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想穿回书里》酸辣薄荷

7、偷窥

　　倒不是易时宣看透了姜琰的想法，只是他碰巧打开了围棋比赛的实时转播。

　　“这是什么意思？”姜琰问道。

　　“如果说写小说是下棋，那小说的读者，都是观棋者。”易时宣说。
　　“尤其是网络小说，你写出来就是要给读者看的。如果他们不喜欢，你写得再好也是孤芳自赏。”

　　姜琰听着有些不太舒服。

　　“观棋不语真君子。看客如何想，都不该影响棋手内心的想法。反之，棋手无论如何都不该被他人影响。”

　　“嗯，那你写日记好了，发表出来干嘛。”

　　姜琰一时噎住了。

　　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其中并不乏写得好的人。只是有些人不为时局所动，写出来的即使不被时人理解也不愿妥协，最后只能守着书稿遗憾离世。
　　这其中有的运气还算好，书稿在死后被翻出来赏识，没有生前也有身后名。
　　运气不好的，书稿在死后就慢慢失散了。除了活着的时候有几个挚友欣赏，他们的才华在这世上再无痕迹。

　　但他还是不太舒服。
　　这不就意味着江汝谊的故事并不只是易时宣一人的安排，还是众多读者的期望吗？

　　“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棋子的不负责任。”姜琰冷着脸说。
　　若他是旁观者，还可能理解一下。
　　可他是当事棋，这谁能忍？

　　“没有什么负不负责任的，也可以完全按照你喜欢的那样写，只不过可能扑得比较惨。”易时宣说。
　　完了又自嘲了一下：“这我挺有经验的。”

　　“那也没有必要为了博取关注故意制造情节。读者的恶评就能说明问题了。”

　　“嗯？”易时宣挑了下眉。
　　“恶评多是没错，可是单单是恶评支撑不了一步作品的火与不火。你没看见的沉默的大多数，可能都是喜欢的人。”

　　“喜欢什么？喜欢看人过得怎么惨么。”姜琰的口气越来越生硬。

　　“你不得不承认读者会喜欢所谓‘虐’的桥段。否则你写一个故事，一个人一出生就技能值拉满了，一出道就C位了，一直到死都顺风顺水站在塔尖？
　　“恕我直言，你从终点出生，又在终点死去，始终没挪过位置……你活这辈子干嘛来了？消耗过剩的资源？”

　　易时宣挑着眉，继续用嘲讽的口气说道。

　　“盘古开天辟地还得有混沌给他劈，女娲炼石补天也得有个洞给她补。
　　“你打一个响指世界亮了，再打一个响指世界灭了。
　　“你当玩声控灯呢？”

　　姜琰一口气堵在胸口，又说不过他，只能干上火。更何况这段话里还有俩听不懂的词汇——“西魏”和“声控灯”。
　　草（刚从评论区学来的词汇）。

　　易时宣看着姜琰的脸像霓虹灯一样每种颜色都来了一遍，心里又一次：爽到了。

　　“再说了，你喜欢江汝谊——喜欢他什么？”

　　姜琰：“啊？”
　　说完他意识到，易时宣问这话，是把他当作江汝谊的“迷弟”来看的。

　　“喜欢他……”
　　姜琰挠着头，虽然他也有些恃才傲物，但表面上总是谦卑的，这会要他自夸还真一时说不出口。
　　“喜欢他英俊潇洒，智勇双全，德才兼备，审时度势，能屈能伸……”

　　易时宣：……
　　你搁这背成语词典呢？

　　完了他语重心长地对姜琰说：“那么你喜欢的这些特质，是怎么体现出来的呢？”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得病，也体现不出他的孝顺；如果没有一次次被对手打击，也体现不出他的能力和隐忍。每一次他被打击得很惨，可是最后总是能跳得更高……”

　　他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夫子，说得姜琰只能连连点头。

　　“大家喜欢的，不就是江汝谊一次次被命运左右，却始终不放弃，最后逆风翻盘吗？”

　　姜琰想想，说得也是。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如果不是总被欺负，他也没必要一直往上爬啊！
　　兴许他这辈子只想普普通通地过日子，守着母亲，将来也会娶妻生子。虽然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平安快乐。
　　他为什么非要孤独伶仃高处不胜寒呢？

　　“也许江汝谊并不想要这些呢。”

　　“那他想要什么？”易时宣盯着他问道。

　　姜琰被盯得有些心虚。
　　“我、我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好像确实也不知道。

　　“江汝谊的人生目标就是权，除此之外干扰的东西都要摒弃掉。感情是一个，人性是一个。”
　　易时宣冷酷地说。
　　“这就是这部小说的目的。”

　　“你凭啥决定江汝谊的人生目标？”姜琰皱眉道。

　　“凭我是作者。”
　　易时宣露出一脸“你能拿我怎么着”的表情。

　　姜琰：拳头硬了。

　　***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易时宣基本保持着一个姿势，位置都没怎么挪过。
　　顶多是从地毯上挪到了沙发上，再从沙发上挪到地毯上。

　　看起来是在辛勤工作，实际上看了一会棋赛转播，又玩了半天游戏，还去看了看别人的小说……
　　总之就是敲了一天的键盘，字一个没写。

　　沙姜睡醒了，便得吧得吧地冲他们跑过来。
　　易时宣看没看它，它也没看易时宣，直冲姜琰跑去。娇柔地喊了几声，就蹦上他膝头，舔起了价值五块钱的“山竹”。
　　舔着舔着就睡着了，成了姜琰垫手的发热抱枕。

　　姜琰一边佯装“监控舆论”，一边研究手里的手机。当他发现了“搜索”功能，感觉瞬间开挂了。
　　只是一时间信息量有点大，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初步体会到“信息爆炸”的姜琰，cpu有点承受不来，目光空洞地发呆了好久。

　　他决定暂停今日的学习进程，然后打开了《权倾朝野》，想从头看看易时宣都写了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被劝退了——这也太特么长了。

　　…… 得是写得多详细啊！

　　姜琰顿时有些不大舒服，感觉像是被放在玻璃罩子里生活，被千万人窥私。
　　更可怕的是，这种窥探不单单是对他的行为，还包括对他的思想。

　　这样来看，似乎在这个世界生活还好一些？

　　与许多作家不同的是，《权倾朝野》不开后宫，一点感情戏都没有，专注搞事业。

　　姜琰以前没想过为什么，但就是心里从没有别的想法。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因为“设定”、“这本小说的目标”。

　　去你的目标。

　　姜琰黑着脸看着易时宣的方向。
　　屏幕上的荧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这人一动不动打了一天电脑了，到底在干嘛？是在码字？

　　可是《权倾朝野》依然没有更新啊？难道是在写所谓的下一本小说？

　　姜琰看他写得投入，便悄悄起身探过去，想偷偷瞄一眼他在干嘛。
　　这时易时宣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滴滴滴”的提示音，吓得姜琰刚抬起的屁股又哐地坐了回去。
　　沙姜被这一震给惊醒了，茫然地瞪着眼睛。看没发生什么事，就又睡下了。

　　易时宣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手也探向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一看，脸色似乎更阴沉了一点。
　　他面无表情地回完消息后，把手机屏幕朝下一盖，就不再去看它。

　　而手机再也没响过。

　　姜琰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易时宣给他的这把手机上面没有社交软件，他还不知道手机有和别人实时通讯的功能。
　　他只当是闹钟响了，也没太多心。结果易时宣还是一动都不动，稳如泰山。

　　这……僧人打坐都不带这样的。

　　“你累了就自己去洗洗睡。”易时宣像是注意到了正在打哈欠的姜琰，对他说道。

　　“主人还没睡，属下岂有先睡的道理。”姜琰说。
　　他打定主意，今天要等到易时宣先睡着。

　　……虽然他确实已经困得不行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都快接近子时了，易时宣怎么还精神抖擞的？
　　“还”字可能不太准确，白天明明是困得要死不死的样子，越晚越精神。
　　这人该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要是姜琰知道有“吸血鬼”这种东西，大概会把易时宣和它对应起来。毕竟一个男爵一个子爵，既瘦又有黑眼圈，还昼伏夜出。

　　……不管你是什么，今天非奉陪到底不可。
　　姜琰想着，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十二点，姜琰从瞌睡中惊醒，决定去洗个澡清醒一下。
　　易时宣还在原地。

　　一点半，姜琰窝在沙发一角睡着了，被沙姜喵醒。
　　易时宣还在原地。

　　三点半，姜琰靠着意志力从沉睡中睁开了眼睛，看到易时宣岿然不动，他的意志力险些当场崩溃。
　　再过不多久，鸡就该叫了。

　　五点，到了鸡叫的时候，易时宣准时睡去。
　　第N次醒来的姜琰：……
　　早知道不撑着了，按时起来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易时宣明明有一间更大的卧室，这两天却都看他睡在沙发上，显然是工作到一半睡着的。

　　床睡着不舒服吗？姜琰疑惑地想。
　　这里的床明明特别柔软，像躺在云朵上一样，让昨夜的姜琰睡得异常香甜。

　　真是怪人。

　　但是怪人总算睡着了，姜琰轻手轻脚地起身，把他面前没合上的笔记本打开了。
　　屏幕转了一会，出来了一个界面：“请输入密码：______”

　　姜琰：……
　　想得太简单了。

　　这时，身后的易时宣似乎有了动静，像是醒了。

　　“姜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