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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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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旌旗猎猎,罡风扑面,惊天动地。
并非初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可是褪下了血腥残忍的记忆,数万人列于沙场上,呼喝有致,一抬手一挥刀都是惊心动魄的壮丽。
九转奇阵,任他是天王再世,也逃不出这精巧的辉煌去。
南宫玉立于点将台上,望着底下三万人的阵势,肩膀因巨大的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
崇光挥动最后一面旗帜,步兵立即退下,骑兵拍马上前,为首三十人依次拈弓搭箭,□□良马如同流星一般驶过两百五十步外的靶子,箭矢梭梭有声。无一失手。崇光大笑,“南宫将军,我这三百人可算得上当世奇兵?”
“那是自然。”南宫玉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婉转,崇光回首望他,见他眼中精光内敛,神采奕奕,漫步于台前,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心中早有了打算,道,“南宫将军可愿在我三万人面前一展神勇?也好让大家看看七皇子的眼光不会错罢!”
说着,司空甄已经将凌雪马牵到台前,底下纵横如网的队列中齐声高呼起来。南宫玉目光一转,微微笑了一笑,忽然从高台上直接纵起身子,凌空向白马飞渡而去。
点将台高可七丈,那马又停在台前数丈处,南宫玉却连身形也没有顿一下便直掠过台前旗帜,足尖轻点旗杆顶端,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轻飘飘落在马背上,像是从空中走下来的一般。凌雪马仰天长嘶,撒腿奔向十个箭靶,速度越发惊人,和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几乎溶为一体。
军中讲究刀枪棍棒的实战,哪里见过如此绝顶轻功,当下一片惊叹叫好声,几欲掩了凌雪马惊天长嘶。南宫玉回首一瞥,嘴角笑意更浓,取下马背上弓箭,张弦如满月,身体向后一仰,躺在马背上射了第一箭。凌雪马如同通人性一般,立即掉转头来,南宫玉足尖立于踏鞍上射了第二箭。如此这般连续五箭,箭箭命中同一块靶子,军士们早已叫好声震天响。
南宫玉勒住凌雪马,在台前回过身来,一言不发,微微笑意荡漾。崇光命人将那块靶子取来看,士兵在靶子前忽然惊呆了,半晌才捧着靶子飞奔到台前,跪地禀道,“大将军,靶子上只见一支箭!”
崇光大惊,取过靶子来看,箭靶连心透过,最后一支箭插在上面摇晃着,其余五支早已透心而出。原来这五支箭分别顶在前一支箭的尾羽上,恰好把前一支箭顶透了靶子落在后面。最后靶子上只留下一支箭。这是春秋时期养由基曾在军前表演过的箭术,崇光没想到南宫玉会在军中露此绝技服众,当下对这少年的能力不多怀疑,命人举起箭靶展示。
一时间人人情绪高涨,一片排山倒海之势。南宫玉仍然不发一言,示意司空来牵住凌雪马,自己再次从马背上立起,足尖轻点,身子直纵回高台上去,迎上崇光赞赏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在空中划了半圈,长发一甩,含笑看着台下的三万精兵。
他的武功并非极高,只是轻功天赋惊人,箭术则是骑射练出的功夫,宗贞喜好狩猎,每次必带上他,有时候二人也会在林中作这样的花俏练习。要在军中立威,这倒是恰好用得上。
环视一圈,正看见台下司空甄望着自己。
崇光抬手平息了军士们汹涌不绝的欢呼,开口道,“南宫将军果然乃七皇子亲自挑选的人才,本将深表钦佩!”
南宫玉微抬眼帘,目光在崇光身上转了半圈,一个极具意味的笑浮上眼角眉梢。崇光看了看台下士兵,笑道,“南宫将军初进营寨,对事务还不熟悉,且随本将一段日子,今后,军中粮草后援之事,就托付给南宫将军。”
见了所有的将领,听了军中事务的嘱咐,已经是晌午时分。
南宫玉在军前露了那惊才之举,不要说士兵对他毕恭毕敬,连那数名副将,也是战战兢兢,连抬头看他也觉唐突。司空甄一直跟在他左右,仍然是早晨那样冷冰冰的话语,目光却全不一样。
这手段只是一时兴起。虽然崇光说过要立威给军士们看,南宫却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做才好。方才崇光说要自己表演一番,又看见司空甄牵马过来,突发奇想,于是把自己和宗贞一起玩过的东西如法炮制,倒恰好掩盖了内力不足的弱点。
酒席上只见诸位将军觥帱交错,争相要给他敬酒。
南宫玉一杯一杯接下,玉杯见底,笑意不改。
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染了些微的酡红,眼神却清明透彻,竟好似千杯不醉一般。
听着诸位将领不绝口的称赞,他伶牙利齿应对得法,举手投足间风流婉转。左将军臧平已经喝得倒头大睡,他却还仍然有兴致与人谈笑。这样海量,连崇光也有些动容。
“汉人有诗,‘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南宫将军如此好酒量,不妨再与本将多喝几杯!”打着哈哈劝酒,南宫玉举起酒杯,正要触唇,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
“将军,军中不宜多饮烈酒。”
什么时候听过司空甄如此温和的说话?南宫玉目光落到皮肤苍白的少年脸上,少年微微蹙了下眉,继续说道,“大将军说过,夜间不免有意外情况发生,不宜酗酒乱了军规。”
“如此扫兴干什么?”
劝酒的将领眉毛垮了下来,气氛一下子降了温。南宫玉只是擎着酒杯,并不作言,神色捉摸不定,司空认真地看着他,也不发一言。
崇光觉察到气氛的僵硬,看了三人一眼,猜到司空说了什么,缓和道,“司空说得也不无道理,喝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了。”
南宫玉微低着头,听了这话,忽然微微一笑,“正巧,末将也不能再喝,那就此还席了罢。”
走出大帐,夜风袭来。尽管喝酒的同时运着内力把酒气从皮肤上逼出了一些,可是内力毕竟浅薄,加之自己原本并不善饮酒,被风一吹顿时天旋地转,南宫玉微微一趄,感觉到身后司空慌忙一把拽住,他只得顺势往后一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司空,送我回军帐好不好?”
少年噎了一下,然后把他的胳膊架上肩膀,向着他的副帐走去。
费了一番劲把南宫玉完好无损地扶上床,司空给他解开头发和腰带,这一碰之下大惊失色,原来高高束起的发间早已湿透了,腰带也是湿漉漉的,浑身像是从酒坛中泡了一遍上来一样。司空连忙去看他,半阖的双眼也是朦胧如有水波。司空见过不少内功高手,也有如此逼出酒气的,明白南宫玉刚才那海量全是做出来的样子,不禁眉头蹙得更紧。
床上的人斜倚着,衣裳半解,长发散落,脸庞是酣醉的晕红,凤眼微眯,艳丽无俦。司空呆了片刻,情不自禁地伸手触上了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南宫玉一颤,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唇角一挑,“司空,不要留在这里,出去。”
司空甄古怪地望着他,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生硬地丢下一句“你可别死在床上啊”,就出了帐门。南宫玉见他离开,无奈地笑笑,起身又强行逼出了些酒气,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衣服换了,才用冷水敷在额头上。
酒酣脑热,身子也微微起了反应。
这一天风头出尽,心情自是大好,无拘无束之下,南宫玉只觉身体燥热,无处发泄。他正当青春年少,又遍尝其中滋味,当下欲望却没有办法排遣,虽然酒意上涌却良久不能入眠。
梦中还萦绕着阵阵酒香,他不喜这种味道,于是在梦里四处寻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可以睡觉。
忽然似乎被什么人抱住,却是宗贞,好一番缠绵,蜷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仿佛宗贞又化成了当年抚养他长大的僧人,抚摩着他的额头道,“小玉,你尘缘未尽,以后还将要成一番事业,故不能剃度,你可知道?”
酣梦未觉,帐外已是曙光微明。
军中有人看到,苍白的少年一夜未眠,在副将帐外徘徊了一个晚上。
军中有这样一个传说,南宫将军入营的那天,天边有罡星闪烁,那天南宫将军神箭射穿了十个箭靶,一个人喝了十人份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