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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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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去了多久。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光影错乱,等到终于变得清晰,经历了这一切的人也忍不住感到疲惫。
眼前站着个上挑眼少年,正沉默而认真地听面前的人说话。
“……对不起,我暂时没有照顾你的能力了,景光。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办呢?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还是说我去拜托一下别人……”
语气似乎带着点不明显的客套和疏离,说话的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谨慎地进行询问。
也对,这很正常。毕竟诸伏景光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他安安静静地听完,只在最后打断道:“没关系的,伯父。我自己在家没有问题,请您不用担心我。”
“……好、好。”
似乎听出了面前人的精神飘忽,诸伏景光体贴地提出告辞。
“那么,伯父,我就先回去了。”
“别太担心,伯母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少年离开之后,世界又开始旋转,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一副光怪陆离的抽象派油画,给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荒唐感。
视线的扭曲也令人作呕。像是脑子里被一只手捣乱搅动,难受得让人想哭。
不知持续了多久之后,眼前的事物再度平息下来,已经到了夜晚的街上。
……
空无一人的街道,男人失魂落魄地走着。
他眼下青黑一片,形容枯槁,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一眼看去就像那路边巷子角落里常有的流浪汉,让人看见就忍不住避开。
不过现在没有人会避开他。
大街上空无一人。
不知已经是凌晨几点,城市早已安静下来,听不见多余的吵闹,唯有风声偶尔呼啸而过,吹起他额前的发丝。
他好像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缓慢地走着,医院惨白与鲜红的光在他背后越离越远,直到转过一个路口,再也看不见。
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走去了哪。
他好像只是走着走着就感到累了,于是在路边的长椅坐下歇息。路灯昏暗又明亮的光沉默地撒在他身上,他却躬着身,面部笼罩在阴影里。
世界好像静止了。唯有片刻后隐隐从他双手紧捂的脸颊里隐隐传出的抽泣声打破了宁静。
他的声音微弱。
“……我该怎么办呢?”
时间好像没有在转动,不论多久都没有迎来晨曦。
男人似乎渐渐接受了现实,连那些微弱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最后他垂着头又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来时的路走去。
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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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医院里笼着温暖的阳光,男人站在妻子病床边露出温和而让人放心的笑,与妻子随意地交谈。这样的日子似乎与曾经别无二致,连落入窗口的阳光也明媚得恰到好处。
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了。
诸伏景光见到难得清醒的伯母,唇角先弯出了温柔的弧度。他向两人打了招呼,最后视线却突兀地停滞在男人的肩上。
“怎么了吗,景光?”男人很快意识到,眼眸深处翻涌起不安。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能独当一面的男人变得这样敏感了?
诸伏景光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安抚地笑了笑,“不,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看错了。”
男人将信将疑,“这样吗……”
诸伏景光随后一边和床上的女人闲聊,一边将提来的保温饭盒打开,里面清淡的食物被陈列得格外让人富有食欲,诸伏景光扭过头来,对男人道:“我这两天学着做了饭,我试过了,味道还不错。您和伯母也尝尝吧?如果认为可以,之后的饭菜就由我来做好了。”
他避开了所有此刻男人大概不想听到的词汇,脸上的笑意温和又自然,一如窗外柔软的阳光,“那么,学校里还有课程,我就先离开了。”
他经过男人身侧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您这里蹭了点灰。嗯,现在没有了。”
一直到诸伏景光离开病房,男人也只干巴巴地道了别。女人倒是温和地让他不要为此耽搁自己的学业,诸伏景光应下来,退出病房并为他们关闭了房门。
他往外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别人,便忽然抬起手摊开手掌。
“居然是真的……”此时的诸伏景光还年幼,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与好奇,他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手上的不明生物,“从实招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明生物’温迪:“……”
手掌上小小的白色精灵不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只盯着诸伏景光看,希望他能看出自己的真诚。
“不会讲话吗?”
少年双眸微眯,作势要将他扔出窗外,“既然这样,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好是坏,为什么会在我的伯父身边。不过我倒是有几个猜测,如果你是个带来霉运的小东西,将你丢掉,是不是一切就能好转了呢?”
风精灵慌忙扑腾着自己的小手小脚紧紧抱住诸伏景光的手不撒开,倒是看着很怕死的模样。它抬起头,用自己的小眼珠子泪眼汪汪地瞅着这个狠心要将他丢出去的人,诸伏景光竟从它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委屈与控诉。
他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却依旧没收手。一人一精灵对峙了一会儿,最后是诸伏景光先妥协。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是无害的好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哦?”他说着,微顿了顿,垂下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落寞,“伯父他……真的被这件事打击得很重。”
然而很快他收敛自己的情绪,冲手上的风精灵笑了笑,“你要跟我回去吗?还是继续待在伯父身边?”
那边似乎目前没有什么好多在意的,温迪想了想,小身子飞到诸伏景光肩上坐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咦?”诸伏景光倒是愣了愣,“原来你会飞呀?那你刚才还表现得那么害怕。”
风精灵眨了眨眼睛,扭头将自己埋进诸伏景光的头发里,显而易见的逃避回答。
诸伏景光被它弄得有点痒,缩了缩脖子笑,“又怂又爱演的小骗子。”
温迪跟着诸伏景光回了学校。这时候陆陆续续来到教室的学生已经开始了自觉自习,诸伏景光刚坐到座位上,后座就敲了敲他的背,扔过来一个字条。
-怎么样了Hiro?
诸伏景光知道对方是关心他,拿起笔回复。
-还是那样。伯父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希望伯母能早点好起来。你也不要太为我烦恼了,好好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很谢谢你这段时间安慰我,Zero。
他仔细地将纸条叠好递回去,温迪也回头看了眼,相比起之后,此时的降谷零还显得很青涩,似乎不太爱笑,还有些少年气的锋芒毕露。他看了看纸条,倒也没再回信,翻开书开始认真写题。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过了几节课,氛围却并不僵硬,有种独属于他们的默契。直到体育课时,他们收拾好桌面之后来到走廊上,降谷零抬手想来搭上诸伏景光的肩。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身侧的幼驯染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降谷零的手悬在半空中,表情困惑,“怎么了?”
少年人的伪装远没有以后那么到位,诸伏景光下意识看了眼肩上的风精灵,意识到降谷零看不见它,犹豫了一下只道:“没,我昨晚可能睡姿不太对,今天起来肩膀很疼,所以才下意识不想被碰到,抱歉。”
降谷零眼睛眯了眯,却没再多问什么,配合着他转移话题,“那等会还要去打球吗?”
谎已经撒了,哭着也要圆到底。诸伏景光于是摇了摇头,“我看你打吧。”
“好。”
之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只有降谷零加入了班上的体育活动,诸伏景光坐在一旁,叹了口气看向温迪,“我都为了你编谎话出来骗Zero了。怎么办啊,他肯定看出来了,他会不会生我的气?”
此时此刻的他们仅仅是国中生,少年时期的感情都是青涩的,相处间难免还是有些谨慎。
可换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在意对方的表现。
温迪拍了拍他的头发,然后冲他点点头。诸伏景光惊喜地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我可以将你的存在告诉他吗?”
见到温迪再次点头之后,诸伏景光才舒出一口气,随后面上的那点纠结也散掉,他很为自己不用继续瞒降谷零而感到高兴,唇角都忍不住翘起来,“谢谢你!”
于是等到降谷零从球场上下来,就看到诸伏景光略带雀跃地看着他,“打得很棒,Zero!还有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过,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他看见诸伏景光又看了眼自己的肩上的位置,语气柔软而快乐。
“事实上,是因为我肩上正站着一只小精灵。那时你如果把手搭过来,会压到它的。”他说着还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温迪头顶的毛。
看着诸伏景光碰空气的降谷零:“……”
降谷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