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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姜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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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琰还来不及细看,那光屏“啪”地就被盖上了。
他一抬头,看见一只神兽雄赳赳气昂昂地蹲在屏上。
说是蹲也不太恰当,它分明是一头撞上了光屏,只因质量太大,把屏幕撞得合上以后,身子也因为惯性趴了上去。
然而它顺势一翻身,立刻昂首挺胸起来,仰天张了张嘴,抖了一下身上的毛发,假装无事发生。
姜琰看了半晌,才从它唇齿间发出的“喵呜”判断出这是一只猫。
…从未见过这么丑的猫!
它的脸不知是不是被屏幕撞扁了,几乎凹了进去。腿也是真短,原本它是想跨过屏幕蹦到沙发上的,结果连挂都挂不上,直接死死撞了上去。
丑,笨,没有自知之明。
姜琰不由得“啧”了一声。
“嫌丑?”易时宣问。
姜琰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倒觉得它挺可爱的。”易时宣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傻傻的挺好,没有什么坏心眼。有的猫,表面看起来乖乖的,背地里就冲你伸爪子,想伺机把你干掉呢。”
姜琰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这猫名唤如何?”
“沙姜。”
姜琰:啊?
“傻——姜——”易时宣拖长了声音说。
姜琰深吸一口气,心想着这时候不能骂人。
这人真是爱给人乱起名……这是作家的通病么?
起名还一点创意都没有,他的名字叫江汝谊,下一本小说主角叫姜琰,这猫叫沙姜…怎么就和jiang过不去。
“你叫它傻就行,它听得懂。”易时宣补充道。
完了又冲那猫喊了一声:“傻——”
沙姜:喵!
姜琰心想,这猫真的没救了。
不等他想太多,易时宣又叫了一声:“姜姜。”
沙姜没有反应。
易时宣回过头,对姜琰说:“叫你呢。”
姜琰:……啥?
“以后我喊和‘姜’有关的词,不管是姜丝,姜片,姜撞奶,都是在喊你,知道了吗?”易时宣又说。
姜琰:你驯狗呢!
但嘴上还是说了:“属下听明白了。”
易时宣满意地哼了一声。
“行了,去睡吧。”他说着,往一个房间一指。
姜琰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房间,心里有些忐忑。
这该不会要……侍寝吧?
他咽了咽口水。
“不困?”易时宣见他还没动,问道。
“困、困…”姜琰说着,赶紧起身走了进去。
这房间黑漆漆的,连个灯火都没有,看起来就不太正经。
借着厅堂照进来的灯光,依稀能看见一块形似“床”的物件,上面还有被褥。
姜琰躺了上去。
他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容貌也俊美,虽然运气时常不好,可是一直以来倾慕于他的女子可是从来不少的。
男子……也不少。
然而他一门心思争权,在这方面分毫都不上心,二十三岁了,别说佳缘,连段风流韵事都没有。
见识过他手段的人,都说他没有情感,只有野心。
……这也是拜这位作者所赐!
关于男欢女爱这些事情,他倒也知道,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达官贵人沉溺其中,不惜后果。
他通过收买一些侍妾和风尘女子,掌握了许多官吏的把柄,扳倒了不少人。为此,他本人更是警惕这些儿女情长或者肉/身交易。
有不少人或是被指派,或是出于自己的私愿靠近他身边的,他一概都不理。
在朝前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把前途耽误于此,愚蠢。
姜琰一边想着,一边掖紧了被子。
他知道该忍的时候要忍,这会让他俯首称臣都可以,要使个美男计……
应该也可以……吧?
姜琰一边惴惴不安地等着。房门没有关,还透着外面的灯光,也能听见响动。
易时宣噼里啪啦地像是在敲什么,还偶尔听见几声猫叫。末了,终于听见了脚步声。
是朝他这个方向来的。
易时宣的影子很快出现在了地上,被灯光拖的老长,看起来有一些压迫感。
姜琰咽了咽口水。
门外照进来的光在迅速变少,房间很快彻底陷入了一片漆黑。
易时宣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姜琰听见脚步声远去,这才意识到,他是从外面把门带上了!
姜琰:诶?
易时宣离开后,不一会,外面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只是这会比先前小得多了。
他在干什么?
姜琰想着想着,困意慢慢袭来,不久便意识模糊地睡去了。
***
姜琰进屋以后,易时宣皱着眉头重新把笔记本打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打开了网页。
今天没有更新,铺天盖地的评论都在议论这件事。
#权倾朝野断更#还上了热搜榜,后面没有“荐”。
有人说他这是炒作。连续三年风雨无阻连载,为什么快到终章就断更,一点征兆都没有。
评论里面,有骂他不守信用的,有猜测出什么事的,极少数表示理解的。
……当然,还是骂的居多。
不过他也习惯了,他的评论区一向如此。
或者说,当初就是因为骂的人太多了,他才莫名其妙火的。
再后来,越骂越火,越火越骂。奇怪的是,整个互联网都似乎对他没一句好话,但看他书的人却越来越多。
易时宣,笔名日月子爵,二十四岁,码字八年。
扑了六年。
《权倾朝野》连载三年,第一年毫无水花,第二年开始被骂出圈。直到后来,骂的那叫一个声势浩大,而这些骂声无一例外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这些人质疑他的能力,质疑他的人品,质疑他的种种。
却都挺喜欢江汝谊这个人。
最开始被骂得凶的是江汝谊母亲死时的那段。
江汝谊父亲早亡,心地善良的他对母亲很是孝顺。母亲病重,他只好一个人跑去山上挖野菜,一边是为填饱肚子,一边是去卖点微不足道的钱。如果能找到什么药草,卖了以后就能给母亲换几天药钱。
然而连下了几天大雨,许多野菜都被泡烂了,江汝谊只好再往山林深处走。
走到一处发现有个土堆被雨水冲开了,露出了一截珍贵的药草。江汝谊喜出望外,连忙跑过去就挖了起来。
没想到这药草的根扎得极深,江汝谊一直往下刨啊刨,雨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他却一心只记挂着母亲的病情,全然不觉得冷和累。
等到挖到了药草的根部,江汝谊才停了下来。这下子他环顾四周,才发现有什么不对。
——药草是从一块石板的缝隙钻出来的,原先应是深埋在里面的种子。而石板原本也应是严丝合缝,但因为此处泥土松软,又时常有雨水冲刷,便松动起来。
顽强的植物便发了芽,从这缝隙往上钻,还把石板的空隙撑得更大。
江汝谊从这缝隙,瞥见石板下面有些金灿灿的东西。
如果那是金子,他大可以拿了就走。可是他没有。
江汝谊报了官,原先那捕快还当他说笑,要打发走,耐不住他苦苦哀求,才跟了过来。不料竟发现那是个墓葬,江汝谊挖到的是外棺,里面埋着不少金银珠宝。
当时朝政动荡,在地方里,私下盗墓敛财的举动也不少。捕快一见了,就立刻报了上去。县令也一路呈报,想着给长官一份大礼,好未来给他说说好话。
整个县衙门都满怀欣喜地等着受封领赏,不曾想,这是太岁头上动土,挖到了刺史大人的祖坟。
这刺史大人的父亲刚安息不过十年,就被刨了出来。
刺史大怒,整个县衙门也收了牵连,于是气急败坏地将江汝谊抓了起来。他虽然还是个孩子,却被投下了县狱,母亲在外也不知如何。
就在此时,中央派下的的巡察使到,无意间得知了此时。因为此墓疑点甚多,巡察使暗中调查,才发现这竟是刺史暗藏钱财的一处地。
为了藏赃,连死去的父亲都不放过。埋藏在偏僻山林不说,墓碑也没有,其心思令人发指。
巡察使顺藤摸瓜,拉扯出了一众地方官员大肆搜刮民脂、侵吞中央拨款的大案。
江汝谊被放了出来,虽然没得到什么好处,但是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坊间只道他天资聪颖又诚实孝顺,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母亲在他被下狱期间也幸运地得到了照顾,病情也逐步好转。
城中有一富商看中了他,愿资助他学业,供养他们母子。
一切都好了起来。
江汝谊一入学便显现出了过人的天资。果不其然,一朝进考,竟然皇榜中状元,从此踏上仕途。
而就在这一天,他的母亲高兴地去挖到药草的那处墓穴门口祭拜。
谁料,当初说是抄完赃款后就把刺史大人的父亲埋上了,这些年却总有听闻消息的人暗地里跑过来,看还能不能挖到什么漏网之宝。
墓穴下面竟是中空,江汝谊的母亲一踏上去,就脚下一空,摔死了。
……
这一章发出来,寂静的评论区竟然史无前例地被骂了一页。
读者骂他是不是有病,想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情节来,想虐主角能不能来个逻辑顺畅的故事。
有的读者说看到他母亲这么莫名其妙摔死的时候,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顺便也问候了一下日月子爵的母亲。
易时宣本想解释一下世事无常,哪有什么事情都是符合逻辑的。人生在世有各种意外,有被雷劈死的,有被疯子砍死的,还有掉进粪坑臭死的。
你不能说掉到坟墓里摔死就比出车祸不合逻辑。
而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解释。一个作者要是需要解释他写的东西,只能说明他自己的失败。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解释过。
一半也是因为骂的人太多了,实在无从解释,干脆不说了。
他连评论区都好久没看过了。
易时宣叹了口气,打开了名为《权倾朝野》的文档。
“……江汝谊神色颓唐,大雨浇灌在他身上,打得他神志不清。他仰头望着苍天,凄苦地喊道:‘为何这样对我!’……”
光标依然停留在这里。
沙姜蹦到了他的腿上。以往他不是很爱撸它,这会却任由它在自己腿上舔爪子。
他无意识地揉着沙姜的毛,沙姜舒服地发出一串“咕噜”声。
“你是只好猫。”易时宣说。
沙姜听不懂,只因为舒服,就眯上眼睡了。
易时宣盯着光标闪烁了好久,最后还是把文档关掉了。
他瞥了一眼姜琰卧室紧闭着的门。
打开了桌面上名叫“姜琰”的文档。