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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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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
崔宝珠拖拽着柳愿,径直往夔王府邸走去。
柳愿在她身后苦苦哀求:“崔小姐,那些符咒是我随便画的,起不到什么作用。我若是真有本事,昨日天师坊收徒,我怎会被刷下来?”
崔宝珠冷笑:“谁知道你心里在憋着什么坏?行了,你也别对我摆出这么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儿。等我找到李慎,将此事告知他。再请夔王查证你所画的这些符咒是否有异样,若到时候,你果真没问题,我崔宝珠定会向你赔礼道歉!”说着脚步加快,扯得身后柳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柳愿垂下眼帘,掩住眸子里的恼色。
等崔宝珠扯着柳愿赶到夔王府邸时,李慎却早已离开了那里。
门口守将道:“妖魔已然攻入外城圈,夔王他们已经赶过去了。姑娘若要帮忙,只管到外城圈寻人便是。”
相比于内城的风声鹤唳,外城圈此时已然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可怕声响,一簇簇炸开的火光,尖叫声不绝于耳,哭声相应,惨不忍闻。
沈寔领着众将士,方老头领着李慎等十几个刚招收来的学徒,抗击妖魔。然妖魔人数太多,力量太强,沈寔、方老头这些人纵使是用尽全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以撼动妖魔的攻击。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将护城阵重新启动。”方老头将数十只妖挫骨扬灰之后,又连连封印了好些鬼怪,双手不停使出符箓咒术,可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却依然还是层出不穷。
他现在还有体力,但人力总有尽时,如果到时还不能将妖鬼除尽,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寔也明白这一点:“方老丈想做什么尽管去做,这里有我们顶着。”
方老头干裂的嘴唇抖了抖。他虽然是玄青观的传人,然很多术法都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平时一些浅显的术法也就罢了,像护城阵这种高深的阵法,凭他一人之力,恐怕很难在短短的一两天内完成。就怕他花费的时间太长,夔王这边撑不住,以至更多的城民丧命。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李慎,李秀才,你在哪儿?”崔宝珠匆匆赶到,左手抓着一把符纸,右手扯着柳愿,边走边高声大喊。不然她的声音会被不绝于耳的尖叫声所吞没。
李慎正艰难地画着符咒击杀妖物,忽然听到崔宝珠的喊声,一双浓黑的眉毛向中间紧紧靠拢。这个大小姐,怎么像狗皮膏药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循声望去,却见到崔宝珠身后小可怜一样的柳愿,李慎眉头皱得更紧了。
“崔小姐,阿愿不会玄术,你怎能把她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李慎生气地质问。
今晚柳大叔也过来帮忙了,见到崔宝珠将女儿带过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姓崔的,你快放开我的女儿!”
崔宝珠一把将柳愿推向柳大叔,一双妙目却直直地望向李慎:“秀才,这个柳愿有问题。”说着将手中的符纸递给他看,“这是我去她家时发现她画的,你看,都是符咒。说不定今晚妖魔攻城之事,就和她有关呢。”
柳大叔气得吹胡子瞪眼:“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女儿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姓崔的,你未免也欺人太甚!”
容貌昳丽的少年郎更是一掌将她手中那些符纸拍开:“崔小姐,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崔宝珠未料到李慎如此反应,一时不察,手中的符纸竟被拍飞。她怔愣在原地,喃喃地说:“我,我没有闹啊。”
那些符纸被夜风一吹,飘飘悠悠地四散而去,其中一张恰好落在刚要离开的方老头脚边。
他看到上面画有符文,随手捡起来扫了一眼,稀疏的眉毛顿时一颤。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十岁出头的毛小子。小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不喜欢背诵那些枯燥乏味、诘屈聱牙的符术及咒术。有一天,他又一次因为贪玩而落下功课,被师傅责罚。
他不服气:“凭什么罚我?天下间既无妖物,也没有鬼怪,背这些符术咒术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师傅又是气又是无奈:“现下灵气稀薄,确实不适合术士修练。但祖师爷说过,总有一天,灵气会有复苏的时候。你不用功,到时候如何应付那些妖魔邪鬼?”
他看到师傅难过的面容,心里也愧疚了:“师傅,你说真会有灵气复苏的那一天吗?咱们玄青观这一脉,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可是师傅说过,灵气复苏会引出妖鬼无数,到时候,我们两人怎么对付得了那么多妖鬼啊?”
师傅坐下来,摸摸他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玄门四观,总会有后人尚存于世。别的不说,搬到塞外的天容观,可是从末断过香火。师傅跟你说说这天容观的事,这观中从观主到门徒,皆为女子。这一派有一门术法,很是奇异……”
也许是太过久远的事了,好多事情方老头都想不起来了。看到手中的符纸,深埋的记忆忽然间涌上心头。
这张符纸上的符纹,好像就是师傅讲过的,天容观的转灵阵法。
听师傅说过,转灵阵法可吸引百鬼万妖转化灵气。当年,还是小孩子的他被师傅讲述的场景给深深迷住了,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方老头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如果施此阵法来将城中妖鬼吸引过来困住,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修复护城阵法了。
可是,转灵阵是天容观的修练法阵,他师傅也只是知晓一些阵法符文,至于如何运转法阵,那是半点不知的。
他得找到画下这些符文的那个天容观的传人。
柳愿原以为自己躲过这一劫了,没想到还是暴露了。方老头拿着符纸找过来时,她就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崔宝珠一扫郁气,斜了李慎一眼:“我就说吧,她肯定有问题,今晚的事,肯定跟她脱不开干系,她就是藏在暗中的奸细,你还不相信我!”
李慎愣了愣,身量纤细而婀娜的柳愿静静立在那里,比常人发色略浅的长发散落在脑后,她垂眸不语,脸上流露出似惶恐似倔强的神色。李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多月前见到柳大叔,娘跟他讲,柳大叔是他爹年轻时候的至交,只不过后来去了塞外失去了联系。再回来时,身边跟着个少女,柳大叔说那是他的女儿柳愿。
那个时候,柳愿发髻上簪着朵小小白花,似哀似凄的眉目神态就好像青山黛水氤氲在雾中。他每每见到,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怜意。
她说她慈母新丧,悲痛难消,他便也温言软语加以劝慰。
昨日天师坊收徒,她落榜了。怕她伤心难过,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法子,要哄她开心。
当崔宝珠拿出符纸,说是她画的时,他根本就不相信。然而如今事实胜于雄辩,他终究还是不了解她。
因为柳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真正的自己啊。
因着柳家父女有意隐瞒,是以李慎并不知晓,柳愿之所以情绪低落,不仅因为慈母之丧,还因为灭门之痛。
柳愿和娘亲柳不语同属于天容观门下。观中不许男子居住,父亲便在山下的小镇上租了间小屋。每月月底,她和娘亲都到山下小镇和父亲团聚几天。打从柳愿记事起,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她原以为,往后也会这么过下去。
谁知道有一天,天容观竟会笼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那天娘亲有事被绊住,没随她一同下山。等她回来时,却见到一群黑衣人提着刀守在山脚下,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她情知情况不妙,当下回到父亲处,将事情告诉于父亲。
父亲当机立断,让她留在家中,至于他自己,则借着熟悉山中地形,偷偷从隐蔽的小道绕上山,去往观中打探娘亲的消息。
她留在家中,一直等到第三天,才等到父亲回来。这才得知,自己娘亲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死在黑衣人的刀下。父亲一直寻机会偷走娘亲的遗体,这才耽搁了那么久。
听父亲讲,观中的门人,几乎全军覆没:“尸山血海,血流成河。”
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有组织有纪律,且训练有素,极有可能是来自中原的官兵。
她和父亲不敢再停留,将娘亲安葬后,便急匆匆从塞外赶回中原,打算隐姓埋名度过余生。卑微弱小的普通人,连报仇血恨的念头都不敢有。
回到中原后,她日日惶惶然如只惊弓之鸟,心中纵有万语千言欲倾诉,却不敢跟任何人言明。慢慢地,时间一长,惊恐惶然褪去,她又开始痛恨自己。
娘亲、观主长老和众位师姐们身处险境命在旦夕时,她不敢前去营救也就罢了,可连守在那里,等黑衣人离开后给死去的同门收敛尸骨都做不到,吓得跟着爹爹逃得远远的,实在太过于怯懦没用。
对自己越是唾弃,报仇血恨的心就会愈加浓烈。
既然怀疑灭门的黑衣人和中原官兵有关,夔王组织的天师坊她自然不会加入。昨天,不过是去刺探情况而已。她不加入,父亲却加入了。用父亲的话说,他进去后可以方便追查天容观灭门一事,父女两里应外合,好见机行事。
原本父女两人将身份瞒得死死的,谁知道今晚她一时心软,就……
想到这里,她愧疚地看了父亲一眼。
“胡说八道,我女儿才不是什么奸细!”柳大叔怒道。
他害怕女儿的身份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管不得许多,拉过女儿的手就走。走得远远的,找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父女的地方。
但是被方老头拦住了:“柳姑娘画下此转灵阵法符箓,不是为了解救城中百姓吗?如今玉雀城正置身于水火中,柳姑娘怎忍心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丧命于此?”
“我……”柳愿想说自己试过了,奈何能力不足,总是不能成功运转阵法。
可她刚欲开口,忽然有妖群袭来,那是鬼火萤,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喷着火从天而降,如滔天巨浪般朝着柳愿的方向奔涌而来。
“阿愿小心!”李慎脸色一变,冲过去一把揽过柳愿,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身体将纤弱的她整个团团包裹住,而自己的后背则暴露在那团团簇簇的鬼火萤面前。
而柳大叔背对着鬼火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方老头倒是看到了,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画下符咒,那灼热耀眼的火光已经冲到面前。
崔宝珠瞳孔一缩,眼睁睁看着那鬼火萤聚集起来的火光冲向李慎后背,那火力之强,若被沾染上,不死也重伤。
“啊!”来不及多想,她情不自禁尖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