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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沉疴宿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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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人的努力下,詹雪的头发很快就烤干了,看着她故意拖延时间慢慢束发的动作,薛竞耐心等待,直到詹雪手中的发圈第四次“不小心”掉落,薛竞彻底按耐不住了,随手抄起桌上的幕篱戴在头上,拉着詹雪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干什么?欸——”詹雪披散着长发踉跄地跟在他身后,“我还没有束发呢!”
薛竞快步走着,回头冷冷地盯着她,“我看你的发圈也不好用了,束了这么多回也没束好,不如你也换个发圈。”
詹雪被他暗暗点明心思,连忙给自己找补,正色道:“经你提醒,我终于发现为什么一直束不好了!”
薛竞懒得理她,拽着她的手腕走得极快,雪地中詹雪走路有些吃力,专心脚下时也不忘吐槽道:“你倒好还有幕篱可戴,留我一个人披头散发。”
“不如你带个面罩?”薛竞提议。
詹雪听他说话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口应道:“你既考虑这么周到,为什么刚才在屋里不拿个面罩给我?”
“……”薛竞放开她的手腕,往腰间一摸,再摊开手时,一块白色细纱面罩躺在上面。
詹雪被他变戏法的动作引得一愣,待反应过来时,那面罩已经由薛竞代劳,挂在她脸上了。
“你这一变,我怀疑芒儿姐他们都认不出咱们来了。”詹雪想着便笑出了声,天可怜见,谁能知道大年初一还能发生这档子事?她捉弄薛竞这厮还能把自己给赔进去,真是愚蠢极了。
两个披头散发的人,新年天勇闯街头,就为了俩发圈,太好笑了。
詹雪含意不明的笑声惹得薛竞两记冷眼,她略微收敛一些,不服道:“你有幕篱你就偷着乐吧,我才是牺牲最大的好吧?”
“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会老老实实给我发圈。”许是注意到詹雪吃力的脚步,薛竞放慢了速度,回头道:“你实话实说,你有几个发圈。”
詹雪一惊,只觉薛竞这人心思缜密,犹如她肚子里的蛔虫,可怕得很!
“就……就一个啊,还坏掉了,你不是都看到了?”詹雪心虚道。
薛竞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扯了扯嘴角,“最好是这样。”
她小声回道:“本来就是这样。”
街道离他们小院不远,今日是大年初一,大街上游玩的人很多,但摆摊的并不多,比以往看起来冷清多了,不过他们就买几个发圈,还是能买到的。
常年卖发圈的摊贩数不胜数,当然不止是卖发圈,漂亮簪子,比如玉器、金器、银器、木器他们都有涉猎。
今日落雪,摊贩支起一帐子将物件保护起来,见他二人过来,立即笑脸迎道:“二位姑娘,想买个什么东西啊?”
詹雪道:“来五个发圈。”
“好嘞!”摊贩热情地应着,包了五个发圈到纸里,又问道:“还买个簪子吗?这新进的白玉簪子便宜得很,跟京里的贵人们是一个样式。”
这话说着,詹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敢情是仿品啊!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白玉,说不定,连玉都不是!怪不得拿白玉簪子在桉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卖。不过……这样式倒不错,还挺好看。
“来两支!”詹雪十分豪爽,拍了拍身边的“姐妹”,笑道,“当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小静。”
薛竞:“……”
摊贩一听,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将发圈和簪子包好,祝贺道:“新年快乐,祝两位友谊绵长,白首同归。”
詹雪接过东西,虽然听不懂摊贩这文邹邹的话,还是应下了,夸道:“有点文化噢——”
“略微懂点罢了。”摊贩很是谦虚。
詹雪不再回话,拉着“姐妹”就要往家的方向走去。毕竟她现在可是没有束发,碰到熟人就不好了,失礼失礼。
快要晌午,大街上的人不算少,她刚走出两步,就见两个十分眼熟的人迎面走来,似是已经认出她来。
奇也怪哉,她这披头散发的样子,竟曾给这二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吗?
封凭在詹雪身前驻立,笑道:“又见面了,新年快乐,詹雪。”
他这一笑,让詹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若是没有那晚薄事堂死里逃生,她还一直把封凭当好人呢……
“新年快乐,你们两个在这里逛呢。”詹雪笑道。
另一人,就是那个诬陷她入狱,偷她短笛,给她下毒的厥善文。
苍天无眼,她竟然还能快快乐乐地逛街。
厥善文搂着封凭的胳膊,一副小女人的姿态,脸色红润,“我和封凭定亲了,婚期是十五,上元节,希望你能赏脸来看。”
这是攀高枝攀上了?跟谁显摆呢……詹雪心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回道:“我会去的,放心吧。”语罢,不死心问道:“我的短笛……”
“笛子是吧?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厥善文一脸早有所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卖笛子的摊贩,大方道:“你去挑一挑,我给你付钱。”
“……”詹雪忽然怀疑她的脑子是猪脑做的,又蠢又笨,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用自以为还不错的补偿方法提议呢。
“你以为这样你和我就两清了吗?”詹雪语气不耐道,“我那个短笛,是我娘亲传的,那可是上好的竹笛,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你懂吗?”
厥善文嗤笑一声,“你那笛子贵重,就不该带在身上。我今日心情好想赔你,你识趣一点就收下,不然我明天心情不好了,可能就忘了这事了。”
詹雪气得想笑,要笛的得求着盼着?欠笛的想给就给、不想就不给?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实话实说,告诉我短笛在哪,或者你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去那里找,不劳烦您亲自找了,这样行吗?”
厥善文被她不客气的语气一噎,随之又气又恼,喊道:“你那破笛子我才不稀罕!”
“好啊!不稀罕才好,扔哪里了?”
“我……”厥善文唇角一抿,怯怯道:“我给当了。”
詹雪惊道:“当了!?活当还是死当?”
厥善文被她直截了当地问,一时羞红了脸,“当然是死当,活当我是活腻歪了吗?”
詹雪冷冷道:“那破笛子你不是瞧不上吗?怎么会拿它去当铺?”
“自是有高人指点我。”
“你当了多少钱?”
“五两银子。”
詹雪急道:“五两!这么多!?”
“你要是想要,就去当铺买吧。不过你肯定也知道从当铺买东西很贵吧?”厥善文摸了摸手上的镯子,笑道,“不如换一个?反正你也不吹,挂腰上当个饰品而已,我再给你买一个不就是了?”
“你可真会替别人着想啊。”要不是詹雪知道揍她没用,现在拳头已经挥到她脸上了。
厥善文听得出她话里的嘲讽,仍面不改色,将不要脸贯彻到底,继续道:“若你不肯收,那便算了,我和封凭请你吃喜酒。”
“喜事在哪办?”詹雪问道。
厥善文傲然一笑,“卢府。”
詹雪唇角僵在脸上,点头,“我会去的。”
封凭还想说些什么,被厥善文拉走,两人大摇大摆地去了刚才指给她看的摊位。
看着二人悠闲肆意的样子,詹雪心中源源不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最后的理智击溃,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去当铺买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可那是娘留给她的,不是普通的笛子!况且当铺的伙计这么不识货吗?新来的吧,破笛子都收?
最最可恨的厥善文,怎么搞得好像那是她的一样,还敢拿去当了,当了就当了,关键是在她面前毫无悔改之心啊,可恨!
“揍他们一顿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詹雪吓了一跳,她仰头去看,薛竞正垂着眸子盯着不远处的厥善文和封凭,觉察到她的视线,他扫了她一眼,道:“我也想打。”
人,说来也奇怪。詹雪见薛竞这般情绪,好似比她还气上几分,她的火又慢慢落了下去,半晌,还是抚了抚他的手,叹了口气,道:“算了吧。”
薛竞追问:“为什么算了?”
“揍他们也没用。”
“解了怒气不好吗?”
“解了怒气也没用,换不回笛子。”
薛竞沉默,詹雪不懂他今日怎么这么执着,比平日里的他更冲动,好像和厥善文、封凭有私仇一样,比她这个被偷了笛子的还生气。
“你怎么了……”
“发泄情绪而已,没让你解决问题。”薛竞将幕篱摘下,詹雪一怔,下意识就要给他戴上,来不及思考他的话,急道:“你干嘛?!街上都是人!快戴好。”
“给你戴。”说罢,薛竞竟真的把幕篱扣在她脑袋上了。
下一秒,他运气提步直冲厥善文的方向。
詹雪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薛竞急速的背影,他的长发随风扬起,雪花一个接一个飘落,划过他的眉毛发丝,继而回归大地。
太不对劲了。薛竞被下降头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薛竞速度极快,趁他二人不备两手运气,直接给了厥善文和封凭一人一掌,将二人击倒。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封凭嚷道,不愧是被称为小疯子的,被偷袭打倒之后迅速爬起来反抗,他不顾厥善文的惨状,急着运气也给对方一掌,可惜他遇到的是薛竞。
薛竞早已料到他的动作,一横腿将他扫了出去。
詹雪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招式太过眼熟,就是桉亥粮仓那晚薛竞对付她的招数!这封凭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吧?
她连忙上前拉住薛竞的衣袖,小声道:“你别打了!给人打死了,得坐监牢!”
“我有分寸。”
“你、你有分寸也不行,赶紧跑吧!”詹雪不想把事情闹大,反正他们也不认识薛竞,不如现在就溜,她做过监牢,可不想去第二遍!
詹雪不管薛竞什么心思,拉着他的胳膊撒腿就跑,原以为得费点力,没想到薛竞竟没有反抗,就这么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