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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原来是你们。”司月微微颔首,“你来得倒巧,我还打算找你打听事情呢。”

      “哎哟,闺女,原来你们认识!这下好了,咱们可算是有救了。”姜父挤到前头,只见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双男女,端的好相貌。未等慈姑回话,他就抢先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老夫是慈丫头她爹,二位有礼了。”说着,朝着两人拱了拱手。

      见过礼后,姜父苦着脸说:“咱们这一家子走了一天,跟遇到鬼打墙似的,愣是没能走出村子。老夫瞧着你们二位是有大本事的,能不能带我们一家子离开这鬼地方?”

      话说到这,也不管沈遇和司月如何反应,忙忙地将慈姑推出来:“闺女,你既是和公子、姑娘相熟,快快说句话,你们熟人之间好办事啊。”

      慈姑强压下自己内心的不耐,上前走了两步。她不认识沈遇,只对司月说:“司道友,这村子确实有些古怪,实在不便久留。不知你有没有办法带我们离开?你要打听的事,可以路上再谈。”

      这话说得司月有些生气了:“你、你还想着逃之夭夭?你知不知道,这都是因为你才……”

      她正打算将阿若之事公之于众,不断却被沈遇截过话头。显然沈遇并不赞同她的做法,这让司月怒气更盛。她本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率性性子,更何况,她此举只是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对?

      她皱着眉头气鼓鼓的样子,合像只奶凶奶凶的小兽。沈遇只得低声解释:“秋后算账秋后算账,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怨灵之事,至于其他,姑娘可否耐着性子等一等,‘秋后’再算账?”

      这人真是好笑,司月侧着脑袋歪头看他,咬牙道:“凭什么要让我等?”

      沈遇微微俯下身去贴近她:“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就不怕到时候别人恼羞成怒,故意在你背后添乱?”

      “我还怕她!”她嘴上不服气,然则还是乖乖闭嘴了。

      沈遇忍不住微微一笑。

      二人轻声细语的一番交流,落在姜父眼里就是打情骂俏了,可把他给急得。真是世风日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眉来眼去地传情!

      “我说,公子、姑娘,现在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候,咱可得快点离开村子,不然再晚一点,恐怕会性命不保啊!你们二位有什么说不完的话,离开这村子后,随便你们爱说多久就说多久,我这老不死绝不打扰。”

      “老丈莫急。”沈遇三言两语将张家村那边的情形囫囵提了提。至于之前在阵法中见到的慈姑谋害少女阿若一事,则是略过不提,只简略说明是怨灵作祟。最后道:“如今之计,只有将这怨气背后的怨灵揪出来,才能解了当下的困局。”

      姜父纳闷:“咱们村的人个个都老老实实的,怎么就招惹了那样厉害的怨灵?是了,定是张家村作孽太过,连累到我们朔方村。”

      相比遇事就想方设法推卸责任的父亲,作为女儿的慈姑则深思了许多。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本来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鬼一样,她双唇抖了抖:“是、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回来了!”难怪李老五一家惨死,那是因为十年前,帮忙赶马车将阿若从张家村运送到朔方村的就是李老五。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姜父挠挠头:“她?你说的她是谁啊?”

      慈姑惨然一笑:“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被人知晓,没想到……此事因我而已,也是我该还了。应该的,都是我欠了她的。”

      王时和姜家人谁都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有了解内情的司月和沈遇了解。

      慈姑也不辩解。打从记事起,她的祖父就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玄门昔日的荣光,久而久之一家人受他影响,内心生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异于常人与众不同。她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事实是,姜家和其他村民并无不同,该种地的还是得种地,收成不好也会吃不饱饭。而她到了年纪,也只能嫁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

      她嫁到了张家村,丈夫除了在村里务农外,也经常到玉雀城做些小买卖,日子还算过得去。可惜十年前,丈夫因为交友不慎,欠下巨额赌债。若要还清那些赌债,就要卖掉家中房屋和田地。她本来就一直在压仰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野心,又怎么忍受得住自己一家沦为一无所有的乞丐?

      娘家那边没找她伸手要银子就算好的了,又怎会在此时帮忙?正当她踌躇无计之时,恰好娘家村那边的柴地主家有人找上门来。

      原来张家村里的张九因为医术精湛远近闻名,常常被人邀约到各处去问诊。也是孽缘,某日他带着女儿阿若到朔方村给人瞧病。不知怎么的,柴地主家的大公子竟看上了阿若。可惜没等到提亲,大公子就因为意外离世了。大公子是柴家唯一的嫡生子,骤然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柴夫人伤心欲绝,竟生出了帮儿子将阿若娶回来的心思,好让儿子到地下有个伴。

      慈姑本不想应承,可对方出的价码实在太高,她若拿到这笔银子,不仅能还掉赌债,还能富余一点。一时间,内心的贪婪占据上风,她终是对阿若下了毒手。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慢慢地,午夜梦回间总会回到当日,梦醒时惊出一身冷汗。逝去的生命永不可回返,这就是死亡的意义。她在祖父构造的空中楼阁中待了太久,从来都以为自己在人世中是最特别的一个,直到了那一刻她才开始落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凡人一个。

      只是这份领悟来得太迟,一切都太迟了。

      衣服脏了,得用水洗干净。做了坏事,自然只能通过做善事来洗涮罪孽。她不计回报地帮助他人,就是为了补偿她杀人的过错。

      他人只以为是她心地良善,又怎知她这些年一直背负着沉重的包袱活着。

      她一路踉踉跄跄地走进大山,来到柴大公子的坟前。这是柴大公子的墓地,也是阿若的埋骨之处。十年前,阿若就是被她和柴夫人合谋杀死,钉进柴大公子的棺材里。

      有罪的人是她,该死的人也是她,阿若要报仇就冲着她来,莫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她跪在阿若的坟前,痛哭着忏悔着,可无论她内心经历怎样的煎熬,阿若都不可能复生。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实在不该苛活于世。她万念惧灰,拼力向墓碑上撞去。

      还没等她的脑袋和墓碑相碰,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拉住她,她心神一震,茫然间四顾,这哪里是什么大山墓地?分明还在浓雾包裹着的朔方村里。

      “刚刚……怎么回事?”她不是在阿若的埋骨地以死谢罪吗?慈姑委顿在地。

      “娘,刚刚你要撞界碑寻死,幸好被我一把拉住了。”王时心有余悸,“你是不是被恶鬼蛊惑了?”

      司月道:“定是慈姑你刚刚心绪不稳,这才中了怨灵的招。那些个鬼蜮魍魉,最是喜欢趁人不备了。”

      慈姑扶着王时的手从地上站起来,火把的映照下,她的脸色惨白颓败,向司月讲起了朔方村这几天发生的事,末了道:“司道友,我只知些除妖的皮毛,对付鬼魂一窍不通,两个村的百姓只能倚仗你了。若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我的,我是万死不辞的。”

      司月见她已萌生死志,不好再苛责。她抱着琵琶道:“先找到阿若的葬身之地再说。”

      慈姑二话不说就要带路,姜父却不肯了:“你们这是去找什么墓地?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我们这一干人等?你们莫不是,莫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命遭毒手?”他一向贪生怕死。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只盼能保得自己一家子的性命。

      可惜没一个人肯听他的话,气得他原地直跺脚:“瞧瞧!生个女儿不如生块叉烧,连自己老爹的性命都不顾,我没这样的闺女!”

      慈姑脚步顿了顿,终是什么也不说,继续跨步领着司月等人上路了。

      越往山上走,阴风吹得更加频繁,跟刀刃刮在人脸上似的,呼得人脸生疼。身体也似乎受到一股阻力,费好大的劲才能往前行走一步。

      沈遇艰难地迈出一步:“它似乎在阻止我们上山,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们体力很快耗尽。”

      王时本来就累得不行,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对着沈遇这位面色温润的公子总是忍不住心底发寒,更加不敢在他面前抱怨什么。幸好沈遇先提了这事,他也就跟着附和:“是啊,这上山的路累得,比干了一天的农活还要累。”

      司月喘着气:“慈姑,还要走多久啊。”

      慈姑后背全是汗,阴风一吹,身体阵阵发凉,这样冷热交替,她身子骨不太能熬得住,不过咬牙坚持下来罢了。她看着面前浓雾中朦胧的山形:“从山脚到坟地,大概要走一柱香的功夫。现下这种情形,我很难估算时间。”她已经多年未回朔方村,这还是两年前,她回来参加亲娘的葬礼走过一遭,才记下来的路程。

      这话一说完,司月一步都不想走了,刚好旁边有棵树,她抱着琵琶靠在树干上,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为什么她要受这份罪啊。

      沈遇见她停下脚步,招呼慈姑母子原地休息。慈姑满脸倦容,也顾不得地上脏,直接就坐下去,顺手将火把插在旁边。王时也松了一口气,坐到亲娘旁边。

      慈姑满心忧虑:“今晚的半夜时分,村里头也不知会死几个人。”怨灵杀人似乎受到某种限制,所以它一开始只能杀一人,到了昨晚杀了两人,随着力量的增大,限制对怨灵而言越来越难起作用了。

      阴风刮得厉害,司月冷得抱紧怀里的琵琶瑟瑟发抖:“谁叫因果怨气受天道眷顾呢。”这事说来说去,都只能怪慈姑。如今这股怨气被怨灵控制,不是死慈姑一个就能解决得了的。

      沈遇难免好奇:“难道天下含怨而死之人,死后都会化成怨气吗?”

      司月侧头寻思了好一会儿:“当然不是,否则整个天下岂不是全乱套了。阿若也是因缘际会,在天时地利种种巧合因素下才形成的不散怨气。”

      沈遇颔首。

      等稍稍恢复气力,一行人又开始往山上走去。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目的地。

      “没错,就是这里了。”慈姑举着火把往墓碑上一照,墓碑中间竖刻着一行大字:爱子柴良之墓。右边是柴良的生卒年,左下角是立碑人和日期。

      司月走近一瞧:“慈姑,你还真了不起,一找就找到了。”

      慈姑苦笑,她午夜梦回过太多次,想忘记也难。

      司月又啧啧两声:“可怜阿若明明和这位柴良葬在一起,可墓碑上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

      空山寂静,阴风吹过将她的声音吹散,又有鬼哭的声音传来,瘆人得紧。王时一个高大的少年郎吓得牙齿打颤,缩在慈姑身后。司月却理也不理这鬼哭声,示意众人将墓地掘开:“阿若年少惨死,定是不愿意和这位柴良葬到一处,说到底,她的死跟他也有关。咱们帮忙将她的尸骨送回九叔那,对九叔也有个交待。”

      王时本就从姜家那里借来几把铲子锄头,一路辛苦抗过来。这会儿刚好一人分配一把。

      慈姑手里提着锄头,低喃:“是了,都是我的过错,我、我也该向九郎中负荆请罪的。”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透着惊惧。这是她一生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也不知道过了今晚她还有没有勇力面对。

      慈姑举起锄头正要动工,忽听得鬼哭声越传越近。

      没过一会儿,一白衣长发女鬼便拨开浓雾飘飘然近前,她瞧着二十七八的妇人模样,面容姣好,眉角眼梢间满是凄婉:“珠央见过各位。”向众人行了一礼,举止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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