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谣》孤九尘

5、相思

　　孔白倾和德善在一起久了，这么忽然间分开，孔白倾有些无所适从，不由得越发思念德善，心中想着德善什么时候能回来，整个人颓废地趴在桌子上，连去采药的心思都没有了。
　　德善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德善离开的第二天，想他。
　　唉。
　　德善那边也在思念孔白倾，所以连带着速度都快了不少，幸好，一切都还挺顺利的。
　　“我说，德善，你怎么忽然关心起伥鬼的事情了？怎么，你的这一站遇到了？”岁渊坐在窗台上，放下自己手里的书，目光看向了德善。
　　德善点头，然后继续翻看着面前的书。
　　岁渊总觉得德善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德善还是那个德善，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他从窗台上下来，走到德善身边闻了又闻，他感觉德善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了：“你换了熏香？”
　　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了：“你不熏香的。”
　　德善身上的味道是以前在寺庙里染上的，勉强可以理解为在寺庙待太久被腌入味了。
　　“没什么，破戒了。”孔白倾说的云淡风轻的，仿佛再说“我吃了一顿饭”一样。
　　“哦，原来是破戒了……”岁渊说，又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说你怎么了？！是哪一戒啊？”
　　“空色戒。”
　　“空……”岁渊沉默了，重新回到窗台上看书，真是难怪德善上心成这样，十有八.九是伥鬼了。
　　作为朋友，岁渊好心提醒：“伥鬼这东西可不单纯，小心被骗了。”
　　“他不会的。”德善说这话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
　　得，没救了。岁渊这下真的确定了德善是爱上伥鬼了，又想起来，德善的师父说过德善命里有一劫，过不去身死道消，过得去便是康庄大道，算一算日子，刚好是今年。
　　“德善啊，你自己小心点，你可能会死。”
　　然而德善完全没有在听。
　　值得孔白倾高兴的是，德善离开的这一个月，篱枭那死老虎一次都没有来过，他也乐得清闲，稍微适应了一点德善不在的日子之后，就又背着药篓出去采药了。
　　“小孔大夫又出去采药啊？”
　　孔白倾笑着回答：“对，去采药，你家娘子不是病了吗？看了一下，医馆缺几味药材，我出去找找。”
　　“谢谢小孔大夫！真是麻烦小孔大夫费心了，小孔大夫真是菩萨心肠！”毕竟孔白倾是从来不收钱的，又对他们上心，大家也都很喜欢这个大夫。
　　“不必客气！都是熟人，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又有人问：“小孔大夫，德善大师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啊？”
　　“大师他离开白玉城办事去了，过些时日便回来了。”
　　面对大家的热情，孔白倾应付地游刃有余，之后便一路出城去，刚入山，孔白倾就遇见了一位皮肤黝黑身着黑子的男子和一位皮肤白皙的白衣女子，这两人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有一双金色的竖瞳。
　　女子围着孔白倾走了一圈又看向了远方：“今天，那个一身秃驴味的秃驴没来呀？”
　　“嗯，他办事去了。”
　　这两位，就是当年刚认识德善不久的时候出去采药被他撞破好事的那两条蛇——百凌和黑漾，也因为那件事，黑漾对孔白倾的态度一直是这样，当初用石头砸德善的，也是这位黑漾，他脾气可着实说不上好。
　　“找我有事吗？”孔白倾知道这些妖类通常不是很喜欢和他接触，百凌虽然挺喜欢他的，但是往常也就是百凌来而已，这一次黑漾也来了，那恐怕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有事需要他来。
　　百凌点头，靠在了黑漾的身上，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孔白倾的身上：“山神大人最近心情差着，你去看看吧。”
　　孔白倾抓紧药篓的带子绕过了他们两个，只留下了这样一句：“不去，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百凌还想再劝，黑漾却不想让百凌再浪费口舌，伸出手抓住了孔白倾的药篓，孔白倾回过头看他：“还有事？”
　　“走。”只一个字，便是一瞬风起。
　　孔白倾被风沙迷了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熟悉的山洞中。
　　篱枭惯是会享受的，山洞不像山洞，倒是有张大得有些离谱的软床，纱帐、桌椅、熏香也是一应俱全的。篱枭此刻化作虎形趴在床上，一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孔白倾冷嘲热讽了几句：“怎么？山神大人这是要升天了吗？”
　　篱枭惯常开讲是应当瞪他或者反驳的，然而篱枭这一次说的却是：「或许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孔白倾说完摆了摆手就要走，黑漾这次也没有再拦。
　　孔白倾以为自己能走了，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了篱枭阴恻恻的声音：「吾死可以轮回，你死，你可以轮回吗？」
　　孔白倾被篱枭的话气得咬牙，转过身走到了篱枭身侧，没好气性地把药篓倒下，篱枭翻了下身，入目的就是篱枭腹部的伤口。
　　难怪刚才进来就嗅到一股血腥味，他还以为是篱枭又吃了什么，现如今看着篱枭腹部那么大的伤口，心中了然，不禁咋舌：“哎呦喂，我们英明神武的山神大人竟然也有吃亏的时候啊。”
　　孔白倾看着这几道伤口就知道篱枭又做什么去了，估计又是去隔壁城外的山里和人家的山神打架去了，不像只老虎，一天天跟只斗鸡似的。
　　“怎么不打死你……”孔白倾小声嘀咕，篱枭听见了，却装作没听见，他完全不在意孔白倾说了什么。对于孔白倾的态度，百凌和黑漾也都司空见惯了，山神大人都没说什么，他们当然也不好说什么，
　　孔白倾给篱枭上药包扎之后就离开了，一刻都没有多留的打算，走到洞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篱枭一眼，随手将药扔给了黑漾：“记得给他上药，都少来烦我。”
　　黑漾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因为山神大人这次伤口有些过于深，他才不想去找孔白倾过来呢。
　　百凌对孔白倾倒是喜欢得紧，摆了摆手：“知道了，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哦。”
　　孔白倾离开山洞之后继续去采药，等到天色渐晚了才准备回程。现在药材已经采到了，明天就可以做成药给他们送过去了，希望病能早日康复。
　　孔白倾这样想着，回到了医馆放下药篓回到了楼上，犹豫了一下，选择走入了德善的房间，然后一头栽在了床上用脸蹭了蹭被子，被子上还带着檀香，那是德善身上的味道。
　　“大师怎么还不回来啊……”孔白倾抱住被子，被子有被双腿紧紧夹着，脑子里算是德善的脸，德善的温柔的笑、德善的担忧的神情、那种时候德善微红的脸颊……
　　都是德善。
　　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口中，不多时，口中弥漫着血腥味，是他不知不觉间，将手指咬破了。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大师啊……求求你快回来吧……”
　　德善为了查找伥鬼相关的资料，每日睡得不过两个时辰，若非是岁渊按着他说“若是你身体坏了怎么帮那伥鬼”，德善怕是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够。
　　德善太急了，他想快一些，他好想见到孔白倾。
　　岁渊看着德善这拼命的模样不禁摇头，他这好友的性子他自然是了解的，德善这人看着温柔又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是偏执的，认准了什么事情谁都奈他无何，他劝不了，恐怕还会撞了南墙还要撞。
　　岁渊出不得此城，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提点一下了德善了，至于德善听几分，他便无能为力了。
　　德善又在这里留了几日，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之后便立刻动身离开了，半刻都不多留，离开前只和岁渊说了一句：“若是以后又机会，贫僧将他带来同你认识认识，也是不错的。”
　　岁渊十分敷衍地应下，但还是在德善手中塞了几张符纸：“佛道结合，威力加倍，如果有什么意外，你千万要注意自己。”
　　德善点头，随即便离开了。看着德善远去的背影，岁渊叹气，最终也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
　　孔白倾这一天采完药回到医馆，将药材都处理好的时候都很晚了，他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回到了床上躺着，当然，是德善的屋子的床，孔白倾一如往常的躺在德善的枕头上睡下，迷迷糊糊中感觉有谁推开门进来上了床。
　　孔白倾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错觉，但是太困了，眼睛完全睁不开，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味。
　　德善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孔白倾确实偶尔会产生这种错觉，好几次以为是德善回来了，但是只不过是他思念成疾臆想出来的。
　　或许这次也是这样吧。
　　等孔白倾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是熟悉的脸庞，他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德善却睁开了眼睛，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孔白倾，我回来了，还有，找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