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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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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中没有说婚期。
随圣旨传来的信中却说最快。
陈惊鸣回来的当天,定亲礼先行了。
至于结婚,她还未及笄,便还早。
定亲礼当天,不见新郎也不见新娘。
陈惊鸣躺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听着外边喧闹的鼓声发呆。
陈花在前厅找到陈长生,摇了摇头。
陈长生没再说什么。
天高皇帝远。
不愿出席便不参加了。
“惊鸣、惊鸣。”
窗外传来熟悉的敲击的声响。
陈惊鸣闭了眼睛。
那敲击声却不停。
她逃避似的躲进衣服里,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像是贴着她的耳朵敲打起来,让她逃无可逃。
终于,陈惊鸣走到窗前,泄愤似的打开。
看见季言那一刻,她的手指缓缓下滑,搭在窗台上。
“惊鸣。”季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又似乎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眼眶少见的泛红。
这一切变得有些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一个月前,季言在城门前送陈惊鸣,那时候两个人心里还想着回来以后,要怎么同陈长生言明两人的情义,待到及笄礼后就可以定亲成婚。如今,定亲礼办了,却不是当时约定好的那样。
“抱歉。”陈惊鸣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事不是她的错,但眼下,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季言急切地伸出手,“惊鸣,我……”
“季言,你先走吧。”陈惊鸣猛地关上了窗,将人拦在了外边,“你先走吧。”
“惊鸣!惊鸣!”季言还在外边不死心地敲窗户。
但这次陈惊鸣躺在卧榻上,拿枕头盖住了耳朵。
彻底把这些声响都挡在了外边。
定亲礼的另一个人,也在外边失魂落魄地游荡。
直到额头“砰——”一声磕到了墙上,才回过神来。
怀梁仰头看着面前的墙壁,认出这是他离开狮坡前常来的地方。
陈朵的家。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敲门,却停顿在了半空,良久后收回。他恋恋不舍地盯着屋角看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心转身离开了。
对于怀梁而言,来到狮坡和离开狮坡,流沙般时间转眼消逝,可一切却变得天翻地覆,他成了谋反的贼人,被削了宗籍勉强留在这儿的庶民。还连累了来救自己的陈惊鸣。
赐婚圣旨,是谁的手笔,怀梁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他一边忧心远在上诸的皇姐的处境,一边又觉得对不起陈惊鸣。
早晨他收拾好预备跟着陈长生一起在府上迎客,还是陈惊鸣让人把他叫了进去,打发他自己随便在外边做点什么。
怀梁垂着头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用处。
文不行武不就。
他苦笑一声,正抬腿准备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的门似乎开了。
是陈花,她只开了条缝,又飞快地关上了。
怀梁勉强提了提精神,“陈花……”
陈花将这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事发突然,她刚得知消息,还没去见陈惊鸣,倒是陈惊鸣先打发弟弟来,让她看顾着陈朵,是以她还在家中。她晓得陈惊鸣是觉得对不起陈朵,但陈花自己觉着,这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她能做主的事情。
陈花看着这个,曾和自己的亲妹妹往来甚密,如今又和陈惊鸣订了亲日后要成婚的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她想起家里神色有些失落的妹妹,清了清嗓子,“你同惊鸣订了亲,以后……”
这样大人似的安顿人的口吻,陈花其实很不适应,说起来,总觉得变扭,脸色不由得扭曲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怀梁忙不迭地应声。
陈花沉默片刻,逃也似的窜回了院子。
陈惊鸣整整一日待在屋子里没见人,夜里才打算在院子里随便走走,拎起自己的长枪,提起精神,打算耍耍力气。猛地一回头,发现陈惊鹤不晓得什么时候蹲在墙角,眼下累得都睡着了。
她站在他跟前,抱着手臂看着,笑着摇摇头,刚伸手提起他的衣领,打算把人先搁在自己屋子里的软榻上,免得睡在外边着凉,人就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姐?”
“嗯。”
陈惊鸣也蹲下来,就蹲在弟弟旁边。
“你怎么忽然就定亲了?”
“陛下赐婚。”
里边的这些复杂的事情,陈惊鸣没打算和弟弟讲。
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主要是她有点累,不想讲了。
“姐,我以后就见不着你了吗?”
“胡说什么,我还在家里。”
“舅舅说,娘当年和爹在一起以后,没过多久,他就再也见不着娘了。”陈惊鹤把手缩进衣袖里,“姐,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娘和舅舅,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陈惊鹤的声音闷闷的,“因为他们不是汉族人吗?”
陈惊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不喜欢狮坡,不喜欢上诸。姐,我不想当汉族人了,我们能和舅舅成一族的吗?舅舅肯定不会给姐赐这样的婚。”陈惊鹤说话透着点儿孩子气的天真,“姐和季言哥不是说好回来以后要见爹爹吗?为什么圣旨不给你俩赐婚?”
陈惊鸣鼻子一酸,掩饰般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谁跟你说的?”
“季言哥。”陈惊鹤脑袋埋进手臂里,只露出眼睛,“姐不在的这个月,季言哥带我读书,他告诉我的,说以后要到咱们家来。”
陈惊鸣没说话。
陈惊鹤接着道,“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我们?姐。”
他伸手拽着陈惊鸣的衣袖,“爹为什么不跟他们说说,爹以前不是常说,他当年跟随陛下一起打天下吗?爹不能告诉他,姐不喜欢陈梁哥吗?”
陈惊鸣失笑,眼眶微微泛红,低下头去,“爹说了,也没用,这些事,本来也不是爹能做主的。”
“舅舅就能。”陈惊鹤不知怎么的“蹭——”一下子站起来,“舅舅说了,要是我们在他那里,姐想挑谁就挑谁,今天选一个明天就能换一个,他才不会让姐姐受这样的委屈。”
陈惊鹤是不晓得这短短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只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姐姐从昨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眼睛红肿,闷闷不乐,什么也不吃。
他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所有人。
以前欺负娘,现在欺负姐姐。
他最讨厌爹。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做。
说罢,他猛地冲了出去,陈惊鸣伸手抓了个空。
院门被撞得“啪——”一下弹开。
陈惊鸣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闭着眼,摸着手里冰冷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