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金黄的枇杷点缀在翠绿的枝叶间,一颗颗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姜蜜踮着脚尖去摘,结果手刚抬起,挂在胳膊的披帛先飘起来糊了她一脸。
纱制的襦裙也随风起舞,眼看着袖摆就要缠绕进树杈。
姜蜜赶忙扔了摘枇杷的小剪子,她手忙脚乱压制住胡乱飞的衣裙。
这要是破损或脏污了,太极宫里可没有给她换的。
青苓难得见自家姑娘被件衣服束缚住了手脚,捂着嘴偷笑了好一会儿。
姜蜜无奈,贵妇们的美衣华服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是中看但没一点儿用。
青苓笑够了,“姑娘,你歇着,我来摘。”
姜蜜仰头看眼明明近在咫尺但实际有如远在天边的枇杷,也没其他用具,只能作罢。
她百无聊赖环着树干绕圈,走到东边向阳面时,日光直刺过来,很是晒人。
姜蜜习惯性拿帕子遮在前额抵挡阳光,她正准备退回西侧的阴影里,余光无意间瞥见了前方有座阁楼。
御花园里有各式各样的亭子,专供游玩的贵人们歇脚,可阁楼,还是在偏僻角落里的阁楼,实在少见。
姜蜜看眼装枇杷的小篮子,才刚浅浅铺了层底。
枇杷的果皮又薄又软,果肉易损,青苓摘、放都得轻手轻脚,等摘满估摸着还得要一段时间。
姜蜜踌躇了会,“青苓,我去那边看看。”
青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的,姑娘,我摘好了去寻你。”
姜蜜点头,拎起裙摆穿过隐藏在杂草间的石径往那边走。
那座阁楼瞧着没什么距离,走走却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和那枇杷似的,异曲同工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也亏得如今是三月天,要再晚些时日,她估计得走出个满身汗。
四周空荡荡的,唯有草木清香和鸟雀叽喳之声,渺无人烟。
姜蜜左看看右瞧瞧,思量许久,还是顺着潜意识驱使推开了无名阁楼的门。
她蹑手蹑脚的弯着腰弓着背,跟做贼似的无声无息潜了进来。
阁楼里面比外头更静,春阳透过纱窗,和着尘埃洒落在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抚摸着鳞次栉比的书脊。
这看起来像是座藏书阁,但如此偏僻的藏书阁?
还是座门头连个牌匾都没有的藏书阁?
姜蜜在门边顿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她壮着胆子走向最近的那排书架。
紫檀木制成的书架,雕龙画凤极其精美,但瞧着有些年头了,但又很干净,应该是有人定期清扫的。
姜蜜又就近抽出本书,嗯......
三字经?
随手翻开,书页隐隐泛黄,纸张发软,墨迹也有些晕染,估摸着得有个十几二十年了。
太极宫里十几二十年前读三字经的......
太子李成晔十八岁,二皇子李成晖和三皇子李成晰十七岁,公主李静瑶十六岁,他们四个都有可能。
至于别的皇子、公主都还太小,应该有新的书。
姜蜜又连着抽出来好几本,俱都是保存了有些年头的幼儿启蒙所用之书。
枇杷树生在御花园最东侧的边缘,而这座无名阁楼比之还要往东。
姜蜜闭了闭眼,以皇帝寝居两仪殿为中心在脑海里勾勒出太极宫的地形图。
嘉寿殿在西,御花园在北,而整个东面则是属于太子李成晔的东宫。
所以,她现在是站在东宫的地界儿,这座阁楼是李成晔的?
那位容貌过于昳丽的太子,姜蜜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偏偏耳边还有另一个声音,来都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那总得看个完整的,反正这会儿又没人。
姜蜜迅速晃悠完了一楼,没什么发现,平平无奇的旧藏书阁而已。
也不知道二楼藏着什么,姜蜜竭尽可能放轻脚步,但是老旧楼梯,她一步一响在寂静里一声连着一声。
第一声乍然响起时,姜蜜整个人僵在原地停了好久,直到再次确定没有人来,她提起裙摆一口气直接爬到顶。
令人胆颤心惊的嘎吱声终于停止了,她刚要松一口气,却莫名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正静静注视着自己。
姜蜜豁然转眸,只见一人坐在窗边的摇椅里,他半撑着胳膊靠在桌边,黑眸沉沉意味难明。
李成晔,如她先前猜测的,这座无名阁楼是属于太子李成晔的。
且他人就在楼里,而她闯入他的领地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一瞬之间,姜蜜只觉手里的裙摆如同悬挂了巨石那般“咣当”一声重重垂落,把她整个人都钉在原地。
三月春风携着花香而来,翻动桌边的书页沙沙作响。
姜蜜回过神,深吸了口气,果断行礼,“臣妇姜氏拜见......”
但还没等她蹲身,李成晔先摆了摆手,他问,“可否劳烦王婶替孤找本书?”
姜蜜一愣,找书?
李成晔空闲着的另一只手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似在考虑找什么书。
稍顷,他移开眸看向旁边,“王婶左手边书架的第九层第九本书。”
姜蜜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迟钝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第九层第九本?
他们所在阁楼的书架都是落地样式的,最底部的是第一层,第九层距地面至少得有两米二的高度。
姜蜜的个头,平心而论,无论在南方还是北方姑娘里都属于最高的那批,但两米二......
她哪怕伸直胳膊也够不着,旁边也没个垫脚的凳子,李成晔确定没有故意为难她么?
姜蜜抿紧了唇,但人在屋檐下,她还是移步到了书架边。
再次确认了第九层第九本的位置,她竭力踮起脚,左手紧紧攀着架子,右手连手指尖都在用劲。
可是够不着就是够不够,第九层如同她穿了美衣华服就摘不了的枇杷,瞧着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
姜蜜闭了闭眼,准备放弃,李成晔难道还能因为一本书要了自己的命?
再如何,她名义上还是他亲王叔的妻子,是他的长辈。
姜蜜维持着艰难的姿势安慰了遍自己,刚要放松绷直的脚背,忽然自后方涌来一股热。
那似火一般的滚滚热意轻而易取穿透纱裙,顷刻间自脊背包围她的全身,甚至奔涌进她的四肢百骸。
紧随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头顶轻轻松松抽出了第九层的第九本书。
书名在眼前一晃而过,姜蜜有点晕有点懵,她身后是李成晔?
冰冷坚硬的书架,灼灼似火的胸膛,姜蜜夹在两者之间,心跳难以自抑的咚咚作响,有种要跃出胸腔的兴奋劲儿。
李成晔垂着眼,无声凝视被困在自己臂弯里的女子,他的眸底似海浪翻涌,波澜高低起伏。
姜蜜一动也没敢动,这会儿她的脑子就是团浆糊,越搅越乱。
窗外烈阳高照,光与热愈发猛烈,隐隐约约间有药香弥漫,是一种甘醇绵柔的味道,仿佛能入骨髓。
李成晔瞳仁里的复杂退散,他低低笑了声,“姜......”
话音刚起,一道微弱但清晰的“吱呀”声先传了过来,那是一楼门开的声音?
姜蜜更楞了,原来她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以及,有人来了,又有人来了,难道她要被捉奸了么!
我的老天爷,我冤枉啊!
姜蜜突然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是对生命的极度渴望,她转身一把推开了拥着自己的男人。
李成晔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了另一个书架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向来幽深的黑眸张得老大,像是在问“你敢推我?”
姜蜜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立即又瞪了回去,登徒子!
没错,是他这个登徒子动手动脚在先,她只是出于自保而已。
李成晔:“……”
老旧楼梯因被踩踏的嘎吱声再次响起,间或还加杂着小心翼翼的呼唤,“姑娘?姑娘?”
青苓,是青苓的声音,简直是天籁之音。
姜蜜一喜,拎起裙摆转身就跑,眨眼消失在楼梯间。
一楼的门开了又合,阁楼恢复寂静。
李成晔站在书架边沉默良久,他缓缓把刚抽出来的书塞了回去。
姜蜜拉着青苓一路狂奔,迅速穿过石径,跑回枇杷树边,两人均都气喘吁吁。
许久许久,终于缓过来些许,青苓迷茫问道,“姑娘,怎么了?”
那楼里是有什么吃人的猛兽么?
姜蜜摆摆手,她捂着自个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差一点,她差一点就得被李成晔害死。
如果,如果那会儿来得是别人,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她估计得比前世死得还惨。
姜蜜气得狠狠跺了跺脚,她死可以,但怎么可以死得如此莫名其妙!
青苓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担心道,“姑娘?”
姜蜜回神,重重吐了口气,“没事,就遇见了个发情期的神经病。”
青苓愈发迷茫了,“发情期?神经病?”
姜蜜想了想,换了个文雅点的说法,“开屏的公孔雀?”
漂亮是非常漂亮的,就是脑子有点病,她又不是东宫里可由他随意处置的宫女。
青苓眨巴着眼,试图理解,“求偶么?”
姜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什么?”
青苓组织了番语言,“公孔雀开屏是为了吸引雌孔雀注意力的一种求偶行为。”
姜蜜:“......”
求......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