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证》君不知也

8、所以没戏

　　这个请求无论从何种意义上都让人觉得无理。除了又要和前任牵扯不清，靳子佳也自认为没有义务付出额外的私人时间配合节目组和艺人的人情往来。

　　她拒绝道：“不好意思，妍姐。我最近学习也挺忙的，实在是没有空……”

　　徐妍面露难色，“子佳，我本来也不想麻烦你的。只是卢老师那边说了好几次，担心今天缺席会影响下一次的讨论效率。你看你们组思维稍微有条理一点的也就只有你了，要不然就耽搁一俩小时跟他讲清楚了，节省的也是你们下一次讨论的时间。”

　　每到这个时候，靳子佳都多少会做出些退让。但她实在不想单独见卢煜衡，于是建议：“那你能跟卢煜衡那边说一声，问他能不能接受和我线上聊一下？”

　　“我问问。”

　　徐妍拿出手机，给卢煜衡助理发了一条微信。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助理回复道：抱歉，妍姐。卢老师说片场信号不是很稳定而且噪声比较大，还是要麻烦靳小姐亲自来一趟。

　　靳子佳很想指出这个借口的拙劣之处，但又觉得没有意义。她现在只是需要在强硬拒绝和被迫妥协之间做一个决定。

　　不一会儿，又有新消息发了过来。

　　【妍姐，卢老师说不会占用靳小姐太长时间的。】

　　靳子佳还没来得及说话，卢煜衡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徐妍的手机上。

　　“妍姐，是我。”那头的卢煜衡语气热络。

　　“卢老师，您要不换个时间线上吧。”

　　卢煜衡抱怨：“确实没有空闲的时间了，明天一整天都有通告。我现在都在片场抽不开身，只是暂时没有我的戏份，才想着趁这个空隙让靳老师给我开开小灶。”

　　徐妍再度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靳子佳。

　　靳子佳没吭声。

　　手机里继续传出声音，“这样吧，我让助理去接靳小姐过来，讨论完之后再把靳小姐送回去。妍姐帮我问问靳小姐愿不愿意？”

　　徐妍也被弄得有点尴尬，用手捂住听筒，低声问：“子佳，这样可以吗？”

　　“那我过去吧。”

　　靳子佳被磨得没了耐性，觉得这样纠缠下去只会浪费自己更多时间。

　　卢煜衡那边要是真的有什么非要和她说的，不如干脆一次说清楚。

　　没过多久，来接她的车就开到了停车场。打扮干练的助理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靳子佳跟前伸出手，自我介绍：“靳小姐，您好。我是卢煜衡的助理陆艺琳，Selina。”

　　靳子佳也伸出手，“您好，我叫靳子佳。”

　　从电视台到片场的路上，陆艺琳在闲谈间和靳子佳简单介绍了一下卢煜衡在拍的这部新剧。

　　新剧的名字叫《最后一次告别》，听起来就十分青春疼痛文学。

　　靳子佳左右也是闲着无聊，打开搜索引擎，随便搜了一下剧名，看了看原著简介。

　　事实上它讲的也的确是十几年前最流行的那种狗血故事。大概就是两个相爱的人因为种种误会分开，数年后女主另嫁他人还得了癌症，临死之前还没有见上男主最后一面，最后得知真相的男主在女主的葬礼上和她做最后一次告别。

　　这部剧拍摄顺序和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不大一致，上一次出现在热搜上的尴尬哭戏应该是剧本上的最后一幕。

　　看起来并不像一个高水平剧本和制作团队。

　　目光继而落到了演职员表，吸引靳子佳目光的反倒不是卢煜衡，而是这部剧的女主角姚然。

　　按照粉圈的分类标准，她应该属于淡颜系的女艺人。五官并不抢眼，组合在一起却格外和谐，一颦一笑间都散发着从容大气。

　　靳子佳无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位就是朱越跟她提过的那个花瓣四美之一，卢煜衡的绯闻女友。

　　这又是何必呢？

　　靳子佳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Selina安排靳子佳在一个棚底下坐着休息，自己先去问问卢煜衡那边的拍摄进度。

　　片场为了防代拍，安保比较严格。虽然Selina提前给靳子佳准备好了工作证，中途工作人员看到陌生面孔，还是会上来询问。

　　“你是在这做什么的？”

　　靳子佳也不知道怎么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于是就指了指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

　　因为临时证件上面的姓名是手写的，方框处也没有贴照片。保安对着看了好一会儿，语气不善地问道：“哪来的？”

　　“卢煜衡的助理给我的。”

　　“不会是找黄牛买的假的吧？”

　　靳子佳无奈道：“确实是你们这里的工作人员给我的。”

　　“你先给我起来。”

　　“什么？”

　　“你站起来。”

　　保安说着就要动手拉人，被靳子佳闪身避开。

　　靳子佳起身向旁边挪了两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她长吸了口气，“如果你觉得我的工作证是假的，你可以直接去找卢煜衡的助理确认，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耍威风。”

　　“你什么意思？”保安黑着脸又上前两步，“你们这些代拍简直猖……”

　　恼羞成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靳子佳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卢煜衡站在昏暗的柔光灯底下，周围仿佛团了几重冷清清的雾，神情看不大清晰。

　　“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卢煜衡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很不好意思给您造成了误会。”

　　保安见状连忙道歉：“不不不，是我的问题，我还以为这个姑娘是代拍。真对不起啊，卢老师。”

　　卢煜衡说：“我没什么，你应该和这位小姐道个歉吧。”

　　保安又准备朝靳子佳鞠躬。

　　“没事，你先去忙吧。”靳子佳摆摆手，懒得计较了。

　　空旷的场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除却飞虫和不停变幻的灯光相互挑逗着，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沉寂。

　　“对不起，我刚刚在监视器那边没看手机，Selina来叫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已经到了。我没想到会有工作人员为难你。”

　　靳子佳压着脾气，不耐溢于言表。

　　“如果不是你非要把我叫来，他也没法为难我。”

　　卢煜衡今晚拍的是冬天戏，身上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额头上蒸出的汗顺着鬓角不停往下流，水滴在修长的脖颈上蜿蜒出一道痕迹，最后在浅灰色的内搭上洇出几团深灰，更显得有些狼狈。

　　“对不起。”他重复。

　　靳子佳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把我叫过来不是想让我给你补什么课，你想说什么，我们就在这里一次性说清楚。”

　　“我……”

　　才刚要开口，那边selina就拿着通告单跑了过来，催促道：“煜衡，陈导说刚刚那场戏要重拍。”

　　他窘迫地抬眼看了靳子佳，没说话。

　　靳子佳只当他是NG被她知道了觉得丢人，十分通情达理地朝他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Selina问:"靳小姐要一起过去吗？"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在这里也可以。”

　　看起来很善解人意。

　　虽然靳子佳并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可把前女友叫到片场看和绯闻女友拍感情戏的做法很难不让人多想吧。

　　也许是出于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风的心理，靳子佳拿起文件夹，“没什么不舒服的，我和你们一起去。”

　　重拍的这场戏算是一场男女主感情的重头戏，目前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亲密的戏份，所有情感的细节都要依靠台词和神态去刻画。

　　漫天的飞雪中，男主缓步走向女主，从身后为她撑起伞。

　　“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了？”

　　女主回过身，神情十分黯然。

　　“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到这里，虽然有一点点奇怪，但是监视器里女主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挺能调动观众的情绪的。

　　“对不起，我刚刚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所以……”

　　“别说了！”

　　女主推开男主的伞，掉头就要往桥的右边跑，男主丢开伞就要去追。

　　“卡！”

　　靳子佳看出导演快疯了，因为她一个外行人也已经疯了。

　　抛开剧本的硬伤，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面对一个冒着大雪等待他的女孩子，男主还有空一步一步凹造型。而且追人就追人吧，干嘛把伞丢开？

　　导演欲言又止，似乎是在尝试着把话说得委婉些。

　　“煜衡，刚刚那遍还是有点出戏啊。你一定要先进到那个情境中再去做出一些反应，不然效果会……”他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干脆用手胡乱比划了两下，叹了口气道，“再来一遍。”

　　之后不知道反反复复来了多少遍，卢煜衡的演出效果也只是尴尬和更尴尬的区别。

　　靳子佳莫名觉得他能忍住不笑场好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最后导演似乎是放弃了，朝着对讲机道：“煜衡先休息一下吧，姚然继续拍下一场。”

　　卢煜衡悻悻然脱了外套，带着靳子佳到了一片人少的场地。

　　“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还让你看到这么尴尬的事情。”

　　“原来你也知道尴尬啊，”靳子佳不客气地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觉得你演得很好呢。”

　　“我还不至于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说完又忍不住想为自己辩白几句，“我原来确实以为我演技还行，毕竟我在大学的时候还拿过话剧节的最佳男主角。”

　　“你也说是在大学，而且还不是在艺术类大学。本来话剧表演和影视表演的侧重点也不太一样，你自己随便摸索的那一套半瓶水的功夫怎么和科班生比？我建议你还是找一个专业的表演老师，系统给你上一下声台形表。”

　　靳子佳直视着前方，没有看他。

　　卢煜衡不免有些失落。

　　如果是以前的靳子佳，应该会先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用心地挑出他糟糕表演里别人不易察觉的亮点，最后告诉他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他曾经觉得这类话敷衍，毕竟一味的称赞和安慰对他之后的改进和提高并没有什么实际帮助。可现在听着这些没有感情的评论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忽然就觉得非常难受。

　　他苦笑道：“你和以前真的一点也不一样了。”

　　“谢谢表扬。”她回给他一个冷笑。

　　这句话是她今晚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候。

　　靳子佳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还有论文要写，你有什么话就……”

　　“你现在真的有男朋友吗？”卢煜衡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