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迟回雪

32、囧囧的误会之后

　　其实也难怪孩子们误会——且不说墨雪容颜灵秀眉目如画，单他为遮掩身形而穿的那身襦裙就足以“以假乱真”了。
　　哎，说到底还是怪狐狸二哥的那个障眼法，发色和耳朵还勉强能遮掩，可尾巴虽然看不见，却还是存在的，根本穿不了正常的衣裤嘛！
　　春儿浑然不知身旁那位并非人类，犹拉着墨雪啧啧惊叹，一面向我笑道：“哥，你这么久才来接我们，原来是……嘻嘻~”
　　我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胡说什么呢！”
　　“其实吴婶早就跟我们透了口风，说哥哥在邓州做起了生意，也有了屋里人。”刘康压低声音道：“这是好事，何必瞒着我们呢？莫非是嫂子出身不好，不是良籍？又抑或是离家出奔无媒无聘？”
　　“不不不，你想哪儿去了，他是……”
　　一抬头，四个孩子加上墨雪，十只眼睛都瞅着我，等着我的说法。
　　这可苦了我了。
　　原先准备的说辞是：墨雪举家迁徙时遇上山贼，父母和几个家仆不幸遇害（万望两位狐仙大人原谅），只有小公子一人逃进林子，后来被偶然经过的义士（也就是区区在下我尤守义）所救并收留。再后来墨雪把身上的钱都借给了我，我们两个合伙做生意，赚了些钱就考虑把生意做大，到这繁华的东都谋发展。
　　按理说这个故事还算合理，我和墨雪也事先统一了口径，应该可以蒙混过去。可因为和墨雪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我完全忘记了他穿的是女装，解释不好就会欲盖弥彰。而且在邓州时，我随口对街坊邻居承认过他是我“媳妇”，没想到居然传到了孩子们耳朵里……
　　哎，人果然不能轻易撒谎啊，一个谎言出口不要紧，要命的是把这个谎言圆下去很可能需要无数新的谎言。

　　脑袋里飞速思考着对策，我面上佯作坦然，清了清喉咙转移话题：“咳，这说来话长呐……咱们能不能先进门再说啊——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堵在门口太招眼了吧？”
　　这倒不是虚言，街上人来人往的，十之八九都会朝我们这群人瞥上一眼。
　　刘康忙道：“大哥所言甚是，让嫂子迎出来已经过意不去了，咱们快快进去吧！”
　　孩子们纷纷点头，提着行李乖乖进了大门。
　　我落在最后，仔细将门闩好，回身再看时，四个孩子都围着墨雪套近乎呢，一行人已经穿过前厅，根本没等我！
　　嘴角抽了抽，赶紧追上去，却听小燕儿正边走边问：“嫂子是哪里人，多大了，娘家姓什么，做什么营生的？”
　　我一惊，墨雪已经用他那独特的软糯声音答道：“身世名姓俱不记得了，现下名唤墨雪，是你哥哥给起的。”言罢，还朝我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
　　“墨雪？！”
　　四个孩子面面相觑，春儿更是惊疑道：“我哥给你取名叫墨雪？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咳咳——嗯……那个什么……你们先等会儿哈！”
　　我一把揽过墨雪，往旁侧带开几步，附耳悄声道：“哎呦小祖宗，你怎的不编个别的名字啊？”
　　“我就喜欢叫墨雪啊，再说都习惯了，若是现在随口编一个，日后你一不小心叫错了岂不更引人怀疑？”
　　好吧，你有理。名字就算了，身份呢？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说你是我媳妇吧？”
　　“我也不知道啦！可不这么说我怎么和你住一个屋里？没有你帮我遮掩又能瞒过他们几日？”
　　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暗悔自己粗心大意，光想着快快接孩子们来城里住大房子过好日子，余下的细节都没有考虑清楚……

　　“哥，你和嫂子说什么悄悄话啊？”
　　不远处孩子们疑惑的目光若有实质，仿佛要将我的后脊梁灼出个窟窿来。
　　没奈何，我只好把墨雪揽在怀里，顺着先前的话编下去：“呃……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我在邓州城郊的林子里和小狐狸失散了，寻找时恰巧碰见你们……咳……嫂子倒在草丛中，想是失脚滑下山坡撞了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这丢了小狐狸却遇见他，所以我就随口唤他墨雪。他一直不知道这名字的来历，我怕他误会，才要解释两句，偏偏你们又心急……”
　　“原来如此啊！”
　　孩子们纷纷恍然。春儿忙道：“嫂子你千万别误会，那‘墨雪’原是哥哥养的小狐狸，聪明漂亮的不得了，哥哥疼它疼的跟什么似的。哥哥现今这样唤嫂子，可知也是珍惜疼爱之意！”
　　墨雪抿嘴儿一笑：“我知道了，不会怪守义的。”
　　气氛重新缓和下来，只有小燕儿小声叹道：“怪道不见小狐狸迎出来……我还想它想得紧，那么乖巧可爱，怎会丢了呢？”
　　“别念它了，它必是归家去了。”刘祝安慰道：“它那么精灵，现今定是过得很好。”
　　我不由得看向墨雪——臭小子大概是被夸得高兴，那小嘴角翘得，快弯上天了！
　　还高兴呢，这下子算是彻底坐定了我们之间的“夫妻名分”喽！可不这样也不行，起码这么说之后，刘康刘祝今后要避讳身份不能盯着墨雪，刘春和刘小燕要避讳我也不能随便进主屋。至于以后，就只能盼着狐狸二哥早早找来狐狸大哥，然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唉……

　　宅子足够大，房间也早分配好了。短暂的参观和休息后，久别的一家人凑在花厅里聊起近况。一时刘康又问起我和墨雪“成亲”的细节，因为压根是没有的事儿，所以我匆忙间实在编不出来，只说先前忙着生计没办婚礼，等将来条件允许了再补上。
　　幸亏这个时代风气开化，孩子们又一直跟着我，潜移默化都不大拘泥于规矩条框。因而大家纷纷表示委屈了嫂子，对我和墨雪“无媒无聘”的“事实婚姻”状况也就这么默认了。
　　可能是在张村时那次闹剧般的说媒给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又或者是墨雪的容貌确实是老幼通杀，反正四个孩子对他们“嫂子”的相貌十分满意。春儿甚至埋怨我没把墨雪带到张家村给那媒婆梅氏瞧瞧——
　　“叫她看看，那个什么郑小姐‘反小姐’的，配给嫂子提鞋不配？！敢嫌弃我们家？我呸——还有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人，他们进过东都的城门？住过这样的宅子？”
　　“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你这都赶上愤青了！”我笑着止住春儿，对小燕儿道：“快给你姐姐倒杯水，看把嘴都磨薄了。”
　　围坐在炕桌前的孩子们笑作一团。
　　坐在我身边的墨雪问我：“守义，什么是‘愤青’啊？”
　　我挠挠头，避开“社会”之类超时代的词，勉强解释道：“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怨这怨那的年轻人。”
　　春儿立刻反驳：“我可没看什么都不顺眼！”一面靠过来抱着墨雪的胳膊亲昵道：“我看嫂子就特别的顺眼！”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一个女孩子家的一点儿都不端庄，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想都没想就拍开她的手，把墨雪护在怀里。
　　“你们瞧！”春儿夸张地甩着手，对其他三人挤眉弄眼儿地调笑道：“这护成什么样了，碰一下都不行~嫂子真是哥的心尖儿呢！”
　　墨雪倚在我身上，乌黑的双眸眯了成了两弯新月。
　　我暗叹一声——春儿这丫头，编派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调笑起墨雪来了！幸亏她方才抱得是墨雪的胳膊，若是抱着腰不小心摸到了尾巴，看不把她给吓昏了！我是要小心护着，但护的是谁，她真的知道吗？
　　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触，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几乎是搂着墨雪度过的。晚饭也不敢让他去厨房，索性都交给春儿和小燕儿准备，坚决杜绝墨雪和小丫头们独处。
　　好不容易坚持到回房，我都快虚脱了。
　　墨雪吃吃而笑，趴在成大字型躺倒的我身边问：“尤郎，要不要‘妾身’为你揉揉腰背？”
　　我有气无力地翻个身：“那就麻烦娘子了。”
　　一双手隔着单衣，顺着脊背慢慢揉捏，力道不轻不重，舒服得很，不多会儿就让我萌生睡意。
　　还真别说，若是天天能有美人按摩这样的待遇，即便白天费神点儿，貌似也是种福气呐……
　　朦胧中，感觉墨雪的双手停在我腰间，慢慢环抱住。
　　“守义，我今天好高兴……”
　　温暖的气息吹在耳畔，弄得我有点儿痒痒，意识也稍稍清醒了几分。
　　“嗯，我也高兴。”
　　张口打了个哈欠，我转头侧向他，闭着眼睛道：“终于把孩子们接到了城里，一家人团聚，我打从心眼儿里高兴啊。”
　　顿了顿，环在腰上的手松开了，墨雪似乎哼了一声：“原来你高兴的是这个……”
　　“这个还不值得高兴啊？”
　　我翻身把墨雪揽在怀里，面对面地望着他说：
　　“想想刚离开刘家村的落魄无助，再看看现在的日子，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累都值了。哎，墨雪啊，无论从前还是现在，都亏了有你在我身边啊！”
　　“知道就好~”
　　墨雪重新抱住我，笑眼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