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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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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火舌就要舔向李慎后背,却遽然变了方向,硬生生迅疾往城中飞去。
众人只感到灼热的火光在头顶上疾驰飞过,再抬头时,只觉得周围一阵诡异的静寂。
柳愿挣扎着从李慎怀里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震惊:“李、李大哥,你刚刚为何要救我?”
李慎身子一僵,心中一片混乱,此时后背冷汗涔涔,后怕感后知后觉袭来。
崔宝珠见两人抱在一起,内心深处一阵气苦,狠狠地一跺脚,流着泪跑开了。
臭秀才,死秀才,她是为了他的安危,这才跑出来的。可他呢,却为了救别的女子,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这是将她放在哪个位置?
以后,她崔宝珠再上赶着找这臭秀才,就让她出家当尼姑算了!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没人在意。
柳大叔环顾四周,惊呼:“那些妖魔鬼怪呢?”
是啊,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进攻杀人的妖鬼竟然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方老头也闹不明白,他沉思了一会儿,看向柳愿:“姑娘,可是你的同门在城中设下了转灵阵?”
柳愿听到方老头问她,方将目光从李慎身上移开。
同门?难道天容观门徒并未死绝?
想到还活着的同门,柳愿精神一震。这时头顶上又有数不清的妖鬼,如被磁铁吸附的铁屑般,从四面八方奔涌向内城的方向。
“走,过去看看。”
***
城东北角,夜风呼呼,吹得珠央衣裙声猎猎。
她衣衫单薄,却好似享受着这股夜风,娇躯如弱柳般飘到了巷口处的树梢,嘴角含笑瞧着地下一只桃花精将手硬生生的插进城民胸膛处。那城民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空洞洞的胸口,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
众鬼一拥而上,吸食着他最后一口阳气。
“有趣,真的好有趣啊!”珠央拍手欢呼,仿佛这血腥的场面多么好玩一般,一面瞧热闹一面却在惋惜。惋惜她此时只是一鬼魄,不然这城民的最后一口阳气,肯定被她抢到吸食修炼。
她是只女鬼,俗称阿飘,不吸食活人的阳气如何壮大自身的鬼力?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丝竹声,本来端坐树梢的身躯似是遭到洪流冲击,不受控制般飘走。
不好!
这会儿当真变阿飘了。
她惊呼,发觉自己的命魄忽然间完全不由得自己支配,这是珠央从未碰见过的情况,她自然惊惧害怕。难道是遇到了道法高明的玄门术士,要将自己打个魂飞魄散?
念及此,她吓得鬼脸惨白。
耳边丝竹声不绝如缕,她明知道乐声有诈,却因鬼身动弹不得而无法阻止绵延不绝的乐声入耳。
她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鬼身随着乐声的渐近而越飘越快,未几就已飘到内城中间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用朱砂笔画满了符咒,阵中端坐着位少女。月色下,那少女清雅光洁的面庞有些苍白,失去血色的双唇不住开翕,吟唱着神秘诡谲的曲调。她双目紧闭,看上去赢弱万千,正是司月。
在她身后,沈遇正一刻不停地吹奏着长笛。夜风带着他的衣袂飘荡,宛若欲乘风而去的天上谪仙。
看来今晚自己被吸引过来此地和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珠央好歹跟这两人打过交道,她知道沈遇瞧着温润如玉,实则铁石心肠;而司月做事随心所欲,说不定自己开口哀求几句,就能让这笨蛋少女放过自己。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忍不住又咒骂了一句,妈的,也不知这两混蛋施了什么邪术,她成了个说不出话的哑阿飘了。
不止如此,她还发现自己手足身躯随着吟唱的曲调围着阵中那两人不停地舞动。
这又是什么邪术?
她正傻眼着,身旁又聚了数只鬼和数只妖,无一不是和她一样的遭遇。没过一会儿,以阵中两人为圆心,一丈远处,竟围了数百只妖鬼,随着乐声手舞足蹈。若是让人瞧见这幅百鬼千妖夜舞的景像,不知得吓成个什么样儿。
别说是人了,就是珠央和这些个妖鬼,个个都吓得妖颜鬼面失色。
这少女小小年纪,莫非竟是个妖道,拿她们这些小鬼妖怪炼造什么邪功?瞧瞧,她珠央从前拿村里的老百姓炼化鬼力,这不过是她作为鬼的本性。然而却被指责说她伤天害理、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最后被封印在画卷之中。如今少女拿她们炼造邪功,难道就不伤天害理了吗?哼,口中说得义正辞严,实则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
珠央又是气又是恨又是惊又是怕。
也难怪她心中如此百味杂阵,群鬼妖夜舞看似凌乱,实则好似有根线牵引着,使得各妖鬼身舞动的位置井然有序,在月光映照下竟成了符阵。而阵眼就是那端坐在中间的少女。群妖鬼能感受到,天地间有无数的灵气正从四面八方汹涌着冲向阵眼那少女处。
时间越长,被符阵吸引过来的妖鬼就越多。众妖鬼围着阵心舞动,从地上仰头往天上一瞧,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妖鬼,形成一道巨大的通天柱。可见此阵法之强悍。
这少女摆明了就是以乐声牵引他们这成千上万只妖鬼形成一个流动的符阵,为的就是吸收它们身上的妖气转化为灵气。然而,此时吓得瑟瑟发抖的鬼怪们却没意识到,虽说从他们身上吸取的妖气鬼力绝大部份都转化为灵气被阵眼中的少女所摄取,但只要他们这些鬼怪能定下心神,就会发现,他们在失去妖气鬼力的同时,自己也能源源不断地从外部吸收灵气补充妖气鬼力。
这就是转灵阵的缺陷所在。
通常行此阵法者,为防止出现意外,必须有同门在阵外为其护法,否则极容易遭到反噬。也就是司月胆子肥,才敢在没人护法的情况下运转阵法。
那些妖鬼只看到司月通过他们能获得深厚的灵气,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并不好受,这些汹涌而来的灵气此时正势如破竹般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她不得不尽全力去压制,否则这些灵气非得胀破她的经脉,让她暴体而亡不可。
“这个阵法,怎会如此强悍?”她玉洁的额头上被冷汗给打湿了,赢弱的身躯摇摇欲坠,“沈公子,我……我好像不行了。我、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若是早知道会是今时这般模样,她当初绝不敢生出运转此阵法的念头。
吹奏着的笛声窒了窒,沈遇眸光往下一垂,立刻放下笛子将她抱离阵眼的位置,自己则去填了阵眼的坑。
几乎是同一时刻,司月身子甫一离开阵眼,便无力地躺倒在地。
“司姑娘,你怎么样?”沈遇捞过她的脑袋按在他腿上,扯来长袖替她将额头的汗水擦拭干净,“姑娘额头都被汗水打湿了,夜风一吹,容易感染风寒,我这就帮姑娘擦干。”
她枕着他的腿,自下而上仰视着他的眉眼。他长眉浓密,双眸黑白分明,目似琉璃。此时的他眉头微蹙,长袖一下又一下地按在她的额角,动作细致又温柔。
司月心里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是很明白。只知道自己这一刻,虽然浑身无力,但却好像置身于柔软洁白的云端中。
他的手指温柔拂过她额头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真希望时间能长久地停留在这一刻,好让她多多体味一下这种美妙的感受。
可惜事与愿伟,现实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他的手停了下来,长指将她额角凌乱的碎发拨到脑后。
正当她感到遗憾的时候,却见月光下,他漆黑的瞳仁猛地一缩,眼底骤然浮现出挣扎之色。
“沈、沈公子……”她方欲问询原由,他却忽然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上半身紧紧抱上来,锁在他怀里,用力之大,勒得她骨头生疼。
“你……”她有些慌了,“你怎么了?”
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肩膀前,想要推开他,浑身上下却发不出一丝力气。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将脸庞埋在她的脖颈处蹭了又蹭,温热的鼻息渐渐加重,滚烫的唇贴着那处的肌肤厮磨,好像那是什么需要细细品尝的美味佳肴一般。
两人抱在一起,在百鬼千妖层层叠叠的包裹圈中,肌肤相贴,鬓角交缠,宛若一对爱侣。
司月一下子就懵住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做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他就从沉醉入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漆黑的瞳仁里似有痛楚之色一闪而过。他喘着粗气跟她道歉:“抱歉,是沈某唐突冒犯姑娘了。”
司月静静地回望着他:“公子,你刚才被邪气入侵了。估计是沾惹了妖怪的习性,才想要吃掉我。你得给自己贴一张驱邪符去去邪气。”
沈遇一愣,见她圆圆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悟关怀之色,黑黑的瞳仁像是湃在水里的两丸葡萄,澄澈清明,可见刚刚出口的那话并非是讽刺之语,而是肺腑之言。
看来,她是真没弄明白他方才干了什么,还自作聪明地给他找好了理由。
可是,一个妙龄女子,被男人如此唐突冒犯,却不惊不怒,不羞不恨,很是奇怪。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天真懵懂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