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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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太极宫在月光和灯火交错里熠熠生辉。
李成晔一路快马疾驰赶在落锁前回了宫，并先去了两仪殿给君父请安。
当今皇帝是个勤勉的，这会儿还在处理国事，儿子来了，也没有空多搭理。
李成晔非常习惯，他自个起了身，熟门熟路走到御案边做起“红袖添香”的活儿。
丹墨渐渐在砚台里溶化成一滩红水，皇帝总算抽空瞥了他一眼，“又去看老夫人了？”
李成晔懒懒应了声，他无精打采地靠在桌边，满脸的落寞。
皇帝朱笔稍停，在心头低低轻叹了声，皇后忌日将至，晔儿定是又思念母亲了。
他每回思念母亲，都要出宫探望英国公老夫人，皇后与她是亲生母女，两人的眉眼如出一辙。
皇帝理解这种心情，因为他也是自幼丧母，那时候他也常常前往施府。
但他较为幸运，有一个与母亲相似的姨母特意入宫照顾、帮扶于他，而如今晔儿在后宫没有任何助力。
想到这里，皇帝弃了朱笔，拍拍儿子的肩膀，郑重道，“晔儿，你还有父皇。”
李成晔顺着他父皇的胳膊靠了过去，满是濡慕和依赖，“父皇......”
儿子这带着抽噎的一唤，作为老父亲的皇帝瞬间红了眼眶。
这是他唯一一个养在身边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只当他是父亲而非父皇的孩子。
父子两人相依偎了会，李成晔略有点羞涩的站直了身，“是儿子失态了。”
皇帝垂眸使劲眨了眨龙目，“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李成晔哼唧了声，然后状似因羞涩而嘴硬的转了话头，“儿子在外祖母那儿还遇见了康王婶。”
皇帝稍楞，反应了好一会儿，“姜氏？”
她怎么会在英国公府？
“你舅母请她去的？”
英国公夫人求子之心切，只要懂点医术的，她是一个也不放过。
李成晔边继续磨墨，边应了一声。
皇帝没太在意，连御医都束手无策，难道一个姜氏还能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但到底是儿子的亲舅舅，他还是意思意思地随口问了句，“如何？”
李成晔眸光落在砚台，实话实说道，“王婶称她有六成把握。”
她是舅母求医这么多年第一个敢给出如此明确答案之人。
闻言，皇帝的朱笔蓦然在折子一角落了个重重的红点，他稍一愣，随手顺着红点批了个“阅”字。
李成晔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自顾自道，“但她至少得要两年时间。”
两年，多少个日日夜夜，英国公夫人到时候得有三十六岁了，老蚌生珠？
皇帝眼底无声闪过一丝冷意，倘若英国公府后继有人，那他多年布置就得作废了！
李成晔活动活动磨累了的手腕，拧眉道，“父皇，王婶该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诓我舅母吧？”
皇帝稍怔，晔儿的意思是那姜氏其实根本没有把握，但她为与英国公府交好而撒谎？
还真有可能，姜氏连贤妃的寿数都敢妄言，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李成晔把磨好的墨推到皇帝跟前，“父皇，我可以派人查一查王婶么？”
查一查她是否真有本事，是否信口雌黄，是否真能给英国公府夫人再怀胎的机会。
皇帝当然要查，如果英国公府真的后继有人......
但这事儿能让晔儿查么？
李成晔趴在御案边，同小时候撒娇那样，“父皇，儿臣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同您分享。”
儿子这样乖巧的模样，皇帝莫名想起了他早些年吃糖还非要分一半给自己。
晔儿姓李，即使留了一半卫家的血，那也是李家人。
皇帝板着脸冷声道，“你既然想查那便查吧。”
他这样肃着龙颜，要是换成别的孩子早吓得跪地求饶，但现在在他跟前是李成晔。
李成晔完全没在怕的，还笑嘻嘻道，“父皇真是儿子最最好的父皇。”
皇帝的嘴角难以抑制的翘了起来。
李成晔见好就收，“父皇，天色已晚，您早点休息，儿子告退了。”
他急吼吼的，风一样迅速刮出了两仪殿，瞬间没了人影。
皇帝无奈，“这孩子，慢点儿！”
夜深，宫道静静，李成晔在离开两仪殿范围后，慢慢缓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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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姜蜜果然接到了施太后命她立刻入宫的懿旨。
没有拒绝和耽搁的资格，姜蜜老老实实入了嘉寿殿，老老实实跪地行礼。
施太后高高端坐，没有予她免礼，只轻轻淡淡瞥了她一眼，“你与慷儿如何了？”
姜蜜只能继续跪伏于地，她拢在袖子里的五指紧握成拳，“儿媳无能。”
施太后自鼻腔间冷哼了声，“既知自己无能，就该多用点心，没得天天瞎晃悠瞎折腾。”
姜蜜仍旧是羞愧垂首的跪姿，但眉心蹙了蹙，瞎晃悠瞎折腾？
指向过于明显，她在警告自己多管闲事么？
换而言之，她和皇帝其实乐见英国公府后继无人？
如此，姜蜜无声轻扯嘴角，那她当然更要好好医治英国公夫人了！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施太后皱了皱眉，“你打算怎么做？”
姜蜜一惊，然后无语，她还要知道儿媳具体要用什么方法勾搭她儿子？
先帝驾崩太久，她是太过寂寞以至于老糊涂了么？
施太后没什么耐心，她“咣当”一声把茶盅扔了过来。
白玉瓷器砸在地面顷刻间碎裂开来，茶水溅湿了姜蜜的裙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忍，忍，忍......
姜蜜默念了好几句，随即强逼自己红了眼眶，“儿媳虽有心，怎奈王爷避儿媳如蛇蝎......”
施太后的脸色愈发难堪，“你是在怪慷儿？”
姜蜜慌得连连摆手，“母后，儿媳怎敢！”
她眼角泛起泪花，磕绊着道，“儿媳，儿媳想了个法子。”
施太后略略挑眉，一脸“虽然你很没用，但娶都娶回来了，只能将就着用”的嫌弃模样。
姜蜜稍稍直起腰背，“王爷最是孝顺，最在意您，王爷肯定愿意时常进宫陪您用膳。”
施太后抿了口宫人沏来的新茶，似有了点兴趣，“继续。”
姜蜜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请您允准儿媳做些羹汤，允准儿媳伺候您与王爷用膳。”
施太后凝神思索片刻，“你要哀家给你和慷儿创造相处的机会？”
倒是想得很美，也够大胆。
姜蜜再一次叩首，“儿媳请母后成全。”
施太后轻抚茶盅边缘，稍顷，“传康王进宫用午膳。”
她身旁的宫人立刻领命出了殿。
姜蜜状似一喜，赶紧谢恩，“多谢母后成全。”
施太后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机会我给了，要是你没把握住......”
语意未尽，但其中的威胁已满满当当。
姜蜜似破釜沉舟般深深吸了口气，“儿媳明白。”
施太后终于抬了抬手，又指指旁边的圈椅，示意她坐。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后宫尸山血海杀到最后的人果然运用的熟练无比。
她要还是前世的她，这会儿该感动得直接掏出了自个的一颗真心。
姜蜜心头轻哂，忍着因久跪而刺痛的膝盖，艰难起身，“多谢母后。”
春光渐盛，穿过红墙黄瓦，洒落半屋阴影。
姜蜜试探着开口，“母后，如今正直枇杷季，我煮个银耳红枣枇杷汤，给您和王爷润肺养胃？”
施太后可有可无应了一声，她既有心，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只要姜氏真的能挽回慷儿，她自然愿意待她如同亲女，哪怕她是那温氏的表妹。
温氏那个贱人明明已有婚约，竟还敢勾搭慷儿为她失了心！
施太后看着姜蜜与温氏相似的那一双眼，怒火丛生。
慷儿原本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竟为了她不惜忤逆生他养他的母亲！
若非温氏嫁到颐国公府，若非颐国公府还有大长公主坐镇，若非她随尉迟晋熠去了边疆，鞭长莫及。
施太后捏着茶盅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大长公主年事已高，等到那一日，温氏她最好能躲在边疆，永不回京，否则......
姜蜜欣赏了遍施太后无意识逐渐狰狞的面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单纯问道，“母后，儿媳可否去御花园摘些枇杷回来？”
施太后微微阖眸，敛起眼底冷光，只可惜嗓子还带着点急怒过后的喑哑，“好。”
御花园东侧边缘有颗树龄近二十年的枇杷树，亭亭如盖。
因无其他观赏性花草，那里甚少有人踏足。
姜蜜循着记忆穿过盛开的桃花林，急急拐入只一人可过的石径，直到站在枇杷树边。
她仰着头直视点缀在叶片之间的斑驳光影，以眼睛的刺痛，驱赶心底的愤怒。
方才差一点，她差一点就没忍住，她好想撒一把毒，毒死李景慷，毒死施太后，毒死太极宫所有人。
青苓站在半步之后，“姑娘......”
她家姑娘从前最是爱笑，如今......
可有什么办法，她们现在面对的是皇家，她们除了屈服，没有别的办法。
青苓又无奈又心疼，最终化成了句安慰，“姑娘品貌，性情都是万里挑一的，又有医术傍身，王爷定能感受到您的真心。”
春风吹过，撩起枝叶沙沙作响，一道低低的沙哑之音掺在其中，“真心？”
姜蜜垂眸，冷哼了一声，“那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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