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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之前在普宁寺恢复记忆之时,她对于自己被飞舞封印一事有怨有恨。如今静下来回想,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没能回忆起来的那一天,自己真的做过什么错事,惹得飞舞不能不封印她?都说妖性难除妖性难除,或许那一天真的是她妖性大发控制不了自己而大开杀戒了呢?

      如果真是这样,也怪不得飞舞啊。

      也罢,反正飞舞早已身入黄泉,这人世间全是阴谋诡计,欺骗伤害之事,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听闻她还是石头时被莫问天从昆冥山带出来,昆冥山是妖鬼聚居之地。她既是妖,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人世。她也是时候,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了。

      从此后,这人间热闹繁华的花花世界再也与她无关了。

      不过这时,一张温润俊雅的脸忽然间冒上心头,心口处微微刺痛。

      她要是去了昆冥山,此生此世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他在奉诏行军前,曾经对她表白。然而她是妖异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了,他现在对她必是避之不及吧,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这时一辆四马马车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中一阵烦燥。难道又来了一个想要诛杀她的道人吗?这些人本事不大,净会给她找麻烦。

      这时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马车帘子,露出一张俊雅的脸。

      原来是刚刚在心里念想过的男子——沈遇。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想像沈寔还有那些道人一样,欲置我于死地吗?”刚刚还对他心有所念,这会儿面色倒显得有些冷淡了。

      沈遇施施然下了马车,眼波温柔地走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司月下巴点了点他手中捧着的雕刻精美的木盒。

      沈遇柔声道:“月儿打开看看?”

      司月冷着脸一动不动。

      沈遇叹了叹气,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掀开木盖子。原来里头是些蜜饯干果及点心。

      他柔声道:“月儿肚子饿了吧,这些小吃食可以将就着裹腹。”

      他不提这茬司月还不觉得,一提顿觉腹中饥饿。她就要去往昆冥山了,听说那里常年被雪覆盖,妖鬼横行,无人居住,也必再也不能吃到人间这些美味的食物了。念头一想,觉得怪遗憾的。

      她伸手要去抓些点心来吃,却被沈遇牵住她,拉到他的马车里,取出锦帕温柔地将她的双手擦拭干净。

      他还真是一点没变啊,永远这么讲究。

      司月捡了块栗子糕放进嘴里:“你莫想在吃食中下毒害我,你应该知道人间的毒物对我们妖是没有效用的吧?”

      沈遇听闻,眼帘微微一垂:“我对月儿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你是我心仪之人,我又怎会下毒害你?”

      他带来的这些吃食都是司月平时爱吃的,司月本来吃得好好的,听到他这么一说,便有些食不下咽起来。

      “沈遇,你到底是装糊涂还是你真的不明白?我是妖怪司流光啊!人妖殊途,你贵为皇子,怎么能喜欢一只妖呢?”

      他的目光中有着她看不懂的哀痛,但她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道:“你是人,我是妖,我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你和我这只妖混迹在一处,说不定他们连你也一起恨上。你走吧,我们以后也莫要再见面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沈遇的面色也开始阴冷下来:“或许这对你来说是好处多多,可于我而言却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司月心里越加烦燥:“那你敢让世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沈遇,做不到的事就别勉强。”

      然而沈遇却很是肯定地回答她:“你怎知我不敢?我这次来找你,便是要将你带回京城。”

      “你真是疯了!”司月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样,等稍稍平和下来,“你如此这般,不会是为了将我诱骗回京城,联合他人使些阴谋诡计害我,好成就你辰王的威名吧?”

      她言语如此夹枪带棒,沈遇越听越是紧蹙眉心:“我知道你经历了一些事,对谁都不敢再相信。但我还是要让你知道,这世上我会伤害任何人,都不会伤害你。”

      司月扯了扯嘴角:“辰王殿下,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怀疑我是司流光,对我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现在我已经明明确确地告诉你,我就是那个臭名昭彰的司流光了,你却说你还是喜欢我,不会伤害我?你前后的言行如此矛盾,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沈遇解释:“那个时候我对司流光并不了解,只能选择相信传闻。可是如今,我知道月儿你并无伤人害人之心,所以观念也跟着改变,我相信月儿并不像传闻那般滥杀无辜。”

      司月心口处忽然间像被针刺了一下:“万一我真的杀人了呢?你没听说吗?两百多年前,我在这个地方接连诛杀了玄门七十一名道人。妖性难移,我也不是例外啊。”

      沈遇看她说着说着,眼神都不对劲了,立刻将她抱到怀里安抚:“不是的,不是的,你并未杀死他们。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我带你去个地方,等你睡醒了,便一切都明白了。”

      司月却急于推开他:“我不会跟你再去任何的地方了。我要回昆冥山了,那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沈遇收紧揽抱在她后背的双手:“是天容观观主要见你。你不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封印的吗?”

      司月挣扎的身躯安静下来,任由他滚烫的唇贴在她额角上,“她……她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然知道。”安静的农家院里,孟观主如是说道,“这是天容观隐瞒下来的秘密,由历代观主口口相传,是以并无文字记录。”

      司月小心翼翼地问:“那天……我真的杀人了吗?”

      孟观主叹了叹气:“司姑娘,你忘了吗?那天叶师祖让她手下的弟子黄兰英将你引到季马川客栈,而她自己则独身一人去了真正的季马川。”

      石破天惊般,有无数画面在司月脑海中闪过。

      两百多年前的季马川客栈。

      司月和黄兰英一进入客栈,便被掌柜的亲自过来迎接,亲自送她们到客栈中最好的雅座上。

      “两位仙姑,小的这就叫人备上上好的铁观音。”

      也难怪掌柜的会如此盛情。当时玄门的地位超然,但很多道观包括最有名的四大观皆贪得无厌,向其所护佑地界中的老百姓广收进供。老百姓除了缴纳朝庭的税收,还需要额外备一份银子进供给道观。如此一来,众多老百姓所创造的财富最终都流入了朝庭和玄门的口袋里。

      不过,这时候叶非舞横空出世,接任了天容观。她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因为家里活不下去了,才将她卖到青楼混口饱饭吃。她成为观主后,不忍心看着自己地界中的老百姓继续过着衣食无着的生活,于是她一改道观弊端,基本上不收取老百姓的供奉。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老百姓迁徙过来,她的护佑地界便越来越大,在民间的声望也就越来越高。短短的两年时间,声名竟盖过了当时号称第一道观的玄青观。因此,天容观也深受老百姓爱戴。

      司月和黄兰英一进入客栈,掌柜的便从她们一大一小两人身上的着装中认出她俩出自天容观,遂亲自热情招待。

      茶水很快便送上来。

      司月喝了一口茶水,视线落在坐立不安的黄兰英身上。她放下茶杯:“兰英,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功课没做好,被掌刑司姑姑给罚了?”黄兰英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功课做不好也是应该的啊。

      黄兰英却惊了一下,回头看看四周,这才吁出一口气,“没有的事。功课没做好,又不归掌刑司管。”

      司月不明白:“那你为何这般模样。不是说飞舞有话要跟我说吗?她怎么还没来?”

      黄兰英咬了咬唇:“再等等。观主事务繁忙,没那么快。”

      然而从中午一直等到夕阳西斜,叶非舞都没有出现。

      黄兰英把唇瓣都给咬破了,眼圈也开始发红了。

      司月也开始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了:“飞舞为什么还没来?兰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一句话,让黄兰英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司姑姑,你……你快去救救观主,快去救观主!”

      司月皱眉:“你到底在说什么,飞舞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黄兰英一边哭一边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见她如此情形,司月急得不行。黄兰英抹抹眼泪,拉住她的手,直奔季马川。

      司月嫌弃走路太慢,抱着黄兰英一起御风飞行,飞到季马川才落了地。

      这时夕阳的脸已然没入地平线。

      司月一落地,便倒吸了一口寒气。那地面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她的心从未如此害怕过,焦灼地跟着黄兰英一起寻找叶非舞的身影。

      找到她时,她全身都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黄兰英一见便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司月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抱起叶非舞,让她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声音发颤:“飞舞,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说说话啊,别吓我。”

      她虽没杀过人,却见过人濒死时的样子。叶非舞的状态,和那些将死之人并无甚区别。

      司月很害怕叶非舞再也不能醒来,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皮,不错过一丝一毫细微的动静。

      好在叶非舞尚有一口气在,她睁开了眼睛,声音很是虚弱:“流光,你来了。”

      司月点点头又点点头:“是我,是我!”

      叶非舞无力地抬起手,司月一把握住她的手掌:“飞舞,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啊?”

      叶非舞忽然吐出一口血,好一会儿才说:“流光,怎么办,我就要死了,留下你孤伶伶的一个人,真是对不起。”

      司月还搞不清楚状况,她不明白,昨天飞舞明明还好端端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黄兰英恨恨地说:“是玄青观、星梓观和朱雀观的那些恶人,非说流光姑姑是妖怪,逼着观主杀掉流光姑姑。观主不想流光姑姑受到伤害,便把他们骗到这里来。”

      叶非舞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出生卑贱,世人欺我、辱我、轻我、贱我,我一心想要往上爬,好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瞧不起我的人匍匐到我的脚下仰视着我。从青楼妓馆到玄门道观,我这一路走得好生艰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得到现在的地位,可是这些人,竟妄想利用你的事将我重新踩到泥地里。我……我就只好把他们全都杀了。”

      司月心里难过得不行:“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把我交出去就行了,为什么要一个人过来冒险?你不是一向最喜欢权势地位的吗?为什么那么傻?”

      “是啊,我真傻。”叶非舞的声音慢下来,“从前我以为我真正想要的是权势地位,可到了昨天,我才真正明白自己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眼泪流下来,唇边却依然带着笑意:“流光,莫要为我伤心,我如今已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叶非舞她杀了那么多人,宁愿背负着千古骂名,不过是为她扫除障碍。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司月还要贴近她的耳边才能听清她说的话。

      “……我,我死了之后,流光你便是天容观的观主了。从此之后,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她还怕司月不明白,目光转向黄兰英,“兰英,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记住了吗?季马川一战中,妖女司流光身死魂灭,玄门七十一名道人皆在这场恶战中一一战死,只有天容观的叶观主活了下来。”

      她这一生汲汲营营,临死前双手还沾满了血腥,可她并不后悔。打小她便知道,要想得到什么,必将付出什么。她想要流光今后不被道门所追杀,高高兴兴快快乐乐地在这个人世间活着,即使这需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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