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之路》尉迟回雪

31、安家落户在洛阳

　　眼见得年关将近，家家都开始置办年货，外出经商游学的商贾旅人也都纷纷往家乡赶。唯独我们家，举家北上迁徙不说，还是分了三批才到达东都——我和墨雪跟着狐狸哥哥先行一步，赵六带领愿意跟随的伙计织工随后启程；而账房董先生则被我委以重任，揣着我的亲笔信去张村接四个孩子，将他们带到洛阳城内与我们会合。
　　自古而今，搬家都是件麻烦事儿，这轻则忙得人仰马翻，重则累得脱去一层皮。所幸邓州离洛阳不远，狐狸哥哥手下又有一大堆挺会办事的……狐狸，加之我并没有什么辎重，因而这家搬得很快。

　　新居所和店面都是墨雪二哥的产业，照他的说法，那都是买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多一间少一间没什么区别，如果我觉得行就尽管用着。
　　可我尤守义是谁？咱是一个有理想、有志气的现代青年啊，怎么好占别人的便宜呢，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已经成了精且未来还很可能会成仙的狐狸啊！故而，我坚决推辞了狐狸哥哥的好意，提出了双方合资经商的想法。
　　就这样，我出技术和想法，对方出场地，我们双方签订了契约，共负盈亏，利润均分。

　　签过契约之后，狐狸哥哥当着我的面把盛着宅子和店面地契的檀木匣给了墨雪，说：“你收着吧，我没心思管这些杂事。”
　　墨雪丝毫不客气，接过来笑道：“既然给我们，那方才还立什么字据？早些交出来岂不省事？”
　　狐狸哥哥眉梢一挑白眼一扫：“不是给‘你们’，是给你！”
　　“我和守义不分彼此——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对不对啊，守义？”墨雪抱着匣子窝进我怀里，笑眯眯且理直气壮。
　　“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傻子？！”狐狸哥哥再飞一记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摆摆手道：“罢罢罢，既给了你就随你吧。月彤——”
　　“主子？”
　　“我们走！”
　　“是。”
　　少女答应一声，朝我皱了皱鼻子扮个鬼脸，然后就追着她家族长走了。
　　我本想起身送送，奈何墨雪搂着我的脖子不肯起来，没办法，我只能失礼地以目送代替了。
　　摸摸小狐狸肉眼看不见的毛耳朵，我无奈地叹道：“你哥对你多好，你还故意气他……”
　　“哎呀，好痒！”墨雪缩着脖子吃吃一笑：“你又知道我是故意的了？”
　　“我还能不知道你吗？”点点他那小鼻尖：“你明明心里明白你哥把地契给你是为你考虑，想让你在咱们家更有地位；你也知道依照我的脾气，立了字据就不会要他白给的财产。可你却偏要说那些话给他听，除了要惹他生气，还能有什么用意？”
　　墨雪抚着木匣道：“这些你能猜着，我哥心里又何尝不明白？我无非是想让他看看，我既跟着你就是全然信你，你也不会给我委屈受，何必对自家人使那些心思？”
　　“你是老幺，不了解这当哥哥的心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可爱的弟弟啊，我也放不下心，怕是要时刻担心你被坏人欺负或是干脆拐跑了！”
　　“嘻嘻，守义呐，你真的觉得我可爱吗？”
　　“当然。”我伸手捏住他腮边凝脂般的嫩肉，轻轻向两侧一拉，边揉拧边答道：“我们墨雪最最可爱了。”
　　“啊……守义讨厌！！！”

　　一番讨论后，这房地契最终还是由我替墨雪收着。至于经商得到的盈利，我还是决定按照契约交给狐狸哥哥一半。我还年轻，赚钱的日子多着呢，不能白拿好处让他们看扁了。
　　店铺已经装潢好了，不过眼瞅着腊月都过了半，我决定索性等明年再开张。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很重视春节，年味儿也比现代足得多。年关将近，人人都盼着忙着，此时开张未免太仓促忙乱。
　　因此，暂时不用去工作的我几天来一直待在家里，和墨雪一起，头围布巾、身穿破衣、手持工具，热火朝天地打扫屋子准备过年——虽然狐狸哥哥说过要给我们留几个仆役使唤，但跟在他身边的那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个个比我爷爷岁数大，我哪里敢用呀！想要招几个人吧，又担心墨雪失去法力露出破绽，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先不雇了，等刘康、春儿他们到了再作打算。
　　不过您也别小瞧了我们。
　　实践出真知，这话真是至理名言——就说我和墨雪吧，我从前是家里的独生子，不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至少也是不大会干家务的那伙人；墨雪更不用说了，狐族的小公子，老爹老妈是神仙，大哥是狐王，二哥是白狐族长，身边仆从如云，谁敢让他动手干活啊？可你瞧瞧现在，我们俩被生活锻炼的，各色家务活计都可以算是熟练工种了，任谁看那也是干的有模有样！
　　这处新居也是独立的院落，比我在邓州租得那套还大，前后院一共三厅十二间房，比我二十一世纪的家可大多了。我和墨雪打扫了三天整，才把所有的屋子整理了一遍。
　　其实说是整理也不过是扫扫地、擦擦灰，至于家具那都是现成的，比我过去用过的高级不少，各屋的铺盖用物也都是崭新而齐备的。

　　我摸着柔软的床铺叹道：“墨雪啊，这回我可是跟着你享福喽。我要是个女人，那还真就是傍大款了。”
　　墨雪正趴在榻上伸着胳膊用小抹布擦拭那些镂刻的雕花，听见这话便抬起头，眨眨漂亮的黑眼睛问：“什么是‘傍大款’？”
　　“傍大款是我们家乡的说法，就是指年轻漂亮的女人依傍了有钱人……啊，不对，貌似男人傍上富婆也算傍大款……嗯，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不是好话。”
　　听了我的解释，墨雪撇撇嘴说：“这话说的不对！既然是两户人家婚配，大抵会一家比另一家富裕，难不成都不能找家境比自家好的？”
　　“不是这个意思啦，你想偏了。”我摆手道：“傍大款嘛，重要的是这个‘傍’字，就是图着对方的钱财地位。”
　　“那就更不对了！守义遇到我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世，那就不是贪图钱财地位，怎么能说是‘傍大款’呢？”
　　“得得得……”我失笑，举起双手：“说不过你行了吧。”
　　墨雪将抹布丢到脚踏上，翻身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先前不是总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嘛？既然是身外之物，又何必如此拘泥？不管村舍寒窑还是美宅琼楼，你若能待我始终如一，那才是真心真意。还是说……”
　　乌黑的眸子一眯，我顿觉颈后汗毛竖立。
　　“还是说，你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啊~~~”
　　额头有冷汗滑落的错觉，本人多识时务啊，赶紧摆手摇头，连连否定：“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们绝对是一家人，哈，哈哈，哈哈哈——”
　　“嗯，我也这么想。”
　　墨雪满意地俯下腰，继续擦他的雕花。

　　收拾好屋子，又上街办置了一些年货，到腊月廿一，董先生也带着孩子们到达了洛阳。
　　我一大早就等在城南的长厦门，因此第一时间就接到了他们。
　　数月不见，四个孩子都长高了，尤其是刘康，居然已经超过了我。
　　春儿从见到我基本上就没停嘴，唧唧喳喳地问我的近况，给我讲吴叔吴婶对他们怎么怎么照顾，一路上看到了什么趣闻趣事……
　　见她谈兴正浓，我赶紧道：“你们赶了这么久路也累了，不如先回家，吃过饭歇一歇再细聊。”
　　“好啊好啊！”春儿拍手道：“咱们的新家在哪里，我都等不及要看了！”
　　于是，我们和董先生作别，他自去找赵六他们，我则带着孩子们回家。

　　从长厦门进入洛阳城，城中道路宽敞，街上店铺林立，比邓州更加繁华。住户以坊为单位，规划整齐。上百个坊各有名字，我目前根本叫不全，只知道我们家是在南市附近的思顺坊，临近的有修善坊、温柔坊、道化坊、福善坊什么的，再多的就弄不清了。雄伟富丽的皇城在洛水以北，洛阳的西北角。因为地势是城中最高，所以进了城就可以远远望见，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入城者——这里是唐王朝的东都。
　　我生在现代倒不觉得如何了不得，可孩子们却不同。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村镇，城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奇的。高鼻深目的波斯商旅，吞剑喷火的杂耍艺人，跳胡旋舞的艳丽舞娘，口若悬河的说书先生……甚至卖缠丝糖的小贩都能引得孩子们惊叹连连。
　　如此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这太阳都升到头顶了。
　　望着高大的院墙和宽敞的大门，孩子们的眼睛都直了，春儿喃喃叹道：“哥，我现在才相信，你是真的富贵了……”
　　“是啊，瞧这院子，就是镇上那些财主也住不了这么好。”
　　“哥，这真是咱们家吗？”
　　“这样的宅子要花多少钱啊？”
　　“这就惊讶啦？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早晚要熟悉。来，别愣着了，进来瞧瞧吧。”我一边招呼着，一边敲门。
　　墨雪很快便打开了门，含笑问道：“都接来了？”
　　“嗯。”
　　我答应着回头一看，四双眼睛齐齐盯着墨雪，个个呆若木鸡。
　　“喂，你们……”
　　“天呐！”
　　春儿率先回过神儿，一步上前拉住墨雪的手：“你是嫂子吧？”
　　“啊？”墨雪呆了。
　　小燕儿也忙道：“嫂子，你真好看！”
　　刘康刘祝都吃惊地望着我，弄得我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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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亲兔年吉祥，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