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十里暮云

21、chapter21

　　临到车位，他把她放在地上，抬手整理了下被大衣揉搓到凌乱的发丝，抹去她脸颊的泪，低首凝视着她，眉目温和，问：“你身份证带了吗？”

　　“没。”宋清菀擦干自己的眼泪，抬眼看他哑着嗓音疑惑道：“问着这个干嘛？”

　　他微眯着眼想了想：“这边应该还要搞很久，想着带你去开个酒店，暂住一晚。”

　　“你明天有什么事吗？要不我带你去洛天休息一晚？”
　　“洛天顶层包间有休息室，去吗？”

　　宋清菀摇了摇头，怯声说了句：“贵。”

　　沈千嶂嗤了一声，将大衣往她身上拉了拉，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回到驾驶座低笑道：“宋清菀，我发觉跟你待在一起，我怎么总做赔本买卖？”
　　“系上安全带，走了。”

　　她关上车门，温吞地问：“去哪？”

　　他没看他，打方向盘注意着外面车道，随口扯着闲话：“吃饭逛街睡觉。”

　　宋请菀点头，她坐在副驾上，偏过头这才有时间开始打量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紧身西装，笔直的西裤将他长腿优势完美展现了出来，额前的头发都被发胶定在后面，露出眉毛和额头，脸上打了些粉底，从她的视角去看，还可以看见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套西装将他衬的很帅，不是平常的那种痞帅，而是颇有绅士气量的稳重的帅。

　　宋清菀想，其实这才该是他们口中的沈少爷，他本质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纨绔少爷，也不是什么脾气不好的人。

　　他其实很温柔，很明事理，也很优秀。
　　在学校是常霸榜的理科第一，在外他是洛天酒楼的老板，沈氏未来的接班人。
　　在家庭背景衬托下，他注定不会是一个很差的人。

　　只不过，越看他身上那件合身的西装，宋清菀就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晚可能耽误他什么重要的事了。

　　她两手紧张地紧攥着，抿了抿唇问：“沈千嶂，你今天有活动吗？我会不会打扰你了？”

　　“嗯？”沈千嶂笑了声，眉头一挑，“你不觉得现在说有点晚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公司年会，我出个面就行了，主要还是那群老东西借着年会谈合作，你就算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走。”

　　“到了。”
　　沈千嶂将车停在路边，拉着宋清菀走进了一家手机店。

　　“？”
　　宋清菀讪讪的偏头看他：“你带我来手机店干嘛？”

　　沈千嶂好笑地说：“来吃饭。”

　　“.......”
　　她就不该问。

　　老板本来拉电闸准备下班了，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当即松下电闸，走到他俩身边恭维道：“二位来手机？”

　　沈千嶂回头瞟了眼宋清菀对老板礼貌的说：“手机吧，你看看拿个好点的，给她用的，麻烦你了。”

　　老板点头答应着，从柜台拿出一台白金渐变的手机给两人看询问道：“女孩子最主要喜欢颜值高，拍照像素好的；这个我们店里卖的挺好的，你们看看？”

　　他掂量了两下，随后转身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我有手机，没必要花冤枉钱买新的。”宋清菀摆手拒绝。

　　“把你手机给我”；沈千嶂没听她的话，支付宝直接付了款过去。

　　POS：【支付宝到账3499。】

　　宋清菀呆了，买个手机花三千多？这是她手机的好几十倍了，本想着如果不贵的话，以后赚到钱再换就行了，没想到...

　　三千多，她脑子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默默跟柜台前的沈千嶂拉开距离，目光警惕的盯着他跟老板两人。

　　沈千嶂把她小灵通里手机卡拿出来放进新手机里，并给他下载了个微信注册账号加自己，瞥了眼默默站远的她，神色不耐道：“过来，站那么远我怎么教你用？”

　　“哦。”她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几步，但还是靠他很远。

　　沈千嶂：“......”
　　他把手机还给老板叫他先装起来。

　　老板把手机装进盒子里，又从房间里拿出一大桶油放在台面上憨笑地说：“最近有活动，买手机送油，你看看你们要不要？”

　　“不用...”
　　“要要要，我要！”

　　还未等沈千嶂说话，宋清菀以风一般的速度截下了这桶黄金油，费劲的将她提跑出去，生怕老板下一秒后悔。

　　沈千嶂无奈地笑了笑，他跟老板道了声谢后将车门解了锁，拿着手机跑出来帮她把油放在后备箱里。

　　两人坐回车上，他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说：“紧急联系人是我，下次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无论是阴间时间还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打，知道没？”

　　宋清菀在袋子里找自己的小灵通，里里外外翻了五六遍都没找到，她心急地问：“我手机呢？”

　　他将那个新手机递给她：“这个。”

　　“我说我的小手机，我不要这个，太贵了我没钱还你。”
　　“不要你还，我自愿送你的，要不要我给你立法律生效的字据？”
　　“那你....不会对我另有所图吧？我虽然没钱，但也不会因为一台手机做那种事情的。”

　　沈千嶂看她紧张到手舞足蹈的样子，思索了几秒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确实另有所图。”

　　宋清菀听到他的话后暗想：“果然刺耳妈妈说的对，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只是前面这人藏都不藏，直白的倒是令宋清菀有些讶异。

　　“什么？”

　　她虽不是那种为钱倒贴的人，但还是想问问他所图什么，想问问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她这样的人，她到底有什么被人利用价值？

　　沈千嶂抓住她的手腕，将新手机递给她，带着微微笑意，轻声启唇说了一句她完全想不到的话。

　　他说：“宋清菀，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健康，这就是我所图的。”

　　宋清菀已经想好他说那句图她人的后续回答了，没想到他不按常理说了这么一句，让宋清菀呆愣在座位，脑中在一刹那间变得空白，宕机重启般迟了很久又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他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但这一遍，他说的认真且庄重——

　　“宋清菀，我说。”
　　“我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平安顺遂，这就是我所图。”
　　“听清楚了吗？”

　　她点了点头，她听清楚了，听的一字不差，听的清清楚楚。
　　沈千嶂说，愿她一世顺遂。

　　宋清菀垂眼看手中闪着光的手机，泪花在眼中打转，她收起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别过脸看向窗外，冷着语气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刺耳妈妈说你们男人说话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全信。”

　　沈千嶂勾唇浅笑，“那人不能相信那也是别人，怎么能跟我比？”

　　她撇了撇嘴：“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千嶂开车驶入车流，睨了眼她，过了半晌莫名其妙喊了声她名字：“宋清菀。”

　　宋清菀扭过头应他：“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荷润人眼睛就差长你身上了，你俩平常在学校注意点行不行？”

　　“？”宋清菀觉得莫名奇妙，温吞解释道：“我俩平常坐同桌，稍微有什么动静对方都会察觉，偶尔他也会问我题，这避免不了...”

　　“......”
　　学习学习，这小姑娘跟格式化的系统一样，每天除了学习看不见其它东西。

　　那他又不能直说荷润对她心怀不轨，怕她说他伤同学之谊，只好把一肚子话又憋回了肚子里，默默咽下这口气。

　　-

　　半个小时后，两人来到洛天。

　　他已经提前给洛盐雪打了招呼，床单被罩洗漱用品都是最好的，怕她穿不惯睡袍，又叫了外卖现买了一套家居睡衣放在浴室里。

　　车停在洛天门口时，已经晚上十一点。

　　沈氏年会刚结束不久，人员都还未散尽，零零散散从宴会厅走出来几个背着包的女生，手上拿着沈氏统一发放的年终礼包。

　　沈千嶂和宋清菀下车，他把钥匙丢给门口迎宾站岗人员，领着她走进去。

　　洛盐雪在前厅和夜班工作人员闲聊，看见两人从外面走进来，立马出门迎了上去。

　　今天是沈氏集团年会，是大场面。
　　从开始定时间到食材选用，洛盐雪全程参与，不敢马虎，所以从年会开始她就一直守着，一直到现在结束。

　　她走到两人面前微弯了弯腰，然后又笑着给他身后的宋清菀打招呼：“清菀，你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离职后好久没见到你了。”

　　宋清菀看见洛盐雪也觉得亲切，她如实答：“我身体挺好的，上次只是个意外。”

　　沈千嶂等两人叙完旧后才插嘴问洛盐雪：“我爸妈走了吗？”

　　洛盐雪回：“董事长和夫人还在里面应酬，刚看见刘董秘书出来了，估计快了。”

　　他点点头，抬了抬手：“那你带着她上顶层，收拾好了吗？”

　　“都按你说的收拾好了。”

　　沈千嶂给宋清菀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叹了口气低下眼帘，神色温柔地说：“那你跟洛盐雪上去洗个澡，外面餐桌有饭，洗完澡吃个饭就睡，我去看看我爸妈那边什么情况。”

　　“！”
　　洛盐雪嘴角疯狂上扬，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这个温声细语的男人是自己的老板。
　　这还是那个浑身透着狠戾，说话不耐烦的沈千嶂吗？

　　她的八卦心理几乎快要蹦出来，极力掩饰着面上因诧异而变化的表情，依旧双手交错相握放在腹部规矩站着，保持着日常迎客的笑容。

　　私下怎么闹都没事，舞到老板面前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位可是你无论干得好不好，不顺眼就让你走人的沈千嶂，前面的经理就是个前车之鉴。

　　宋清菀对上他的目光，听他这话的意思，疑惑地问：“那你不上去了吗？”

　　“嗯。”他答应着，解释道：“陪我爸妈应付一下应酬，你洗完澡吃个饭就睡，明天我送你回家。”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言听计从地点点头。

　　她就看见身沈千嶂在宴会厅门前整理了下着装，然后松了口气，手覆在门把上，推门怡然自得地走了进去。

　　“清菀，我带你上去。”
　　洛盐雪带着宋清菀上了十一楼顶层。

　　之前她在这边兼职的时候，从四楼往上她就没去过了，因为上面基本都是比较尊贵的VIP，大多跟沈氏有点关系的群体客户，洛盐雪怕她们处理不好。

　　“叮。”
　　楼层到达十一层，洛盐雪拿出房卡“滴”了一声，推门而入。

　　顶层包厢的全景映入眼帘，开门就可以看见一个超很大的圆桌，基本上可以坐四五十人的那种，圆桌的旁边还有个供客人聊天的休闲区和台球区，客厅边还有超大的露天阳台，可以自助烧烤玩玩狼人杀桌游等等。

　　宋清菀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而且装修一点都不老套，很新，看起来也很高级，虽说是顶层包间，其实更像是平层大别墅，里面吃饭休闲一应俱全。

　　她带宋清菀大概认了一下各个区域，跟她说浴室有准备睡衣和新的内衣裤后就悄然离开了。

　　洛盐雪走后，宋清菀坐在舒适柔软的沙发上，心想原来这就是沈千嶂的日常生活，不得不说真的很奢靡，是她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层度。

　　不过她只坐了一会，就脱下大衣进浴室洗澡了。

　　......

　　另一边的宴会厅。

　　对于沈千嶂的姗姗来迟，刘总自然是不会轻饶他，才将过几分钟，就被接二连三灌了大半瓶酒。

　　顾阚坐在一边笑脸相迎，其实在他刚让沈千嶂自罚几杯的时候就已经不想给他好脸色了，但转眼一瞧自家儿子都没说什么，所以她也不好出声，那几杯酒就如愿被刘总灌了下去。

　　接着几人又聊到项目，沈千嶂没怎么听，他拿着手机频繁点开屏幕，似是在等谁的消息。

　　晚上十一点半，刘总家里那位打电话催他回家，这场酒局才就此作罢。

　　“刘总再见，有空常来玩啊！”
　　“好好好，那我就先走了。”
　　“好慢走。”

　　三人将刘总站在酒楼门口目送那辆白色私家车消失在路况尽头，顾阚将脚上踩了七八个小时的高跟鞋脱下拿在手中，沈长文则套上前台拿出来的外套，两人相互抱怨着刘总这个难缠的主儿。

　　很快，一辆高顶商务车停在三人面前，迎宾员帮顾阚拉开车门扶住车顶，让她光脚上了车。

　　上车之后，顾阚倚靠在椅背上舒坦的长叫一声，她瞅了眼迟迟不上的沈千嶂问：“你不回家吗儿子？”

　　他心中摇摆不定，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上去找宋清菀。

　　但在顾阚和沈长文一声声的催促下，他跟两人打了声打招呼后返回了酒楼，“你们先回去吧！我处理点事情晚点回去。”

　　顾阚这一听自己儿子说要处理点事情，立马高兴的合不拢嘴，跟同样子坐在车里的沈长文得瑟：“我儿子，是个事业批，不像你，只知道天天老婆老婆的。”

　　沈长文这一听就不乐意了，连忙争辩道：“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我也是个事业批，只是我更爱我老婆啊。”
　　“这小子没老婆，你怎么拿我跟他比？”

　　顾阚时常被他的甜言蜜语熏晕头脑，两人结婚多年依旧如热恋般甜蜜，粘腻程度甚至比结婚前更厉害了。

　　迎宾员拉上车门，走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站岗，洛盐雪规矩的对着驶离酒店的车辆弯了弯腰，随后直起身子走进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