了,我还得照顾你,那是不是给我添堵?”
齐涵仰着头想了想,点点头:“是哦。那怎么办?”
“要不然,下次?”杨思珈温和地笑道:“下次,你清醒的时……”
“好啊,下次。”却还没等杨思珈编完,齐涵就突然打断她,直起身,嘴角扬起,似笑非笑:“下次。我一定好好陪你‘睡觉’。”
眼神清澈,身体不再打晃,也没口齿不清。
杨思珈愣了愣,紧接着抄起拳头就挥向齐涵:“齐涵!!”
居然敢装醉!!!
齐涵哈哈大笑着,朝着门口狂奔而去,在杨思珈紧追而来的拳头落到身上之前,突然推开房门,从守在门外的司机手里,接过一大捧花,挡到身前。
是大一捧用黑色雾面纸包裹的,带着水珠的白山茶。
杨思珈紧急收手。
“我靠。”杨思珈小心翼翼地把花接过来,“好漂亮。”
“废话。薅了一整颗树,才凑出来这么几朵。”齐涵从鞋柜里掏出鞋换好,“喜欢吗?”
“嗯。”杨思珈直点头,“从你家院子里摘来的?”
“不是。从孟序回家后院偷的。”齐涵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笑容,“齐观习他们——就是你下车的时候偷拍你的那几个叼毛,下次再让他们好好向你道歉。
“他们当中有一个叫张遼的,快到十一点了才想起来今天是他女朋友生日——就是交手机给你删照片那位,叫尤京京。
“订花买礼物送上山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礼物在家里,托SA回店里找,然后拉着我们几个去孟序回家后院找花,就白山茶开得最好。
“我随便帮他剪了几朵,拍了他的行凶照,等他火急火燎地去送花了,就把那一颗树上剩下的除了花骨朵以外的都剪了下来,躲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一朵一朵好好挑了一遍,才去找包装纸包起来,洒上水保鲜,藏进车里,送来给你的。
“但那傻逼不知道,后院里就三颗山茶,全是孟序回费了老大劲天南海北弄回来的,他老婆特喜欢,不出三天肯定发现开最好的那颗被薅了,他死定了。”
齐涵的描述很有画面感。
光是听他这么说,杨思珈就能脑补出几个一身盛装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穿梭在灯光昏暗的后院里找花,压低声音交谈,相互取笑揶揄。
有的人把摘下来的花枝叶子拔了精光,有的人为了美观又留上几片,有的无感,剪下来就塞进那个叫张遼的人手里,问还不够吗。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在杨思珈以一个‘女朋友’的视角,聆听齐涵这个‘男朋友’分享自己生活趣事的过程中,充分地观察到,他的语气,表情,神态,眼神,和与一个普通朋友讲这件事没什么区别。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纯粹地为这件事而感到兴奋,不参杂任何爱意。
杨思珈总算窥探到了一点齐涵不肯分手的原因。
齐涵应该没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多想谈恋爱。
他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很富足,这使得他时时刻刻都在由内而外地开心,热情,神采奕奕。
他的生活完全由自己喜欢的事物构成,是满满当当的。爱情能为他带来的快乐里,人对性的本能需求占几乎全部的比例。
除此之外,都是损耗——损耗金钱,损耗时间,损耗精力,损耗情绪。
之所以会答应杨思珈这次离谱的恋爱要求,大概率,是她身上的某种特质,在他的所谓的‘理想型’范围内。
而他正好有钱有闲,乐意为此奉陪一回。
然后就是根据累积的经验,对周遭环境的耳濡目染,谈好一段恋爱。
钱,礼物,惊喜,耐心,体贴,关心,陪伴,逗趣,投其所好。
甚至此时此刻的,恰到好处地为对方腾出个人空间。
“既然没醉,要不然和我吃点再走?”杨思珈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么大一盘,我自己肯定吃不完。”
齐涵的目光一滞。
他确定杨思珈是在真笑。
不参杂任何虚假成分。
但笑意不达眼底,还泛着淡淡一层冷意,像是在应付一个不喜欢的亲戚,匆匆走着客套的过场,即将到达忍耐的极限。
明明在展露出这个笑之前,一切情绪都是直观可见的,为什么突然像是生出了什么心事,还只对他隐瞒。
“我……”齐涵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慌乱,“我主要是想确保你没事。既然你没事了,那我想我也该走了。而且看你家里的装修,基本全都是一人份的,我想,你应该并不是很想让别人来你家里的。不过说起来,我也有点饿了,那要不然……”
“齐涵,你还懂心理学啊。”
又笑了。
笑得很假。
“不是,我……”齐涵也不知道他要说点什么来解决这突如其来的隔阂,哑然着和她那双渐渐冷淡下去的眼睛对视良久,才憋出来几句话:“那明天采买生活用品,衣服鞋子这些,要我陪你吗?”
“不用。”
“那我转……”
“不要。”杨思珈把脸埋进花里,深深吸了一口,才笑看着齐涵:“已经很晚了,你又喝了那么多酒,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好。”齐涵下意识地答应,又连忙摇头:“不是,我……”
“拜拜。”
向他挥手。
赶他走。
“好。”齐涵终于识相了,便也笑着和杨思珈挥挥手,然后转身就快步朝楼下跑去。
落荒而逃。
就连齐涵自己都没明白他在害怕什么。
直至楼下车声响起,再浸微浸消,杨思珈才缓缓把门关上。
从杂物间里翻出来还装在快递盒里的玻璃瓶,把白茶花拆了包插好,摆在床头,又返回餐厅吃捞汁海鲜。
其实就这么谈着,也没什么不好。
他显然不是杨思珈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判定的‘情场浪子’,相反,可能在恋爱过程中,还挑不出什么错。
她也还能靠着谈个恋爱,转移对失败暗恋的注意力,缓解年审季能把人逼疯的工作压力。
反正她不结婚不生小孩,谈不下去了立马就撒手,犯不着哭着喊着要他负责。
但这么想的人,往往都会先陷进去。
下次见面,一定要成功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