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主廉贞》枕山漱玉

42、真相

　　真相就在眼前，宋可唯一度说不出话来。

　　她所看到的的影像太过离奇，和记忆之中、乃至穿越之前看到的那本错漏百出的小说都毫无关联，仿佛是另外一个完全独立的故事。

　　为什么许菲菲会在攻略萧烛？

　　不是作为一个头顶“可攻略”标签的配角或者反派，而是唯一的男主角。此刻的萧瑜在许菲菲的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板，原本的男主成了一个英俊但不值一提的配角。

　　顺着许菲菲的视角，宋可唯从画面中再度看到自己。

　　没有被控制和异化之下的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她的娇气和恶劣都是循规蹈矩的，比起武容华隐藏在温良聪慧下的离经叛道，宋可唯的叛逆都是不痛不痒的。

　　她带着侍女自茶楼下经过，萧烛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眸光不觉温柔几分。

　　许菲菲声音冷冷的：“你喜欢她？”

　　这样的冰冷好像只是一瞬。

　　画面再度跳跃，许菲菲依旧笑着凑到萧烛的身边，费尽心思地制造浪漫偶遇。宋可唯看着这些时断时续的片段从眼前飞速划过，萧烛的不为所动终于惹怒了许菲菲，她不再试图凑近，颇为遗憾地对着虚空之中开口。

　　“可惜是个油盐不进的。”许菲菲微笑起来，仿佛是宣告一般，“那就随便玩一玩吧。”

　　当年隆冬，大雪三日，京城落了一片白。

　　萧烛暴毙，宫内恸哭声不断，朝堂上下都难以接受这样事实。缠绵病榻的皇帝得知太子身死，情况每况愈下，也即将不久于人世。

　　宋可唯看到画面中出现了自己的身影。得知消息，她神色恍惚地赶往宫中见萧烛最后一面。

　　那一年，他们已经定亲。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的话，等天气回暖，她就该和萧烛成亲了。

　　只是那时，一切已如泡影。

　　她在路上与宫女打扮的许菲菲擦身而过，流着眼泪一路向前奔跑。

　　而后的事情更加是宋可唯闻所未闻的。

　　皇位空悬，会导致人心惶惶。不久以后，萧瑜登基。

　　可不知为何，他竟选择在烈火中焚尽自己。

　　画面定格在许菲菲的脸上。她露出一副欲笑不笑，像是开心，又带着无聊的表情。这场游戏给她带来了一点微末的快乐，但终究是疲惫和不满居多。

　　画面结束，一切如烟尘般散尽。第一个岔路口就这样在宋可唯眼前消失，她神色紧绷，站在了第二个路口之前。

　　依旧是以许菲菲的视角展开。

　　“宋可唯”一巴掌甩在许菲菲脸上，倨傲地警告：“离七皇子远一些。你这样的女人，是不配站在殿下身边的。”

　　宋可唯本人：……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许菲菲捂着脸家，抬起泪盈盈的一双眼睛，欲语还休。

　　…………

　　这是宋可唯记忆中的故事走向。

　　她追逐萧瑜，求爱不得，就此疯魔。也因此她孤注一掷设计陷害许菲菲，诱骗她至湖边，刚要推许菲菲下去，却不知怎的不慎与她一同坠入波涛之中。

　　匆匆赶来的众人里，站着对她避之不及的萧瑜，以及……萧烛。

　　萧瑜跳下湖中，直奔许菲菲而去。

　　“宋可唯”在冰冷的湖水中挣扎。

　　至此，堵塞的记忆好像被瞬间打通。宋可唯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嫁给萧烛的。

　　都是因为这场失败的陷害。

　　被当众拆穿了因爱生恨对贵女的蛇蝎心思，宋可唯彻底坏了名声。如若不是萧烛从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将她捞起来，宋可唯大概会死在那个冬天。

　　她与萧烛，最终还是在春日完婚。这场迟来了一个轮回的婚礼，不再由水到渠成的爱情促成，它是在双方的痛苦中进行的。

　　“宋可唯”心心念念的只有萧瑜。萧烛恨她，不明不白地恨，望向她的目光永远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最终也只有他在“宋可唯”千夫所指的时刻，救她上岸。

　　婚后三月，先帝驾崩，萧烛登基。

　　不久后，他离开京城，远走佛山。萧烛和萧瑜的斗争就如同《宠你一世》中描写的那样激烈，只是结果反了过来。

　　萧瑜携叛军攻入京中，王位看似唾手可得。然而暗中，萧烛早已下旨命宋新阳与宋新灿秘密回京，双生子合力之下，萧瑜兵败如山倒。

　　这一次，没有水灾旱灾，没有萧烛暴毙。

　　宋可唯在宫中得知萧瑜战败的消息。有一瞬间，她几乎要挣脱开一切，可最终眼眸还是被阴翳占据。

　　萧瑜自刎而亡。

　　宋可唯将剪子送入自己的心口。

　　许菲菲在满地狼籍中悠然现身，和萧烛遥遥对望。

　　“我就知道是你。”许菲菲望着他，时而叹息时而摇头，嘴里念叨着让萧烛听不懂的话，“男主角被反派弄死了这游戏还怎么玩？这把烂了，烂了……”

　　画面再度消散。

　　此时，宋可唯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手指痉挛着，她如同窒息般大口喘息，太阳穴跳动，脑袋都快要炸开。

　　就在此时，一股能量笼罩了她，帮助宋可唯平静下来。

　　一道声音响起：“很早以前，我是萧烛的系统。”

　　白雾之中走出一道人影。宽袍大袖，生得一张笑脸。他冲宋可唯挥挥手，唇边浮现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你之前猜的都是对的。我确实从一开始就和萧烛认识，他曾经也是我的宿主。”眼前的男人，也就是系统，他偏头想了想，又说，“这么讲好像也不是很准确。那时候我还不是系统呢。”

　　宋可唯脑中百转千回，打量眼前的人型生物。有血有肉，看似脱离了机器的范畴，又显露出一种隐晦的非人感。

　　“原来你不是AI啊。”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AI。”系统说。

　　“憋了这么久，终于能说出来了。”系统出现是为了帮宋可唯稳定状态，云雾之上的遭遇和黄粱一梦不尽相同，需要保护。他接着说，“还有一世，我想你或许想自己看。”

　　宋可唯望向仅剩的第三条岔路。

　　她深吸一口气，倏忽又道：“我可是带着孩子来的。明琅她不会有事吧？”

　　她害怕自己是突然消失在明琅面前的。

　　系统摆摆手：“她很安全的！”

　　“那就好。”

　　第三段经历不再是顺着许菲菲的视角展开的。它更为零散、混乱，无序地出现了很多人。

　　它时而像是安装在某个房间的固定机位，不同的人依次登场，嬉笑怒骂都带着戏剧性。

　　少年时期的萧烛，看着只有十来岁，站在萧瑜面前，表情透着成年人才有的审慎漠然。宋可唯于是知道，他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的。

　　这一辈子，既没有诸多照拂，也没有主动相争，萧烛只当萧瑜是陌生人。兄友弟恭不再，萧瑜对他经年累月地滋生起敌意。

　　萧烛出现的刹那，画面便跟着他的行动进行。

　　带着记忆重生到十一二岁，萧烛不可能坐以待毙，从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为了改变了第二世中宋家轰然倾倒的命运，宋可唯看着萧烛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借着母家以及愿为他效力的东宫三师的帮助，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既如此，宋可唯不解，为什么萧烛最后和萧瑜剑拔弩张之际会落于下风，只能借着假死脱身？

　　画面之中，十六岁的自己与萧烛相会。

　　宋可唯记得，她这时候应该跟在萧瑜屁股后面跑呢。

　　事情的发展却不像她预料那般，画面中的少女做一身简练打扮，怀中抱剑，笑着朝萧烛掷出一支花。

　　“太子殿下生得可真是俊朗，”她毫不娇羞地调侃，“比这花还要艳些。”

　　萧烛握着那花，脸上晕起红。他揽她入怀，叹气：“别笑话我了。”

　　宋可唯愕然。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和萧烛这样……这样亲密过？！

　　画面的主角成了她，时间再度混乱地反复，宋可唯看到年幼的自己在夜晚漆黑长街上奔跑，手里牵着另一个女孩。

　　两人的身上都是乌七八糟一片。小环穿着宋可唯侍女的衣裳，两人转过一个弯，宋家的护卫等在那儿，将她们抱上马车。

　　宋可唯用力地给小环擦眼泪。

　　“不许哭。”她顶着那张稚嫩的脸，冷冷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马车向城外走，宋家在郊外有庄子，可以暂时把小环藏起来。城门处的守卫不会查宋家的马车，宋可唯安排好了一切，但哭声是不能被木板隔绝开的。

　　“你只有活着，才能给他们报仇。”

　　被风吹起的帘子之后，能看到隐约的火光。再有不久，整条街都会烧起来。许家，只是这场被载入史册的火灾的开端。

　　宋可唯细细向小环交代：“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做小环了。我会送你去乡下庄子上，等过一段时间，姑母会带着你回京……”

　　再后来，许环雲成了宋予欢。

　　是了。

　　萧烛十二岁时，小环早已经随着许家葬身火海，能够救她的必定另有其人。

　　宋可唯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她不知道自己竟闯入火场救了小环，不知道第三世的她和萧烛竟还有机会知晓彼此的心意。

　　宋可唯十六岁——也即许菲菲出现之后，她依旧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对萧瑜死缠烂打，拙劣地为难许菲菲。

　　比起第二世的无法自控，这次是宋可唯主动出击。只要游戏系统出手，她便完全没有可能脱离控制，那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抢先一步承担起“恶毒女配”的职责，为这场“恋爱游戏”添砖加瓦，换取一定程度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