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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良禽择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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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您真要去啊?”
微微气喘吁吁地紧跟在秦枝绵身后,竭力拢住胸前巨大无比的包裹,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她长得并不算高挑,边小跑边侧着身子瞧着脚下,险些被绊倒,一脸紧张地提醒着前面一往无前的大小姐:“小心门槛啊,小姐。”
秦枝绵充耳未闻,脚下生风,问道:“微微,喊你帮我找的马车到了吗?”
“小姐,那马夫早就到了……”
“阿绵!”
微微脚步一顿,后门前,约十岁的稚童叉腰怒气冲冲,那稚气的咆哮声,肖母的脸蛋,无一不在告诉二人——被小魔王发现了!
秦枝绵回身一把搂住微微的腰,装作没看见他,低头快速走过。
小魔王之所以是小魔王,皆是因为他不达目的擅不罢休的执着,他气鼓鼓地追在姐姐屁股后面叫道:“秦枝绵!”
“秦枝绵!你不带我去吗?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爹爹!”
秦枝绵无所谓道:“你去,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爹爹拦不住我。”
“你!”秦峥瑜被堵得哑口无言,见她二人脚步加速,立刻也加快了速度。
雇好的马夫早已在院落后门等候多时,见她们出来迅速迎上去,十分有眼力地接过微微手中的包裹放置好,秦枝绵借着微微的力跳上马车,然后再将微微拉了上去。
只余马夫和秦峥瑜大眼瞪小眼。
马夫面露难色,请求道:“秦小姐,这……”
秦枝绵掀起帘子,秦峥瑜便立即扬起笑脸,捏着嗓子撒娇道:“绵绵姐姐~~~你就带我去吧~~~”
“……”
秦枝绵抿着嘴巴,似是在思索,大概是想到前几日弟弟不甚良好的课堂表现,她晃晃食指拒绝道:“不带哦,峥瑜你就留在家里让夫子辅导你的功课吧,姐姐代你去看娘亲。”
“不要嘛,绵绵姐姐……”
“走吧。”
马夫得令,扬鞭而起,一瞬间尘土飞扬,只留半大孩子灰头土脸,嚎啕大哭。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秦枝绵!!!”
*
临近新年,朝廷的援粮到了。因着秦大人的缘故,官府年前专门为百姓准备了贫困补贴,由詹雪和薛竞牵头分发给各家各户,林奕和夏芒随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说起他二人的加入,是前几日因着詹雪的缘故,秦伯荷见他们四人关系不错,干脆将林奕和夏芒也收入“麾下”。
她要做大事,虽缺人手却不随便招人,以故初来几日只有百花、争鸣随侍左右。现下有四人为她效力,不似前日捉襟见肘,畅快许多。
这日,他们又去分发,林奕平日里最是粘着薛竞,这日也是如此,他推着小车紧跟在薛竞身后,像只母鸡下单一直叫道:“薛哥哥,薛哥哥……”
“怎么了?累了?我来推吧。”薛竞似有些心不在焉回道,拉过车把手,继续向前推着。
“不是,”林奕双手得空,背在身后笑道:“我是想问你,你怎么突然对詹姐姐不一样了?”
薛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道:“我不是说让你去问她吗?”
“我问了啊,她不知道。”
“她说她不知道?”薛竞微微惊诧,忽地恍然大悟一般回道:“哦,她不知道,其实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我才不信,”林奕狐疑道:“你喜欢詹雪?”
薛竞脚步一停,“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林奕腼腆一笑,试图从他脸色捕捉到片刻害羞的神情,见他始终平静,疑惑道:“你不喜欢?”
“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阿奕,你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林奕一笑,坦白道:“夏芒喜欢上那个蛇夫了。”
“什么?”薛竞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喜欢上了一个蛇夫?!”
另一边詹雪听了夏芒的言语,吃惊地当下连路都不会走了,呆愣在原地,只觉得从头到脚密密麻麻的,似蚁啃食。
怎么会有人喜欢和蛇打交道的?
夏芒无所谓地撅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是蛇夫啊!!!!”詹雪怒喊,话毕忽地转言道:“那他喜欢你吗?”
“喜欢啊,他说了他要把一屋子的蛇都送给我呢。”
詹雪霎时毛骨悚然起来,涩涩道:“他不会是想害你性命吧?”
“不会……”
“他今天养蛇,明天他就敢给你下毒!养蛇的人不可信,你别被他外表蒙蔽了,万一、万一婚后他让蛇给你咬死了怎么办?不行,不行。”詹雪兀自摇头。
夏芒笑道:“我不怕蛇啊,蛇来咬我我杀掉不就好啦。”
见好友这般执迷不悟,詹雪哀叹一声,妥协道:“那,那送完这些,你带我们去和那个蛇夫见一面,让我们好好给你把把关。”
“好啊。”
盯着夏芒的笑容,詹雪心里发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脑中浮现芒姐低头缝蛇皮包的表情。
夏芒她、她不会是被那狗屁蛇夫洗脑了吧?
不可!且看她一刀斩断二人的情缘!
傍晚时,两队回衙门复命后,由詹雪提议,四人组团便前往“蛇夫”家了。
临行前,詹雪凑到秦伯荷身旁,认真问道:“蛇夫值得托付吗?”
秦伯荷愣愣道:“你喜欢蛇夫?你不是心悦竞儿吗?”
“……不是我,是夏芒。”
“不以谋生定人,是否值得托付,要看此人品行。”
詹雪挠挠头,觉得甚有道理,还未说话便被难得娇羞的夏芒拉走。甫一出门,夏芒问道:“你在问秦大人什么?”
詹雪道:“秦大人说不应以谋生定人,要看品行。我想了想,甚是有理!不应该一竿子打死养蛇的。但我打小对蛇害怕,芒姐儿,一会儿你可得保护我啊。”
夏芒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护着你。”
蛇夫名曰泽端,就住在他们附近不远处,四人赶到时天稍黑,蛇夫家张灯结彩,两只大红灯笼挂在门前,喜庆极了。
夏芒轻推开门,喊道:“泽端,我来啦!”
詹雪跟在她身后,试探地迈出一只脚。她心里紧张,便四处张望着,刚一抬头忽见一条暗红色的小蛇“啪嗒”从门梁上掉下来,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愣在原地——
腿发软,一时竟也忘了躲开。
“芒……”
未来得及喊夏芒救命,就见头顶横过一条手臂手法狠厉地掐住小蛇的七寸,然后一甩将它甩飞出墙。
“多谢。”
詹雪捂着心口,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用看她也明白,是身后的薛竞出手了。之前说好保护她的芒姐儿早已“见色忘友”,离她不止“十万八千里”了。
薛竞扫她头顶一眼,道:“怕吗?怕就紧跟我。”
若是昔日的她定会怀疑薛竞此话真实与否,但如今她已明白他偷米的目的。虽说不至于完全不介意,但薛竞这几日不似从前自大、瞧不起人,詹雪没来由的对他生出几分信任,便顶着惨白的小脸乖乖跟在薛竞身旁。
夏芒站在泽端的身旁,一脸欣喜,向他们招招手:“快进来啊!”
“我不去了!”詹雪立在原地挥挥手,笑道:“我还是回家去吧,让林弟和薛竞进去。”
夏芒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样子,打趣道:“怕了吧?别勉强,快出去吧,回家等我们。”
“那我走了,”詹雪挥挥手臂,转身冲薛竞摊开手,“房门钥匙。”
薛竞垂眼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回道:“我送你回去吧,刚才我扔出去一条蛇,你可能会遇到。”
詹雪怕蛇怕得要死,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笑道:“那走吧。”
于是只留林奕一人去考验那奇怪的蛇夫。
詹雪和薛竞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夜色降临,月光洒在地面像涂满了一层银,犬吠声不止。
说起来,这还是为数不多只有他们二人的夜路,以往她都是和芒姐儿一块回家,不知为何越走詹雪越觉得薛竞此人……
他刚才用手摸了蛇,那蛇夫不会在蛇皮上涂了什么东西吧?
“詹雪。”
被喊中的人心口一跳,“怎么了?”
“你……”
她暗暗紧张,咽了口口水:“我怎么了?”
“你、你心悦,我、我,”薛竞每吐出一字脸就红一分,秒变结巴,说了半天似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难以启齿,他沉默半晌,转而问道:“你怕蛇是为何?”
“啊?哦,你问这个啊。”詹雪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痛斥自己疑心太重,误会人家的好意,她笑道:“小时候闹饥荒,我一个人去树林里找野果子,常常遇到蛇。”
“被咬过吗?”
詹雪挠挠脸颊,露出两颗小虎牙,羞赧道:“被追得可惨了。”
薛竞道:“夏芒被咬过。”
“啊?”詹雪满脸愕然,“那她还……她都不怕?还是她就这么爱?就这么喜欢?那蛇夫,我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啊。”
薛竞被她惊讶的语气逗笑,良久,在她怒目圆睁的注视下,才终于敛了嘴角,解释道:“她吗?越挫越勇罢了。不像你,如此胆小。”
语毕,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