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主廉贞》枕山漱玉

43、最终

　　原来是这样。

　　一次次的痛苦之中，宋可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脱离了控制，想起了一切，并在可转圜的范围之内小心周旋，寻找转机。

　　只是最终，似乎结局并不好。

　　画面定格在宋可唯在冷宫晕倒的那一幕，最后一块雾气凝聚成的幕布也散去。

　　他们看似再度落败，但又不尽然。

　　萧烛借假死脱身，宋可唯救下小环，在绝境中萌生出等待复苏的生机。再后来，就是带着异世界记忆的宋可唯苏醒过来，雪夜领着萧烛的“尸体”上路。

　　系统撑着下巴，看着宋可唯从雾中走出，料想她已明白一切。

　　“你和萧烛认识的时候还不是系统。”宋可唯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系统装AI装的也有点累，他既不属于机器，此前也从不和人类交流。他说，“我还是从头讲起吧。”

　　他正了正脸色，开口道：

　　“这个世界在总部被叫做0257。我一开始并不是系统，和总部也没什么关系，而是0257的世界意识。”

　　他的职责和毕生使命就是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稳定。

　　“0257小世界突然遭遇入侵，游戏系统像是蛀虫一样带着它的宿主进入，窃取小世界的能量，整个世界被弄得乱七八糟，我作为世界意识，逐渐失去了对世界的控制权，于是天灾人祸降临人间。我用尽最后的能量扭转了时间，返回游戏系统登录之前的时间节点，找到萧烛。”

　　第二世抗争失败，作为游戏系统偷取世界气运媒介的男主角萧瑜身死，游戏系统也不算赢。所以，世界意识才会有接下来的机会。

　　“我没有办法，只能去求助于世界管理局，请求他们出手相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总要付出报酬。他和管理局签订了劳动合同，接下来预计要给对方打工近百年……如是想着，他不禁悲从中来。

　　“第三世初始，你居然自己突破了‘规则’的桎梏，这让我感到十分惊喜，便试着去接近你。只可惜再第二世的博弈之中，我的能量已经耗尽，没能和你成功对接。”系统叹息，对此颇为遗憾。他看着觉醒后的宋可唯一个人横冲直撞不得其法，只能够干着急。

　　“但是你除了第二世的记忆，什么也不知道，能做的很有限。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就是送你去异世界一趟，并将返回世界的‘钥匙’放在你的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宋可唯吐槽道：“……难怪《宠你一世》写得这么烂的小说能够成为绿江现象级爆文。”

　　心疼读者的眼睛。

　　“这是重点吗？”系统——或许现在应该称他为世界意识，非常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重点在于，我们得把游戏系统干掉！”世界意识义愤填膺，“不能让小偷再在我的地盘上嚣张下去了！”

　　“萧烛在佛山待了那么久，才为我创造出一片能够彻底脱离游戏系统监控的地盘。”偌大一个由他□□调度的世界几乎都已沦陷，世界意识能够掌控的地方只有这么巴掌大的一点，他涩然道，“许菲菲是杀不死的。你只能从别的方面入手，让游戏系统夺取气运的野心彻底失败。”

　　游戏系统要夺取小世界气运，就和它钦定的“男主”绑定在一起。失去萧瑜这个媒介，杀不死的许菲菲有天大的本事也束手无策。

　　“废了萧瑜的皇位，许菲菲的倚仗才会倒台。”宋可唯说，“那就杀进京去。民怨沸腾，起义军的队伍日渐壮大，这是个好机会。”

　　“就靠辛辽吗？”世界意识摇头，“他是枭雄。但想要颠覆一个王朝，光凭武力是不够的。”

　　“我可以。”宋可唯说，“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更何况是辛辽。”

　　世界意识顿了顿。

　　计算概率只需要一瞬。

　　他意识到，宋可唯确实比辛辽更容易成功。

　　但他说：“不可能的。”

　　“为什么？”宋可唯不解，“上次我会被辛辽击败，是因为对所能运用的武力并不熟练。如果现在再和他打一场，我不会输的。”

　　这是她第三世从幼年时期流的每一滴汗注定的。她所做的努力，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全每一个注定会死去但是在她看来本不应该死去的亲人、爱人、友人。

　　“你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是世界意识一路护着宋可唯的心脉，才使得她能够活着走到佛山。

　　“人体所受到一切损伤都是不可逆的，哪怕事后看起来恢复如初。”宋可唯被辛辽刺伤后，虽在暴涨的能量影响下极速愈合，很快便行动自如，但这只是表面上。世界意识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人能够保证全身而退，何况你的状态，很难支持高强度的作战。如果执意要领兵的话，下场只有一个。”

　　他一字一顿，“你活不到今年夏天。”

　　沉默良久。

　　“够了。”宋可唯说。

　　她慢慢抬起头，脸上笑意扩大，“三个月，够我杀到京城去了！”

　　-

　　许是天注定，宋家的每一个人都会披上战甲。

　　四月初，起义军首领辛辽与一名唤“玉衡”的女子打了一场，在说书先生的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直言这一架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天地都为之变色。可论及究竟是谁赢得胜利，在每个人口中都有不同的版本。

　　唯一得到众人一致认可的结果是，二人握手言和，秉承上天旨意，除灾祸，清君侧，仅用一月，起义军势如破竹，攻入京畿。

　　宋可唯曾无数次踏上这片土地。

　　作为世家小姐、闺女典范，精心装扮后入宫觐见。无上荣耀，像一戳就破的泡沫。她总是被高耸的宫墙和宫墙之后仿若来自天庭的威严注视所震慑，低下头，维持着无比谦卑的崇敬。

　　可当她拿起剑，才发现这样的恫吓原是无关痛痒。

　　戍守京中的禁军惊逃四散，溃不成军，攻城那日下了小雨，宋可唯的脚下积聚起蜿蜒粉红的水流。她步伐坚定，不见半点怯懦之色。

　　百姓从紧闭的门窗后悄悄探出头来。这恶名远扬的叛军头子自长街打马走过，只一瞬英气的侧影，凌厉得让人不敢多看。

　　传闻中，只听说那玉衡娘子是个凶神恶煞的悍妇。遥遥一望，料想是非常惊艳的，只是过后，无人想的起那玉衡娘子的脸。

　　胜负已然分明了。

　　萧瑜站在台阶上，遥遥地望着提剑走来的人影，看不见她凛然的杀气，只瞧得出消瘦脆弱的美丽。

　　这是爱他爱得发疯的宋可唯。

　　他柔声唤：“小唯。”

　　“你发什么癫？”宋可唯用剑指向他，“降，或者死。”

　　阴沉的乌云遮蔽之下，光线暗淡。宋可唯看着萧瑜珍惜地取出一块碧绿的玉，送至她面前。他走的那样急而快，宋可唯的剑锋贴着他脆弱的喉咙，萧瑜的神情恍若疯魔。

　　“是你救了我。是你，小唯。”

　　……真是疯子。

　　宋可唯的手很稳，暂时没有将萧瑜就地正法的意思。可耐不住他自己往剑伤凑，连同脖颈都被划伤，宋可唯将剑挪开一点，才免得萧瑜自己在剑上撞死。

　　她听到了有史以来最乏味的一段话。

　　他错怪了她，他不该对她那样狠心，他愿意原谅她，想要娶她做皇后。

　　最后的最后，萧瑜以一句恶心的话结尾：“虽然迟了很久，但我想我欠你一句。”

　　“小唯，我爱你。”

　　你有事吗？

　　宋可唯无语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向觉得自己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那类人，在当下居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满心只觉得可笑。

　　萧瑜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的恋爱脑了。

　　宋可唯半是好笑半是轻蔑地开口：“你的爱，就这样廉价啊？”

　　萧瑜的黑发与玄色龙袍被雨水沾湿，眼里浮现出期待与水色：“你还记得吗？当初在火场里……”

　　纵使不记得，在“丽妃之死”的梦境中走了一遭，宋可唯也看到了。她好笑地看着萧瑜视若珍宝的那块玉，剑锋一挑，萧瑜抓不出它，眼睁睁地看它碎裂。

　　“玉是谁的你就喜欢谁。你倒是爱玉还是爱人啊？”

　　宫中局势已经彻底被起义军控制。于是宋可唯收剑入鞘，道：“可笑你还是认错了人。”

　　“围猎火灾那日，救了你的可不是我。”

　　脚步声渐近。

　　宋予欢跑来，“卿卿——”

　　少女明丽的面孔和童年所见重叠。萧瑜望着来人，蹙起了眉。

　　说曹操曹操到。宋可唯转向萧瑜，“看看这是谁？”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宋可唯笑他直到这时候还不懂：“对小环而言，你只是个偷了她的玉的小偷。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真相，可你从来知只相信你以为。”

　　这场淅沥小雨，终究成了倾盆而下的一场暴雨，冲刷尽史书上的一场血腥。

　　次日全京城皆知，祸乱宫闱的妖孽已然伏诛。陛下自觉登基以来所做所为愧对于天下百姓，自请离京前往佛山清修反省，惟愿上苍垂怜千千万万受苦的人民。暂且由泰熹长公主监国，与文武百官共商国是。

　　至此，尘埃落定。

　　下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