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木易道长

5、第五章

　　来宾楼二楼。

　　程朗阖了窗咋呼道：“阿弥陀佛，这打更的真有些邪门。”他问坐在一旁的冯钰：“三郎，她刚是不是看见我了。”

　　冯钰不置可否，问：“你刚说到哪了？”

　　“哦，哦我说萧将军把这事禀告给了圣上，圣上震怒，亲自下旨命大理寺协查此案，责令在五日内办结。你是没看见杜循礼那老家伙，哈哈我爹说在朝堂上抖如捣蒜，被圣上狠狠臭骂了一顿。对了，圣上还提到了怀瑾。”

　　“哼，这回想到怀瑾了，之前可是圣上自己把人贬出京去的。”

　　“害，还不是因为怀瑾拒绝了圣上赐婚，圣上多少觉得面上无光嘛。不过我爹说大理寺卿这几日已经上书让圣上把人调回来了，说是积案太多，人手不足，加上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说不定调令已经在路上了。”

　　“太好了。对了。还有一事，你说……她是虎威镖局石步东的远房亲戚？”

　　“没错。”

　　“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我特地去找了个镖局的镖师打听的，人都是石步东亲自领进城的。不过……”

　　“不过什么？”

　　“嘿嘿三郎，你怎么不亲自去镖局问你罗叔呀。莫非是怕挨揍？”罗叔，就是总镖头罗知命，冯钰的武功从小便是跟他学的。

　　冯钰回之一笑，迅疾掼住程朗的脑袋抵在桌沿：“臭小子，编排小爷？”

　　“错了错了错了。三郎神功盖世，怎么可能会挨揍呢，哈哈。”程朗求饶道。

　　冯钰松手落座，程朗重获自由使劲揉了揉脖子：“不过三郎，你让我查这打更的，是觉得她可疑？可她不过是个女的，哪来的力气砍别人头啊。”

　　冯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查叶澈，只是觉得此人表里不一，言行之中透露出一股违和，总之就是看着不爽！不过……“等你什么时候不被云秋揍得嗷嗷哭，再理直气壮说‘不过是个女的’这句话吧。”

　　他坏笑着开完嘲讽，起身道：“走了，回家补觉去。”

　　却说沈言回到衙门去找吴叔扑了个空，才知负责核查无头尸案的大理寺正刚从户部回来，把誊抄的灾民名册分发给了衙役，命衙役们出城核实。这事说来，还是朝上户部尚书冯越主动提了一句，得了圣上好几句赞。

　　直到黄昏，以吴超为首的捕快才回到京兆府衙门，各个脸上一扫白日的阴郁，当头还押着一个浓须男子。体格高大壮实，左脸上一条刀疤横穿眉眼，看着凶神恶煞，经过沈言面前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哈哈，这回真是多亏了户部的这份名册！也多亏你的验尸报告！”一名年轻衙役笑着拍了拍沈言的肩膀，便被吴叔催着带人关进大牢候审。

　　沈言这才发现众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格瘦小的男孩，只见他一手捂着手臂，上面缠着布带，隐隐有血洇出，却一声不吭。

　　“吴叔，这是？”

　　“哦对，沈言，你先帮这孩子包扎一下。”

　　却见男孩摇了摇头：“伯伯，我想先去认尸。”

　　吴超叹了口气，倒也没阻止：“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

　　原来衙役们按照名册去京郊一一核实，刚从别的灾民口中得知最近有个男孩一直在找他的两个哥哥，知道这个男孩这几日常去荒林挖树皮吃，按照灾民的指引来到荒林子，恰听到荒林中由远及近传来求救声，只见一个男孩捂着胳膊连滚带爬地从中翻出，身后追出一个手持匕首的大汉，大汉一见吴超等人，转身要逃，被众人联手制服。

　　原来这个男孩叫王小，两个哥哥王大、王二分别于半月内先后失踪，其他人都说两人要么是死了，要么是丢下他跑了，但王小坚持认为两个哥哥不会丢下他，一定是出事了。听说官府发现两具无头尸后，他隔日就想去官府认尸，但根本无人搭理他。至于进城，更是不可能了。

　　验尸房内，其中两具无头尸体并排成列。第一具尸体已全身肿胀不堪，第二具尸体身上多绿斑，死亡时间分别在半月和一周内。或许是亲缘感应，加上辨识出了胎记，王小很快就确认两具尸体就是自己的哥哥王大、和王二。男孩眼眶通红。

　　吴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放心，我们会找全你哥哥的身体，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说完，让年轻捕快先安顿孩子下去休息，并嘱咐帮孩子重新包扎伤口。走之前，王小向众人深深一拜，背脊瘦削却挺直。

　　“吴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超摇了摇头，一年轻衙役匆匆跑来：“吴头，那疤脸汉子招供了。”

　　“快说。”

　　年轻衙役道：“那疤脸汉子本名邱山，就住在京郊，原本是常员外府上的看家护院。他承认，那王大和王二，确实是他杀的，头也是他砍的。就埋在那片荒林里，刘哥带着一队人去找了。”

　　“杀人的原因呢？”

　　年轻衙役面露踟蹰：“这……哎，说来，还是那王大和王二先做的孽……”

　　原来王大和王二半个多月前带着弟弟逃荒至京郊后，每天出去乞食，邱山作为护院常年不在家中，家中只老母一人。邱母见兄弟俩可怜，便拿出了些口粮救济二人，岂料二人生出歹心竟联手将邱母杀害，只为了得到更多的食物。

　　数日后，邱山告假回到家中，见母亲陈尸房中，一时大恸，但见家中米粮十不存一，联想到母亲的死状隐有蹊跷，心里起了疑。待查实是王大王二所为后，先后分别将二人引入荒林杀害，后为掩人耳目将其斩首。本以为事情了了，官府也没再追查，却意外得知这二人还有一个弟弟，又见官府重查无头尸案，正要将王小灭口时被一众衙役当场抓获。

　　“但这邱山只供认杀了王大王二两兄弟，至于城东废巷发现的第三具尸体……他说不是他杀的。”年轻捕快面露踟蹰。好不容易破了前两具无头尸案，这犯人也抓住了，却没料到横生枝节。“会不会是这邱山在说谎？”

　　另一人道：“我看八成是他干的。这邱山半月前回了京郊之后，这半月都没回常员外那儿，也就是说，没人知道这半月来他的行踪。”

　　吴超未置可否，这邱山连杀二人，其情可悯、其罪难逃，至于多一人还是少一人区别并不大，有什么理由说谎呢？何况第三名死者是生前被人斩首，与前两名死者并不一致，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他直觉哪里不对。

　　天色渐暗，破案时间还剩四天。短短一日便有这样重大的突破，不可不谓振奋人心。吴超留下几个衙役同他一起对邱山进行二次审讯，剩下的众人忙活了一天，便让收队各自归家去。

　　但接下来的两日，案情陷入了停滞。

　　严刑之下，邱山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杀了第三名死者。而城中走访也并无线索。虽说破了前两案，但城中此案才是关键所在，吴超有心找杜循礼示下，但他们这位大人三日前就称病不见客，也不知是破罐破摔还是怎的，而大理寺协查毕竟隔了一层，众捕快只能唯他马首是瞻，故谁都可以乱，他却不能。

　　吴超心中焦急，暗叹这一身捕快衣服怕是穿不久了。

　　沈言安慰了吴叔几句，披着月色回到家中，恰见叶澈提着灯精神抖擞地出门来：哦，的确是快戌时了。对方笑眯眯地朝他问好：“杀害前两名死者的凶手找到了，怎么沈大哥还愁眉不展？”

　　“是啊……”沈言顺着话点头，衙门前日高调抓人，想必城中消息也已经传开了。

　　等等，为什么她说的是前两名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