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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渡口处,王煊看着停留在河心中央的船只,瘦削的脸上露出个诡异的笑。那两个天真的皇子殿下,当真以为他就那么心甘情愿地为京城那位无能的皇帝效力吗?这天下,能者居之。二十多年前,天下也不是沈家的天下。若是今日,两位皇子殿下命丧于此地,定然会给这个风雨飘摇的皇朝带去一击重创,他王煊或许也有资本逐鹿这个天下也不定。

      想到这,他心头火热,野心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

      而此时凤凰城的某间客栈中,崔宝珠正对着马镖头大发脾气。

      “怎会没有船?夔王他们不就找到船渡河了吗?我银子多的是,你去渡口再问问看,只要有人肯行船,不拘多少银钱我都出得起。”

      马镖头走南闯北行镖多年,都快不惑之年了,这些日子以来,天天被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崔小姐动辄呵斥,老脸都挂不住了。不过看在对方亲爹是崔伍德的份上,忍着气道:“崔小姐,这不是银钱的问题。渡口的船工说了,今日不能行船,这是知府大人下的命令。”

      怎地夔王他们就能渡河,而其他人就不行?这凤凰城的官老爷还真是欺人太甚!

      崔宝珠还待说些什么,忽听得窗外一阵锣鼓喧天,人群中有人喊:“祭天啦!”

      什么祭天,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崔宝珠撇撇嘴,耳边全是外头传出来的暄闹声,在房中跟人说话只能靠喊。

      “祭天?不是没到时间吗?”

      “就是就是,不是今年的五月五吗?这才三月吧。”

      “不知道。听说是知府大人把时间提前了。”

      城里的百姓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镖行的人南来北往,自然也听说过关于凤凰城祭天的传统。这祭天可不是像他们玉雀城那般摆些牛羊鱼肉供奉神仙,而是用活生生的人祭的天。因着凤凰城临近黄龙河,祭天当日便驶一艘大船,将喝过药水的人送到船上。那船只特意改装着极奇妙的毒辣机关。外表瞧着无事,实则行驶到河心,船工便抽去船舱底部的木板,使河水涌入船舱中,不到一个时辰,该艘大船连带着船上的所有人,全都没入河水中。

      这就是凤凰城所说的祭天。

      不过听说送去祭天的人都是些作奸犯科之辈,因此凤凰城犯法作乱之人比之其他城池少了不少,倒也算是一桩好事。不过往常祭天的时间都是五月五,今年忽然改日子,也不知因何缘故。

      因何缘故崔宝珠就不管了,她好不容易才追赶上李慎,自然不想与他再分开,就算是离得近一点也是极好的。当下嚷嚷着镖行的马镖头一行人前往码头,她还真就不信了,真有人连银子都不赚的。

      接连赶了好些天的路,底下人全都困顿不堪,马镖头原是打算留在城中休整几日的,闻言不由得面露难色,但是崔小姐的吩咐又不能不听。

      手下的伙计问:“马镖头,咱真的还要赶路啊?大家伙累得不行了,本来是预计着能在城中多休息几日的,这才打着鸡血赶路。”

      马镖头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一路走来,这位崔小姐多难伺候,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不照她的吩咐办,咱们这一伙人可有得折腾。”

      伙计哭丧着脸:“有个有钱的爹真是好!”

      马镖头大掌拍拍伙计的脑袋,笑骂:“想有个有钱的爹?下辈子吧!”压住队伍里的牢骚继续赶路。

      渡口处热闹极了,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还有人放炮仗。

      马镖头一路走一路打听渡河的船只,那些船夫听闻只要行船便能拿到五倍的报酬,一个个的瞧着很是心动,但手却来回摇摆着拒绝:“今日祭天,没船过渡。”

      马镖头皱皱眉头,都问过一圈了也没找着愿意渡河的船只,没船大家伙刚好能留下来休息,只是不知怎么向崔小姐交待,这位大小姐可能又要大发小姐脾气了。

      果不其然,听闻还是没船渡河,崔宝珠怒道:“没船没船!怎么会没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价钱不合适?不说夔王他们刚刚渡河的吗?”

      马镖头忍着气道:“我们小老百姓,怎敢跟夔王这等天潢贵胄比?”

      崔宝珠更生气:“哼哼,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榆木脑袋,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没有船咱就买一艘,我倒要看看他们是要银子,还是要那破船。”

      渡口的船夫还真不敢赚这个钱,指着河面好声好气道:“瞧瞧,今日祭天,刚刚又起了那么大一场雾,船进了河面看都看不清方向,这种情况谁敢行船,不怕没命吗?银子,谁都想赚,可也要有命花才行啊。就算小姐买了船只,也不会有船工愿意帮忙行船的。”

      马镖头心头一跳,这才注意到河面上那诡异的浓雾。这也不知这雾哪里来的,白茫茫一片。忙问:“刚刚是不是有一伙人,大概几十来人的样子,租了船渡河?”

      船夫道:“是啊,都是些外地来的!今天祭天的就是他们了。”

      马镖头惊疑不定:“祭天的不都说是那些作奸犯科之流吗?”

      船夫点点头:“知府大人亲口下的令,想来那些外地来的犯了什么事吧。唉,也不知为何提前到现在祭天。不过知府大人也是为了咱们凤凰城好。”

      马镖头心头全是惊涛骇浪,全身发抖,额头上瞬间飙出冷汗。船上的那些人可不是什么犯人,那是皇帝的嫡子夔王!凤凰城的知府竟然敢对夔王下手……

      这是捅破天啦!

      他一个小小镖头,知道这个秘密对他可没什么好处。别提夔王了,就是这城中的知府,碾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回到队伍时,他像是刚从水里涝出来似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河心的大船上,司月顺着阶梯从最上层一路往下。上船时她都打听过了,船工们活动的地方就在最底层。沈寔带回京城的十多人全都瘫软在地,除了她无一人幸免。司月忖度着定然是船主动了手腿,就算不是他,也跟他有点关系。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她能制止住领头的逼迫他交出解药,局势便能扭转过来。

      不过船主既敢对那么多人动手脚,手底下定然有不少听他吩咐的小啰喽,她可不能大意了。

      司月手中扣着一把符箓,凝神警惕,打算底下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将符箓撒过去。

      只是她顺着中层的阶梯往下,贴耳一听,最底下一层静悄悄的,那里似乎空无一人。

      莫不是那些人得手后全都跑了?又或者故弄玄虚唬她?

      司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终于步下最后一层台阶,脚刚一落下,就感到有水流涌进脚下的鞋袜里。

      怎么回事,船破了?

      底层很是低矮昏暗,地上的水已没过鞋面。司月找不到蜡烛,随手吹燃火折子,点燃一块布巾,借着火光打量四周围,目光所及处倒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地板上进水了,好些个船工昏倒在上面,要是再醒不过来,待得水流没过身子,小命就没了。

      她拍打那些人,明明还有呼吸,可是没一个人能清醒过来。

      船底还在不断地进水,也不知是哪处坏了,修是没法修了,看来再过不久,不只底层的船工,就是整艘船的人,都会葬身于河底。

      知道这一点,慌得司月急急攀着木板阶梯回到顶层的甲板,告知沈遇这一消息。

      沈遇看她神色不似作伪,苦笑道:“应该是王煊设下的局。”

      司月不解:“王大人?可他不是知府父母官吗?怎么可能对你和夔王动手?对皇帝的儿子下手,这可是掉脑袋的罪,他不要命了吗?”

      沈遇指指河面:“你瞧外头,整艘船都被白雾包裹住了。能驭使雾气包围船只,或许这就是王煊的倚仗吧。”天变时,有的人感知天地灵气,悟得玄术。那些人中又另有运气高者获得奇遇,领悟更为精深的术法,而王煊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位。

      昨日在客栈时,王煊当着众人的面向李慎传授术法,当时沈遇还以为他这是借机在沈寔面前表现,其实那不过是他在试探这支队伍里有没有玄术高手,好让他之后的谋划万无一失。从他们入凤凰城不过一天的功夫,王煊就能不动声色地迅速布置出这一条诡计,可见此人比常人更有野心,更有抱负,如今又得天独厚领悟精深术法,自然不甘屈于人下。

      白雾?

      沈遇不提,司月真没注意到船外的白雾。一眼望去,这白雾并不能给人带来一种仙气感,心中反而压上一股不详。她将指尖缓缓伸出船外,雾气在她指腹上一绕,疼痛感袭来,丝丝缕缕的血气顺着指腹上的伤口蔓延至雾中。

      她收回指尖,呆呆地看着上面的伤口。

      这雾气好生厉害,不过就是探出去一下而已,竟然就……如果整个人探出去,指不定会被削去皮肉,徒留一副骷髅架。

      这种情况下,想要弃船逃出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可是船破漏水,迟早会沉没,待在船上也是死路一条。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可把司月给急坏了。

      沈遇意有所指:“我眼下这种情况逃是逃不了了。不过,司姑娘倒是可以试试从水底里游出去,或许那才是惟一的出路。”

      “可拉倒吧!”司月哼道,“我旱鸭子一只,不会游水啊!”也不想想,她可是来自关外,哪里有游水的机会。

      沈遇叹息:“那看来今日便是咱们的死期了。认识姑娘时,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我们会死在同一天。”

      司月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风凉话。”

      沈遇笑道:“横竖都是死,能想开点也好。”

      在此生死关头之际,他还能谈笑自若,不得不让司月佩服这人的心理素质。

      “死?沈遇你看得开,我就不行了,我可不想死啊。”司月眉头微蹙。这白雾古怪得很,不是灵气,不是妖气,也不带鬼气,不知道《镇魔调》能不对对雾气起作用。不过,比起坐以待毙,还是勉力一试吧。

      河岸边,崔宝珠一脸震惊地听着马镖头的推测。

      什么?夔王有危险?可……可李慎跟着夔王他们待在一块,岂不是连他也……

      “那可是夔王!这姓王的怎么敢?”一想到李慎有危险,崔宝珠心乱如麻。

      “小声点!”马镖头顾不得男女大防,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一把捂住崔宝珠的嘴,压低声音道,“要是让王大人听到,我们整个镖行的人都人头不保。崔小姐不要命便罢,可别连累了我们。”

      崔宝珠好不容易才挣脱,也不敢再大声讲话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咱们得去救他们!”

      之前都是居高临下地吩咐,这会儿真需要用到人家便改成“咱们”了。

      马镖头冷笑:“怎么救!王大人在这镇场子呢,谁人敢在他眼皮底下救人?”

      是啊!王大人是高高在上的官,她崔宝珠再有钱在对方眼里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商户女,螳臂挡车可笑之极。崔宝珠从未恨过自己,这般没用。如果她有权有势,一声令下便可拿下那姓王的狗头,何至于只能像现在这般干着急?

      吭吭吭,吭吭吭……

      似乎有一阵难听的琵琶声传到崔宝珠耳中。

      “马镖头,你听到没有?有人在弹琵琶。”崔宝珠凝神细听,忽然喜道,“是从河里传过来的,啊,是了,定然是夔王在向我们传递消息,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不过,那琵琶弹得可真是难听得紧,也不知是谁弹的。

      虽然崔宝珠这会儿正为李慎的性命忧心,内心里还不忘踩弹琵琶传递消息的人一把。

      马镖头摇摇头,这崔小姐精神错乱了,什么河里传来琵琶声?渡口这里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再加上人声沸腾,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河里真有什么动静又哪里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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