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行》moomsipoint

12、第 12 章

　　陆临意象征地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
　　她依靠着门，把脑袋磕在门板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声音。
　　她困意漫漫，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睡着。
　　里面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把她吓跳得清明了不少。
　　她站直，又敲了敲门。
　　吴悠山在门里问：“谁？”
　　陆临意皱着眉：“陆临意。方便开门吗？”
　　吴悠山迟迟没回话。
　　陆临意：“我在门外等你。现在已经三点了。”
　　吴悠山藏在门后，把门打开。
　　只能露出一双眼睛的开口，一双混混沌沌的眼睛透过门缝看着陆临意。
　　“有什么事吗？”吴悠山问她。
　　陆临意扫过她眼下的乌青和额头上的红印。
　　面无表情地说：“我好不容易睡着，做噩梦醒了，现在失眠了。”
　　吴悠山没动。
　　“我明天预约了患者。我怕明天精神状态不好想找人陪着，这样说不定能睡着。但是我朋友没一个接电话的，吴悠山，你能陪我一会吗？”
　　吴悠山：“……”
　　陆临意这次直接堵在了门边，一只手抵着门板，另一只手撑着门框。
　　“别让我站在走廊上，我害怕。”
　　她盯着吴悠山的眼睛，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一点波澜。
　　唬人唬得十分随便。
　　吴悠山松开手，让她进了房间，身后的门被关上。
　　面前的地上一片狼藉，她原先送来的水果掉了一地。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盘子已经被捡起来了，上面放着刚刚吴悠山匆匆捡起来的几个水果。
　　吴悠山上前一步挡住她，有些心虚：“刚刚我不小心把碟子碰翻了，对不起。”
　　陆临意低下头看着她：“嗯，是我刚刚敲门吓到了你吗？”
　　吴悠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陆临意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绕过她蹲下来捡起地上水果。
　　吴悠山离她远远的，蹲在另一边捡。
　　收拾完满地的狼藉，陆临意看向重新放上水果的餐盘。
　　盘子里的水果数量比最初送来时，少了不少。
　　她拿起盘子放在更高一些的架子上，确保两人都很难再碰到。
　　“你生气了吗？”吴悠山问她。
　　陆临意：“没有。”
　　吴悠山：“可是你脸色好难看。”
　　陆临意叹了口气，她这是蹲得久了脑子发昏。
　　陆临意：“因为我做噩梦了。”
　　卧室的面积的不小，但在室内吴悠山就算有意要站远，两人的距离也是近的。
　　捡水果的时候，吴悠山一直不出声也不敢看她，方便了陆临意观察她。
　　吴悠山捡东西的手有些轻微的发抖，手里不拿东西不明显，但只要一拿东西就变得十分显眼。
　　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吴悠山因为打翻了陆临意给她送的水果心里有些内疚，陆临意即便说自己害怕的表情再怎么冷淡，她都不好说什么。
　　陆临意看着她：“刚刚是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吴悠山：“我其实……”
　　陆临意：“我又没怪你紧张什么，我是想问你怎么不去床上睡，这水果是你在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
　　吴悠山：“嗯。”
　　吴悠山想了想问：“这水果是你切的吗？”
　　陆临意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叫店里员工切的。”
　　吴悠山又问她：“那你自己找个地方坐。我去写作业。”
　　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能坐的地方只有床。
　　陆临意走到书桌旁，桌子上摆着一张数学卷子，上面压着几张已经有些面目全非的草稿纸。
　　上面的函数轴和图形画了好几个。
　　“你明天不是放假？一定要今天写完？”
　　吴悠山：“作业有些多，而且我就剩两题没写了，所以打算把这两题写完。是老师的原创题目，网上找不到类似的参考。”
　　陆临意：“我能看一眼吗？”
　　吴悠山点头。
　　吴悠山的课程进度应该是刚好复习到函数。
　　卷子上所有大题都是函数，题目短，但数量多，答题区域不够，吴悠山全部写在了便利贴上。
　　密密麻麻的一片。陆临意找了一会才找到吴悠山没做出来的那两题。
　　得亏是数学，换做是别的学科陆临意还真是一点都帮不上忙。
　　她看了眼吴悠山其他题的公式和解题的大体思路，捋出了头绪。
　　吴悠山这一题起了个头，答到后续卡住了，始终找不到解题的点。
　　陆临意给她大致讲了讲，吴悠山瞬间就明白了。
　　题目有些绕，如果想通了剩下的步骤不用陆临意说吴悠山自己就能写出来。
　　两个题目的题目有些相似，吴悠山把第一题做出来后就尝试自己去解第二题。
　　陆临意站在旁边，看着她书桌面前的那面墙。
　　那面墙上贴了便利贴，一些写着数学公式，一些抄了题目和古诗里的错字。
　　乍一看有点像大型的自我批斗会。
　　碎碎念念的。
　　[再考高一点]
　　[这种题都能错]
　　[清醒一点]
　　[没人会等你的]
　　……
　　陆临意在书桌上发现了便利贴，自己撕了几张，拿了一旁的秀丽笔，抵着墙写了四个字，一张一个。
　　她的字本身就有些飘逸，在墙上写，更加龙飞凤舞，单看还真看不出是什么字。
　　吴悠山把作业写完，合上笔盖。
　　想起来陆临意还在她房间，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还怕吗？”
　　陆临意都快忘了自己刚刚骗小孩的话了：“还行。”
　　她定睛看了吴悠山许久，转过头看着那面墙认真地说道：“看在我教你做题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吴悠山：“什么事？”
　　“我刚刚写了几张便利贴，能贴这吗 ？”
　　陆临意指了指墙面。
　　今天陆临意不仅教了她数学题，还让她搭了顺风车，请她吃了水果。
　　吴悠山不好拒绝。
　　陆临意见吴悠山同意了就自己拿着那一本便利贴，找了个正中间的位置，把四个大字贴了一排。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墙上自己的作品，似笑非笑地威胁吴悠山：“没挂满一个月不许摘。”
　　“我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那四张便利贴十分嚣张地挡在别的便利贴的前面，因为用的是墨黑色的秀丽笔，字体很大，在一众便利贴中非常显眼。
　　上面的字与其他便利贴上规规矩矩的方正字体不同，写得像是在跳舞，要活过来一样。
　　吴悠山闭了闭眼又睁开。
　　墙面上那十分醒目的字再次出现：
　　【小】【兔】【崽】【子】

　　……
　　吴悠山并不是一出生就住在归杳县。
　　她五岁那年被吴博峰带到这，那个时间她的母亲刚自杀没多久。
　　小吴悠山还没有理解亲人离世的概念就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吴博峰不管这个年纪的人离开父母和陌生人生活是否会对小孩的成长有影响，省事地给她找了个保姆自己离开了归杳县。
　　这个地方是吴博峰的家乡，吴家祖宅在归杳县。
　　祖宅很大，老旧的木头颜色暗沉，看起来阴森森的。
　　正堂里供着黑色排位让小吴悠山觉得害怕。
　　每间屋子的门槛都很高，每个要到她的膝盖，她想跑出去，被绊倒在地上。
　　吴悠山哭闹着不愿意住，闹得还年轻的丽姨没有办法只好给吴博峰打电话。
　　吴悠山不知道两个大人在电话里聊了什么，自顾自地哭着。
　　丽姨安慰她只要坚持住一个星期就可以搬走了。
　　吴悠山以为是要搬回原来的家，那她说不定有机会见到妈妈。
　　停止了哭泣，乖乖地在祖宅住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她和丽姨搬到傍山傍田的一栋小别墅。
　　并不是回原先那个家，吴悠山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
　　吴悠山不认识丽姨，她怕自己哭闹丽姨也要走了。走近那栋别墅很听话地没哭没闹。
　　她和吴博峰一年之中能见面的日子是在清明节和春节
　　吴博峰回家祭祖，想起自己在这还有个女儿，会去看看。
　　没想起来，吴悠山也就见不到自己爸爸。
　　春节丽姨会带她去市里吴博峰住的地方过年，一个清冷又热闹的年。
　　偌大的房子挤得都是人，很少有人和她打招呼。
　　她和小孩们在一桌吃年夜饭，旁边有保姆在看着，因为不想说话她就认真吃饭提防别人会注意到自己。
　　吴博峰喝得醉醺醺过来给她包一个很厚的红包。
　　她被安置在自己以前住的小房间里睡觉。
　　第一年来这，吴悠山四处找妈妈。
　　被吴博峰打了一巴掌也不找了。
　　丽姨安慰她，吴博峰并不是真的想打她。
　　只是大过年提妈妈，有些不吉利。吴博峰还是很爱吴悠山的，不然怎么会给包那么大的红包。
　　吴悠山被打得有些发懵的脑袋，终于意识到，就算自己回到这，也找不到妈妈了。
　　吴悠山第二天拉着丽姨的手说自己想回那栋能看到牛的房子里。
　　她不愿意去吴博峰那里过年了
　　起初她年纪小，吴博峰要丽姨带着吴悠山，丽姨不敢不听。
　　等她稍微大一些丽姨也带不动了。
　　丽姨是居家保姆，是个很尽职尽责的人。
　　房子她会打扫得很干净，吃食也顿顿不差。
　　吴悠山很感激她。
　　丽姨脾气很好，吴悠山从没见她发过脾气。
　　但吴悠山见过丽姨骂自己的小孩，挺凶的。
　　时间像是藏在切开的苹果上方的画家，就算你注意着，也需要反应一会才知道那片苹果已经被染成褐色了。
　　吴悠山有尝试和吴博峰联系，吴博峰的电话不是每一通都能打通的。
　　就算是通上话了，吴博峰的态度也常常不耐烦。
　　吴悠山就也不再期盼了。
　　她现在的生活说不定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因为吴博峰钱倒是会按时打过来。
　　她有花不完的钱，有一个人住的别墅，有人给自己做饭打扫卫生，有一大群对自己很好的朋友和肯为自己花心思的老师。
　　她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往前走就是了。
　　在她爸爸像随意地赶走她那样把这一切东西都收回去之前，往前走。
　　出乎意料的是，这栋关着她的房子，来了一位吴博峰找的新老婆。
　　见到陆临意那一天，她还以为她这个被圈养的废物又要被赶走换地方住了。
　　这次可能丽姨不会跟着自己，因为要照顾那位新主人。
　　她其实很想住在学校宿舍，又担心吴博峰会不会书都不让自己读了。
　　两个月时间，她等着吴博峰的通知，只希望时间再快一点。
　　高考，毕业，离开这里。去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用再担惊受怕。
　　没想到，自己没有被赶走，还多了一个会骂她小兔崽子的后妈。
　　依旧过着别人羡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